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神秘古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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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怀柔的死讯终于传到宋庭，一道来的消息是帝师易无策归国。
怀晏幼时的老师，在这宋宫之中，他是为数不多待她真心的人。耄耋老者，用自己的温柔与宠爱陪伴了她十六个春秋。
自怀柔嫁与晋国，已经六年未见恩师，此刻他曲着腰，佝偻着背，站在她的长生殿外，像幼时那般，用怜爱目光望着她：“公主，老臣参见公主。”
“老师快免礼！”晏连忙上前扶住他，那花白的发，扎的她心中隐隐作痛，六年未见，老师又苍老了许多。
宽厚的手掌摸了摸她的脑袋，就像幼时那样。
易无策望着她，满声内疚，“你外公这老匹夫说走就走，他走的轻松，留下老夫给他带孩子。好不容易带大你母亲，生了你们便撒手人寰。老夫又给他带孙女。你母亲早逝，老夫已愧对于他，断不能叫你们再出事，谁承想……怀柔命丧异国，那孩儿也无故失踪……”佝偻的身子微微颤抖着，矍铄的双眼已泪水涟涟，“老夫愧对于他，愧对于他啊……这老东西，活着和老夫斗了一辈子气，就是死了也不放过老夫，这么大的担子扔给老夫，要让老夫带着愧疚苟活一辈子啊……”
这个早已发须花白的无双国世，为母女三人推掉了意欲招揽的诸国贵胄，甘心在宋国做个闲臣，更在怀柔嫁与晋国时毫不犹豫的远行千里相护。
怀晏心中五味杂陈，忙扶着易无策坐下，宽慰道：“老师无须自责。小羽怎会失踪？我阿姐又是怎么死于战乱的？”
易无策脸上露出了她从未见过的冷意，苍老的手上青筋暴起，“晋败于魏，丢失了两国临界的三县一洲，王城远在千里之外，你阿姐如何能死于战乱之中？”
怀晏心中惊疑不定：“她乃宣侯夫人，宋国的公主，何人敢动她？”
“怀柔死时，唇眼发黑，这分明是中毒，可恨宫闱之中，老夫不得常入，无法探得究竟。”
拳头在袖中攥紧，她颤声问：“阿姐嫁去六年，书信之中皆是平安喜乐，未曾听她提及与人不和。堂堂一国侯爷夫人，是谁敢下此毒手！为何晋国报来的竟是另一个说法！”
“问题便出在这里。”易无策沉思道：“若说晋魏一战后，晋国此时兵残财弱，为防宋国出兵而谎报怀柔死因，尚且说得通。但小羽莫名失踪，晋国不但瞒而不报，也未曾找寻。那宣侯，自怀柔惨死之后，终日郁郁寡欢，晋人皆以为他爱妻情深，可不巧的是，怀柔未过头七，老夫便撞见他金屋藏娇于宫外，那模样，已无半分丧妻之痛。”
怀晏眉头一拧，“情杀？”
“说不通。宣侯若喜欢，大可光明正大娶了来，何故要养在外室，怀柔并非善妒之人。可惜老夫处处受制，不能探得更多。”
易无策细细回忆晋国种种，接着道来：“有一事老夫觉得奇怪。怀柔死前，老夫被遣至临城数月余。怀柔曾书信老夫，交代老夫照料小羽，助你登上东宫之位，大有诀别之意。”
“莫不是阿姐早就知道有人对她图谋不轨，意欲杀之？”
易无策摇头：“老夫心知不妙，速速赶回之时，怀柔的死讯已传出。晋庭对外称怀柔回宋省亲，半道遇上魏国贼子的兵马，将其乱箭杀之，王孙下落不明。”
怀晏拍案而起：“这混蛋晋国！狼子野心，竟然睁眼说瞎话诓，是当宋国无人了吗？！”惊怒交集，恨意烧上心头，她恨不得即刻挥兵攻晋，将那晋国疆土，踏个稀烂。
“此事疑点重重，为今之急，是找到小羽，确保他的安虞，否则怀柔在天之灵，难得安生。你父王心系睿侯之子，你阿姐已故，若不趁早取得东宫之位，只怕是夜长梦多。”
