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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小陆大侠 ...


  •   动身去齐,已是五日之后。

      易无策说那名叫陆观棋的刀客就在宫门外静候。

      怀晏尚未走出宫门,便瞧见宫人领着一群玄铠侍卫护着的白面男子静默前行,路过怀晏时,关婵问她:“咦,这人是谁啊?”她还特意飘过去看了两眼,回来补充道,“圆头粉面,极为富贵,像宫里的宦官。”

      怀晏在檐下阴影处细细打量来人,“楚国来使,今早入朝。他们十日前刚入宋境之时,遭人行刺,虽未死,却伤及几名随行护卫,楚使心惊不已,原本快马加鞭,左右不过五日的脚程,硬是拖至十日。”

      “易老头干的漂亮啊!”关婵左右飘移,怀晏目光自使者身上收回,落在关婵半透明的鬼影上,“你今天这么激动?”

      “你别管我激不激动,倒是你。我瞧这光景,不出三日,你父王便要宴请他们,你不在,回头他又要迁怒于你了。”

      “我会怕他?”怀晏不以为然的摊了摊手,人前的时候,她便是一副市井痞子般玩世不恭的模样,没有半点教养仪姿,她双手抱肩,抖着腿,斜眼哼笑,“他要喜欢,自己嫁去啊!”

      “你注意点形象。”关婵嫌弃的瞥了她一眼,“人楚国来使还还没走远呢,大姑娘家抖什么腿,快站好了!”

      怀晏哼笑一声,耸肩,抖得更厉害。

      两人说话时,那楚国来使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怀晏,他远远的便瞧见了怀晏,只是怀晏和关婵聊的入神,并未发现,待发现时,已被端详了许久。来人由一脸惊叹渐渐转为不解,到最后同情的摇了摇头。

      “怀晏,他那是什么眼神,你生的这般如花似玉,他……他为何却对你一脸同情。莫不是那楚国公子有什么隐疾?”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时不时还有一些肢体上的动作,落在那楚使刘梦珂眼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他自幼追随公子寰,晋魏一战导致多国海禁。宋国是临海之国,一旦开了海禁,无论对海运还是海防,皆占据不可估算的分量。齐楚各自雄霸一方,二国虽未正面交锋,却一直暗中较劲,面和心不合。

      宋虽小,实力却不容小觑,且不说那制造炮火的硝石多产于宋国祢山,那纳凉避暑的凤尾蕉亦产自宋国,楚国早有意与之结盟,奈何楚王一直未找到理由,以强国之主的身份屈尊结盟小小的宋,宋王的主动攀附倒正中楚王下怀,何况宋王的小女儿,乃宋第一美人。如此看来,与宋联姻结盟,是不二之举,不过事关公子寰的终身幸福,刘梦轲实乃放心不下,一定要亲自前来看一看。

      见到宋国公主第一眼时,他却是惊为天人,此女容颜胜过楚王宫中任何一位夫人,裙钗素雅,一张清秀的小脸儿硬是将这最简单的装束穿出了清贵。他正暗自为公子寰开心时,却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这小公主一个人在墙角廊檐之下,抖抖腿,耸耸肩,时而自言自语,时而动动手脚。刘梦轲无论怎么揉眼睛,看到的都只有那一抹消瘦的身影,再无二人。越瞧越不对劲,路过她时,甚至见那小公主举手苍天,狠狠的抓了一把日光放置身侧,喃喃自语着,像是有什么大病……

      刘梦轲的心随着那小公主投递来的颔首微笑狠狠的一紧,他艰难的扯动嘴角,回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过去。

      这宋国公主的脑子,一定有什么问题。

      刘梦珂同样也被渐行渐远的怀晏议论着,“这楚国使臣嘴都笑抽了,还在那笑,我估计这儿不好使。”她冲关婵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同情的摇了摇头。

      宫门之外,满眼春意,香风袅袅,穿过正前方大道,便是市集。民生繁华之象近在眼前,依稀已听到熙熙攘攘的吵杂声,让人心中有说不出的快意。东风拂花而过,将怀晏鬓角珠钿吹得摇曳生姿,她回望一眼那四方高墙内的殿宇,只觉这宋宫愈发地窄,窄的似要连那方圆一角的苍天都吞尽了。转首之间,一道鬼魅般的黑影已至跟前,抱拳俯跪在地,“参见,公主。”

