《蝶恋花·今生缘》梧桐相思雨

24、围城

　　一波上外的学生先于我们到达现场，清一色的女生，清一色的浓妆艳抹，此时，其中几个还在演播厅门口补妆。演播厅门一开，上外女一下涌了进去，抢占了所有的一排位置。演播厅的观众席无非是一排排梯子，上外女坐了最底下一排，我们就得往上爬，其实坐那儿无所谓，只是此时我们还得拜托她们挪挪屁股，好让我们走上去。那日，我穿了一双高跟高筒靴，爬梯子不太方便，好在企煊一直在我身后，托着我的小臂，我才稳当地坐到了我的位子。
　　此时已入秋，外面天气渐凉，演播厅内却热火朝天。不是节目有多火爆，而是舞台灯打得人直冒烟。我悄悄把自己的长筒皮靴脱下，两只脚直接放在地板上。可衣服就没办法脱了，只能抱歉今日穿了一件高领紧身毛衣。
　　“你应该穿件低胸小礼服，”企煊看着前面，嘴里这么说着，“肯定秒杀女主持。”
　　主持人是当红的番茄主播，前两年出去留洋，当下回来节目排的满满当当。而我丝毫没感觉出她有长什么见识，皱纹倒是长了不少。当下女主持正和今日的CEO上演大变玫瑰花的戏码，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完全就是个闹剧。只叹番茄无大将，直叫芒果，荔枝，蓝莓往上窜。在我看来，任人不当，管理不善是番茄的一大弊端，我有不止一个同学在番茄实习，对其评价形成了出人意料的高度统一。番茄的所有主持人的眼睛都是长在脑门上的，就连那种你叫不出名字的亦不例外。一个办公室里的实习生人数达到一半，待遇极差，不给钱也不管饭。我常常劝解她们能不能有点骨气，不要去番茄实习，可无奈魔都不就这么一个电视台。
　　“她只能靠多露点肉抢镜了，我是很仁慈的，还是给她留点机会吧！”我转过头对企煊说。
　　“说得好，看节目！”
　　蒸了四小时桑拿后，我终于看完了这让人有点失望的BOSS TOWN。拖着被蒸干透支的身体，踏上了回学校的路。
　　“今天不太精彩，虽然是在日本上市的公司，但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人...”
　　“你是在妒忌人家又帅又多金吗？”见着企煊一副正紧，好似在道歉的说辞，我立马调侃起他来。
　　“不用比我也知道我长得比他帅。”企煊话锋一转，人也轻松了起来，“话说近几期确实不太好看，巅峰时期是曹启泰做的主持，机智灵敏，见识广博，也有些内涵。现在的女主持的智商显然和其他人不在一个层级上，国内一线的企业家也请的差不多了...”
　　...
　　“到了，到了，醒醒吧！”不知不觉中，我竟然睡着，还枕在了企煊的肩膀上。我下意识的去摸了摸嘴巴，检查一下我有没有流口水。
　　“累坏了吧，赶快回去休息，我还要做点善后工作。”刚醒来的我还懵懵的，不知该做何反映，人已经被企煊推下了车。就这样，我和企煊去了两三次，去学习一下别人的筑梦历程。我一直知道我和熙芸的差距在哪里，那就是我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而企煊告诉我不知道并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多看多尝试之后，自然会知道。

　　某人笑话我不谋实事，而某人则鼓励我格物尝新。在企煊的鼓舞下，我做了很多尝试，我在第二学期的课程中安排了轨道交通，是我当初梦想的专业，如果合适，我会选择转专业。我申报了彼达西的winter internship，全同科一共五个候选名额，说多不多，但说少绝对不少，要知道，我校读会计的学生不足四十人，而财大一个会计学院就四百多人，同样也是五个名额。
　　彼达西是全球四大会计师事务所之一，是所有会计学学生的殿堂，和我现读的专业最相近，我可以提前尝试一下这种职业，如果以后真走这条路，我的基础也会比别人好。校方把候选名额全部给了会计学专业，不考虑回家过年的外地学生，按照绩点排名安排前五名学生去参加。
　　两天后，结果公布，薇薇入选，但候选名额里却没有我的名字，怎么会这样，我一整日都没有好好上课，百思不得其解，焦躁的情绪从我的头发丝延续到指甲尖。上课没有心思，吃饭没有胃口，回到寝室我还在叨念着，“怎么会这样，我的成绩应该还可以，应该有前五才是。”
　　“你能不能安静点，”薇薇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出来，“你替别人考虑一下行不行，罗飞成绩那么好，却因不是魔都本地人而不能参加候选，就你难过，别人不难过吗？”我方才想起来与碎碎念念一整天的我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整天都很安静的罗飞。这是很适合四大的罗飞第一次和四大失之交臂。
　　我低下头，带上门走出寝室。我走到走廊的窗边，想想心里也很委屈，一滴眼泪夺眶而出，滴在了我的手机上，我突然灵光一闪，打开手机外呼电话。
　　“企煊，想请你帮个忙，不知道行不行？”
　　“什么时候，你那么委婉了，你直接一点吧，不然我好不习惯哦。”企煊调侃我说。
　　“你在学生会工作，有没有机会能查到我们专业的绩点排名，”我说道。
　　“怎么了？为什么要查绩点？”我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经过都告诉了企煊，企煊听完后一点废话也没有，只让我等他一下。我挂了电话，眺望窗外的景色发呆。
　　没过二十分钟，企煊又打回了电话，“你们班上的男班长是不是叫穆华荣？”
　　“对啊，怎么了？”
　　“他动了点小手脚，不，应该说他动了点小脑筋更合适。按照进校以来的总绩点，排除外地生，你确实可以排进前五。而他上报的是大二这年的绩点，排名就不一样了，他自己顺利地进入了前五。可怜的是你，意外出局。”听完企煊的话，我的心落寞的冻结成了冰，我们在电话两头安静了片刻。我脑袋里忽然闪现出了穆华荣当年花言巧语的哄我们班上最山区的男同学去参军的嘴脸，这会儿又用其他手段对付我，想来真让人气愤。“不过校方安排多送一人去候选，所以，别难过，快点准备起来吧。”
　　康企煊一句话把我打入地狱，又一句话把我送入天堂，让我悲喜交加，心情无比的复杂。我又是咬自己的手指，又是跺脚，“你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啊，你，你吓死我了。”
　　“好了好了，不要闹了，赶快去准备吧。对了，不要伸张，后面应该会有人来通知你，假装不知道好吗？”听完他的话，我静静的回寝室，一言不发，免得罗飞伤心。