想到那无情的君父，怀晏嘲谑一笑：“东宫之位，他才舍不得给，他心念那痴傻小儿，怕是想与王叔共分江山了。”
易无策一捋白胡，冷哼一声：“睿侯这一顶绿帽戴的是一声不响，隐忍多年，若东宫之位真传了那孩子，你的父叔二人间，将是一场生死之役。”
“他便是好日子过久了，嫡亲的女儿不亲，去亲个别人养大的白痴。王叔给他养了这么久的儿子，朝野之上，亦是一副忠君不二的做派，我就不信王叔能甘心。”怀晏狠笑，“不过我活着一日，他就妄想让那痴傻小儿入主东宫，名不正，言不顺，他堵不住悠悠众口。”
“话虽如此，若是将公主嫁与他国，便再无争夺东宫的可能。”
怀晏怔住。
她险些忘了自己是个女儿身，而宋王那边的如意算盘正打的啪啪作响。
“老师说的对，若不趁早取得东宫之位，只会是夜长梦多。”
易无策神色黯淡的长叹道：“只怕，来不及了。”
“老师何意？”
“老夫自晋国出发之日，那楚国的使臣恐怕已在来宋的路上了。”
楚国？
心放佛被一只手狠狠捏了一下，恍惚间，脑中倏然闪过数月前让宋王出兵晋国的场景，以及宋王最后那虚伪笑容，违心的承诺。
“我的好父王……”嘴角露出一抹惨淡的笑意，“倒真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她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长生殿内，说不出的凄凉。苍老的手颤巍巍的拍了拍她肩，怀晏抬头，对上易无策澄澈清明的眼，老者坚定道：“公主，老夫便是要助你成就大业的。莫慌。”
“老师有法子？”
易无策笑了笑：“老夫在收到使臣进入宋国境内的消息时，已派出……”他忽然噤声，对着怀晏做出一个抹脖动作。
怀晏蹙眉，凑近他，压低声音，“可此事若是闹大了，两国岂不是要陷入战乱，楚国兵强马壮，雄霸一方，宋国如何能敌？”
“公主想到哪去了。”易无策叹了口气，“只是扰了他们的脚程，为公主赢得更多的时间谋那东宫之位，再者，让他们对宋国存些芥蒂之心。”说罢，盯着案侧的佛陀画像，幽幽念叨：“阿弥陀佛，我佛慈悲，老夫一把年纪，怎可胡乱杀生，将来可是要下阿鼻地狱的。”
“哈哈，这老头儿，坏的很！话说一半，还爱吓唬人。”
风起，画像却纹丝未动，怀晏定眼之时，关婵那半透明的身子已跃然而出。怀晏张张嘴，转头看了看面不改色的易无策，便将话咽了下去，给了关婵一个眼神示意。哪知易无策端着青瓷白玉的杯子，头也不抬道：“小鬼胡闹，青白之日莫要出来，速速归去。”
关婵怔住。
怀晏亦怔住。
“老……老头儿……你你你……”关婵惊恐不已，怀晏一个眼神剜去，示意她不要尖叫，关婵颤抖着指着易无策，半晌，“你能看见我？”她不可置信的转向怀晏，惆怅极了，“那这世上的人岂不是都能看见我了？啊！我做鬼可真失败呀！”
易无策却不答她，转头对怀晏道：“公主，如今正是用人之际。”
怀晏收回目光，重新坐下，她何尝不知道用人，可她无人可用。
小鬼来到易无策身边，歪着脑袋问他：“老头儿，为什么你也能看见我？”
“山人自有妙计。”易无策并不想在此事上多费口舌，搁下杯盏自腰间取出一块腰牌递到怀晏面前。“你外公在世时养了一批杀手，皆为忠心不二的死士。这是令牌，公主可以随时调动他们。”
小小令牌雕工精美，金字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怀晏拿在手中把玩了一番，竟又将它推置易无策跟前。
后者不解的朝她望去。
怀晏道：“身在宫中，诸事不便，还望老师多费心神，现眼下，就有一事，劳烦老师代我吩咐下去。”
“哦？何事？”
“我想寻得一幅画，《芸姬长思图》。”
