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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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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展程兴奋:“什么?大哥哥是自杀!做什么想不开呢?”
童千里连忙道:“不是,还不肯定呢。谷大哥只是说感觉。”
珑心脸色煞白。她真不明白,他们三兄妹商量问题为什么要到自己面前?
“我出去走走。”
不等童启鹏开口,珑心几乎是施展轻功离开的。隐约传来童展程的声音:大姐姐的性子越来越古怪了呢……
谷落阳在竹林里欣赏竹景,原来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现在他换上的是童启鹏的长衫,样式远不及宫里的讲究、华丽,却仿佛更适合他。他从来都不是美男子,尤其他常和天华一同出现,更不在外貌上显优势,他有张方正的脸,五官硬挺,鲜少笑,笑也轻轻,点到即止,他永远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他从不懈待,格守他的职责,宫女们称赞他最多是:多么威武。但面前的这个消瘦的、温和的、笑容里有眩人剑窝的男人是谁?
珑心傻傻站住,久久不动。
谷落阳以掌击竹,竹不动,却引竹叶漫天洒下,落到他的肩头,也落到她的发上。
“我好象恢复了点功力,”谷落阳走向她,伸手替她摘下那片竹叶,笑如清风,“多奇怪,想也不想就知道了怎样运用。”
珑心喃喃,“恭喜,童姑娘的医术了得。”
听到童千里的名字,谷落阳笑意更浓了,“千里是我的贵人。姜姑娘的伤也全好了吧?”
珑心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他的半分,“你……应该多笑笑的。”女人有酒窝,笑里必增三分妩媚,若是男人,虽不是一点,却是一道,那该怎样的动人?
“姜姑娘也是。”
姜姑娘?第几次了?终于珑心笑了出来,却苦不堪言。
“真不想要记忆了吗?”
这个问题让谷落阳一怔,随即他认真看着珑心的眼,“我有什么一定要记起的吗?”
沉默是如此的让人窒息。
拥有了记忆的人还能笑出这般模样吗?
“没有。”
珑心听到自己如是回答。
谷落阳还是笑,他转身来到那棵竹树前,“我喜欢这样的生活,感觉里,我用尽一生就是要找寻它。”
他的表情一瞬间让人想起茉儿,她在那棵柳树下,目送他们离开时就是这个表情。呵,天华,你是不是也在心底深处在向往?难道离开斜镜湖真是个错误?茉儿她直言拒绝,今天落阳用失忆来宣告,那天华,留在宫里的你,是否也午夜梦回想要飞离那片宫墙呢?
“不要珑心!”天华从梦中惊醒,他好象看见了珑心纵身跃入无底深渊,而她的脸上满是笑意!
屋里没有人,只有些许月光透过窗扉。
临梅清早就同驭香一起来到天华房间,一推门却着实吓了一跳,就见尹大人直直坐在床头,动也不动,宛如一尊雕像。
“大人!”临梅、驭香惊叫着冲向他。
已经消瘦得不见风骨的天华,惨白着一张脸,往日的丰神俊朗几乎消磨殆尽了。
“大人,大人,您说说话啊,别吓我们!”见天华全无反映,临梅和驭香更慌了。
天华很累很累,累得明明听到她们的呼唤却不想说一句,动一下,他只是记起了一个和尚,那个和尚破衣喇撒,满面风尘,却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他一见自己就大惊,叫道:面若皎月,眉走双飞,凤入眼梢,此乃降仙蒙难之相!你应尽心修今世之业,集夙世之功,否早夭。你,你,你怎能还待在这俗地!
当时只觉好笑,完全不予理会,就算他身遭蛊毒,也不曾再想起这个和尚的话,但经过了这夜,他却清清晰晰得记起,在斜镜湖,也是第二次遇到和尚后,他还给了他缓解蛊毒的偏方,但那日和尚不再说些什么,他只深深看着自己,长叹而去。
为什么呢?
临梅都要哭了,她拉天华的衣角,“大人,你看我啊!”