      来人一身黑色劲装,身背三尺寒刀,眉眼微垂,乌发束起,两鬓有发丝垂落,俊朗的少年左右不过二十出头,却是当世数一数二的高手。

      虽是恭敬行礼,却面色如冰,浑身透着肃杀之气,疏冷到人心底。

      这便是那位名叫陆观棋的杀手。

      “这大侠还挺俊的,年纪轻轻,看着也不像杀手。”关婵忽自怀晏身后探出头来,“怀晏,我想看看他的刀法是否如老头所说一般无人能及。”

      怀晏伸手在鼻上捏了捏,“此去齐国,我打算水陆两路交错行驶,先走十日陆路,再改水路,五日上下便可到莒州,陆少侠可有异议?”

      “不行。”陆观棋拒绝的干脆,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不行?

      一开始就忤逆她?

      怀晏一脸怀疑的掏了掏耳朵,往前凑了凑,“再说一遍?风大,没听见。”

      清寒的目光扫来,陆观棋生硬的吐出几个字:“公主,自己想。在下,只管杀人。”

      “他好拽!”关婵刚缩回去的脑袋又伸了出来。

      确实挺拽的,怀晏垂下手,抱着肩,眯起了眼睛,瞬也不瞬的望着他:“嗯?”

      陆观棋冷峻的脸蓦地一红,憋了半天,才一字一句的说:“多国,海禁,商贩,水路,运货,多于,从前,这大大,的给,水匪,提供了,水上,作案,的机会。公主,不要,走水陆。”

      一段话结结巴巴的说的很不容易,怀晏捏着汗听他说完,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关婵更是早已笑弯了腰,陆观棋俊逸的脸红的要滴血,见怀晏紧紧的盯着他,并未发声,低下头去,脸更红了。
      “陆少侠还怕水匪?”怀晏重新打量了他,沉默许久,才幽幽道:”我今日方知,为何小陆大侠刀法天下第一了。”

      “唉——”一旁的关婵笑叹一声,“那是结巴大侠多少年寂寞的成果啊……”

      “凤主,千金,之身。无须,冒险。”陆观棋并未听出她话外之音,转身去不远处牵来早已备好的马匹,示意她上马。

      怀晏不识马,不晓得这是漠北草原上日行千里的珍品良驹,亦不晓得眼前冷峻的男子已在此守了她三天。自接到命令时,陆观棋就在此,一步未曾离开过。

      马儿‘哕哕’两声,似乎对等了这些天心有不满,怀晏一个翻身轻松上了马,二人一鬼,驾着马疾行。时值春夏交替,芬香扰人的季节。鸟雀在枝桠间跳跃啾鸣,地上野草靡靡,马匹踏上,发出沙沙声响。

      等二人一鬼来到宋国边陲之地时,又是五日之后。晌午过后,天边的厚重乌云忽然就遮住了光,紧随着一声闷雷,便落了雨。怀晏放弃了雨中疾行,在这无名小镇落了脚。幽居的小镇民风淳朴,马匹停在一家来福客栈前,小二热情来牵马,看到怀晏,先是一怔,随即询问道:“客官是住店,还是吃饭?”

      “住店。两间上房。”说着自腰间取出一钱两扔了过去。小二接过,一脸谄笑:“抱歉客官,今日客满,上房还有一间。您二位要不然挤一挤?”

      怀晏就走。虽为方便,出了城后便换了男装,但她不想占陆观棋的便宜。小二见他要走,忙上前道:“这天马上就要下暴雨了,方圆十数里,只有我家一间客栈,客官若是走了,可怕是要淋雨了。”

      脚步止住,外面雷声轰鸣,比来时更甚,怀晏犹豫了。

      陆观棋拉住她,“我,不睡。门外,守你。”

      怀晏侧目望他,陆观棋眉眼清冷,面上没有过多的表情,方才一路疾驰而来,他依然呼吸平稳,只是发丝有些凌乱,落雨打在他利落的劲装上,已经晕染开了好几处。五日的相处,她承认,这是个让她极有安全感的杀手。

      两次住店,他皆睡在隔壁,人多时,便在怀晏熟睡后守在门外,自己一夜无眠。怀晏屋内任何一点细微的动静他都能精准的捕捉到,这些都是关婵在耳边絮絮叨叨告诉她的。

      怀晏舔了舔唇,又取出些钱两丢与那店小二:“劳烦引路,给我这兄弟准备身干净舒适的衣裳,再送些吃食来。”