　　果不然，第二天，男班长穆华荣就来通知我去参加笔试，我看到他一副虚荣的嘴脸，我很想用鞋底板抽他。但想到企煊的那番话，我还是耐住了性子陪他演完他恭喜我，我感谢他的戏码。
　　很快，我顺利通过了笔试，穆华荣却倒在了这里。在面试之前，企煊特地把我叫出来说是要给我补课。
　　“笔试前，就好帮我补课啦，怎么现在才想到，有没有太晚了一点。”
　　企煊抬了抬眉毛，假装思量了下说，“理科生，高考选物理，高数全A，要是连笔试都要帮你补的话，岂不是枉费我，不，枉费学校送你去候选的一片苦心。”我这两天忙得被冲昏了头，还没反映过来在这件事中企煊所给我的帮助，要怎么报答他呢，贵公子一个，又什么都不缺，不知不觉中，我又眉头紧锁。
　　“不过，”企煊提高了嗓音，“面试就不敢恭维，不给你补课，就怕你到时和面试官说话三句不投机，就掀桌子咯。”
　　“你还拿那事来逗我，”他的话让我突然想到一年前我去参加外联部面试的情景，那时的我，年轻，血气方刚，现在想来有些羞愧。
　　“到时候要记得穿正装，彼达西是服务行业，着装正是是他们的企业文化，要尊重知道吗？面试的时候不用装老练，就像你自己说的，学生样就是学生样，知道吗？回去想想假如你在工作中遇到客户给你添麻烦，设置障碍，你该怎么办，你的面试官也有可能问你的，知道吗？”
　　我们两个不能去图书馆，所以选在学校食堂会面。偌大的食堂内灯火通明，但人只剩我们两个，空空的大堂里回荡着我们两个一问一答的声音。

　　面试之后，薇薇又倒下，独留我潘娉婷一人，寄托着土豆和豌豆的理想向彼达西前进。
　　‘城外的人想进去，城里的人想出来，’进了彼达西，我开始体会到《围城》里的这句金玉良言。进公司两天后，图脚舒服，我穿上运动鞋去上班，然后，我就被那里所有的正装女王给鄙视了，她们根本不用语言，用眼神就可以杀死你。公司呆不住，就跑外勤，然而，我无非是从泥潭出来，又一脚踩进了用excel和资产负债表做成的沼泽地里，一头抹了进去。项目是个跨国企业，是所有浴具的上流供应商，一家化工企业。审计小组原应由六人组成，但年前人手紧张，人员减半，外加我一个酱油妹。我在高强度地工作下跟着一个A2边做边学，第一次尝到了工作的心酸，感受到了早八点晚八点的工作日程。
　　“上午把询证函全部填好，下午去跑银行，”A2对我说着，我一天的工作就这样开始。
　　午饭也没顾上吃，我就满魔都的跑银行敲章。我来到最后一站，水甫银行，我把询证函送入柜面，可送出来的却是对账有误的结果。我吓得浑身冒冷汗，战战兢兢的带回了询证函。虽然没有人骂我，但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在这种情况下，我更难受。我忍下眼泪，低下头继续工作。我继续做着银行账目的工作，忽然发现A2给我的数据是11月末的余额，而非12月，原来是我被坑了，但也只能怪我自己不够仔细，我想呢，怎么自打我犯错回来后，就属他对我还殷情，我以为是患难见真情，原来是黑锅愧疚情。
　　一声铃响，原来是企煊发来短信，‘工作还顺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