她想让关婵自由，为她去找到小羽藏身何处，去找怀柔死时的线索，顿了顿，她补充道：“不惜一切代价。”
“先齐名家宋元崇所作，一画万金难求。”易无策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已飘至内室的关婵，“老夫在晋国之时，曾听有字画收藏喜好的贵胄提过，此画在天下第一坊，齐国的长乐坊，曾被人用作赌资，现存于长乐坊三楼的珍宝阁等待拍卖。”
“竟如此名贵？”怀晏挑眉，那股子痞相又出来了，她舔了舔嘴角，倒是满脸期待，“看来这齐国，我要亲自去一趟了。”嘴角泄出一抹玩味的笑，身子往后一靠，随手拿起个瓷杯漫不经心的在手中转玩着，“此去齐国，少则半月，多则数月，怕是那楚国使臣，要屈尊等上一等了。真是好奇父王处心积虑为我寻的是楚国哪位公子？”
“楚公子，寰。”
易无策喝着茶，头也没抬，“公子寰乃楚王爱子，据传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是人中龙凤。倒不是宋王对你多用心，楚国适婚的公子里，只有他与你年纪相仿些。”
“老头儿说的一本正经，倒像自己看见过一样。”关婵不知何时又飘了过来，打断刚要发声的怀晏，“天下美男，皆在齐国。公主你此番前去，可要好好瞧瞧是不是像说的那样。”
怀晏坏笑的朝她望去，“你又如何得知，你成精了？”
关婵一脸委屈，“都是你宫里那些侍女没事议论的，她们说齐王的一位公子有断袖之癖，养了不少娈童优伶。齐国是诸国之首，那这美男，还不都巴巴的赶过去现眼，等着被那小公子看中收了？”
她还想再说什么，沉默的易无策已经开口：“此去齐国，路途遥远，凶险难测，还是老夫替公主走一趟。”
怀晏却摇头，“老师年岁已高，怎能再为我以身涉险。宋还有许多事需要老师。正如老师所言，眼下是用人之际，劳烦老师拢络朝中有心之臣，给父王施加压力，东宫之位，我势在必得。”
这道嘱咐果然成功劝退易无策，他不再多言，点点头说：“好罢，不过公主不要孤身前去。”
关婵闻言，立马凑上前，透明的光影贴着怀晏，距离不过分毫，她笑嘻嘻道：“怀晏，带上我吧。”
怀晏懒洋洋的看了她一眼：“干嘛？我日日捧着画让你看美男，不用做事了？”
心事被戳穿了，关婵尴尬的努努嘴，撒着娇赔笑道：“哎呀，带上我嘛，有我陪着你，就是说说话也是好的。我保证，你要是不许我看美男，我就不看！”
说着还拍了拍胸脯，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怀晏正想拒绝，易无策意味深长的先开了口：“带着她也不妨事，有时候孤魂野鬼，是比人多些人情味的。”顿了顿，他又说：“另外老夫还会安排一人随公主同去。此人名叫陆观棋。是你外公训练的那群杀手之首，有他陪同，老夫也能放心，公主切记藏掩锋芒，速去速回。”
“陆观棋？”怀晏没忍住笑出了声，“这名儿哪像个杀手，倒像个文绉绉的书生呀。”
易无策一脸肃容，似乎有了些恼意，“丫头，即便你不信老夫，也要信过你外公。陆少侠的刀法之快，无人能及。普天之下，能战胜此人者，绝不超过三个。”
怀晏愕然，关婵更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看看易无策，又看看怀晏，最终朝虚空竖起了大拇指，“绝对是个大侠。”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神秘古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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