      小二欣然接过银两,脸上的笑意更深,连连点头称是。怀晏走了两步,回头见陆观棋还立在那,便唤了他一声,陆观棋身子微动,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去,喂马。”

      怀晏张张嘴,想说什么,终是沉默的看着他的背影离去,随着小二的指引,转身上了楼。客房不大,陌生的陈设,简陋却干净,分不清是客栈还是民宅。小二取下怀晏的包裹放在桌上,不经意看到佛像露出一角,忍不住啧啧称奇,“客官,这是何等名画?外头落雨,竟滴水不沾纸,未见半分潮湿。”

      怀晏随便打发了两句,“普通的佛像罢了,我那随行的兄弟将他护在怀内才没被打湿。小二恍然大悟,提着茶具,只说一会送茶水和吃食来,便闭门而去。

      待他走远,关婵才从画卷中飘出,骂骂咧咧道:“没眼力见的,那是姑奶奶在画里呆着呢,雨水落而不沾,当然不会淋湿。诶——?”怀晏左右瞧瞧,没见陆观棋,好奇了,“这都子时了,那陆大侠怎么不见在门外守着?”

      “方才他不是说了喂马?”

      关婵尴尬的笑笑:“我方才不小心睡着了,没听见你们说了什么。”

      怀晏饶有兴趣的看着她,“鬼,还用睡觉?”

      “那还不是太无趣了。那陆杀手一路不说几句话,难得开口,一句话要说半天,我与你说话,你又不敢答。我自己被困在画里,又不能自由行动……哎……这还得多久才能到齐国。”

      “海禁后,水路的危险确实增加不少,陆观棋说的有道理。陆路肯定要多耽搁几日的。不过陆观棋那马跑的极快,倒也能在十五日左右赶到齐国。”

      “……”

      关婵闻言,一声不响的钻回了画里,怀晏正讶异她难得的清静,门被敲响了,陆观棋站在门外道:“吃的,我,端来,了。”

      连日的颠簸,又遇上今日一场大雨,怀晏实在没什么胃口,她躺在床上,枕着双臂,腿翘得老高,“你吃吧,我没什么胃口。”

      门外没了声音,一盏茶的功夫,敲门声又响起,数日的奔波,属实让怀晏疲惫不已,刚打起盹,就被吓了一跳。

      门开了,陆观棋拿着茶具站在那,他已换了店小二给的一套崭新的简装,大小刚好合身,那把寒刀还背在他身后,湖蓝色的袍子,衬的他原本就不黑的脸更白了,怀晏上下打量他一番,满意的点点头,“这可比你那冷冰冰的黑色劲装看着顺眼多了。”

      陆观棋将新煮的茶水放在桌上转身就要走,怀晏叫住他:“你睡屋内的地上吧,我瞧柜子里还有两床被。”

      “不用。”说着走到屋外,临墙而坐,并自胸前取出一块馒头与牛肉啃了起来。

      怀晏探头一瞧,眉间微拢,“去哪了?”

      “马厩,漏雨,我,去屋顶,填草。”

      “我不是让你去吃些东西,叫小二来做这些了吗?”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怒意。

      这杀手真是一点话都不听啊,自己想法一套一套的,和书里写的那种惟命是从,让往东绝不往西的那种简直是天壤之别。

      她都驾驭不了,何用?

      陆观棋被她说的脸上青红一片,草草咽了口中食物,起身抱拳道:“小二,做事,我,不放心。”

      怀晏懒懒的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肩,横眼,“不过是两破匹马,你若喜欢,我回去送你百匹,给你开个马场,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公子。”陆观棋呼吸一重,耳根通红,像是生气了,“它们,不是,破马。”

      说完转身离去,怀晏望着那蓝色的背影在长廊里越走越远,眼皮子被气的一跳一跳的,舔了下牙槽,骂两句粗话,末了,嘀咕了一声,“真不知道我外公究竟是怎么看上你的!”

      声音不大,以为他不会听见,谁知前方的人影顿了顿,没有回头,只传来了他清冷的声音,为这夜色平添几分寒意。

      “将军,于我,有恩。”说完便下了楼,留怀晏一个人在原地怀疑人生。

      他还有脾气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小陆大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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