天华抬了抬眼睑,却发觉自己全无力气,“天又亮了?”
“大人,”驭香伸手,努力地将天华扶起,坐好,“我打水给您净面。”
天华静静等她们服侍完自己,忽然问:“驭香,你入宫多久了?”
驭香愣愣,然后道:“大人,奴婢十四岁进宫,已经七年了。”
“驭香,我让你出宫,还你自由身可好?”
不知为何,驭香心中突增不祥之感,“如果驭香走了,谁来服侍您?”
天华笑,但连笑的力气也没有,“我?我不会在了……”
“大人!”临梅和驭香同时惊呼。
“其实,落阳他在说慌,”天华眼瞳没有焦距,他说:“珑心是不可能在我毒发的时间里独自远游的。她一定是出事了。”
临梅隐约知道天华口中的珑心应是公主毓筝,“出事了?”
驭香则是十分清楚,她焦急地道:“大人,怎么宫里一点消息也没有?我们应该秉明皇上……“
“不,”天华急忙阻止,“不可。你们听我说,这现在也只是我的推测罢了,若真是如此就更不可说了。”
临梅和驭香都不作声了,她们已经知道要在这个皇宫里生存下去是要手段的。如新进宫的毓筝公主。驭香知道,这个公主除了陪皇上游花园什么的,几乎就在霖云宫里,对于朝中大臣们的拜见都是有推的就推,能不见的就不见,与皇子们的往来更是稀疏。这也是种方式,全无瓜葛,却也经不起风吹草动。
“那么有谷大人在,应该没事了吧?”
天华展眉,“是啊……驭香,你和临梅出宫去吧。“
驭香看着天华,心突然一沉。她年长,不比临梅逢人就问:我们大人怎么不见好?
日子越久,她愈渐渐感觉,大人走远了。可是干着急,公主在时,有准备药,且御医也有辅药,大人对药的反应也不错,但公主走后,她留下的药的剂量已然用完,可大人却再不见好转,仿佛那药突然失效,于是她们只能看着大人这般萎靡下去,束手无策。
“大人,驭香不能离开。乡下的家人都靠驭香在宫里的奉银维持生活。您还是带临梅走吧,她还小,不应留在宫里的。”
临梅似懂非懂,听着他们的对话。
天华想了很久,“离开时能带走一个也好吧……驭香,你愿意就来大明斜镜湖,我们永远欢迎你。”
不知道为什么,驭香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掩饰不住心中猛然翻涌的酸痛,她慌忙道:“大人,你看我,我……我去膳房给您拿早膳!”
一下她就匆匆出去了。
临梅静静在一边,看着驭香姐姐门也不扣上就离开,她走过去轻轻关上门,“大人,驭香姐姐哭了,她是舍不得离开我们吗?”
天华问她,“你愿意和我去斜镜湖吗?”
临梅道:“大人去哪儿,临梅就去哪儿。”
天华笑,似想说什么但什么也没有说。
两天后,病榻上的天华向桓帝请求回他们曾经居住的斜镜湖,桓帝欣然应允,并派了许多人护送。
站在空无一人的房间内,驭香看着天华空空的床榻,泪如雨下,“大人……”
谷落阳在回心滩住得很自如,他清早起来与童启鹏、童展程一同到迷踪林练身,不知不觉将原本的功力全找了回来。然后他对童家的医术十分感起兴趣来,于是童千里就从最基础的识药材开始教他,两人往往会一天不知所踪,到那崖底的某个地方寻常见草药,或者闭门在那间存放药草、医书的木屋里专研,或者帮着童家兄弟打扫他们住的回心滩,去杂草怪木,修补迷踪林,扩建竹林,甚至他们还准备再延伸一块地来用竹子搭些雅致的竹廊竹亭来。
谷落阳丝毫不曾急于恢复记忆。
珑心轻抚微热的木桌,前一刻落阳和千里还坐在这里一起论医,她就像是被下了咒,站在竹林边,透过微开的窗扉,低眉浅笑,言语听不见,但那幅画面多美。直到他们离开,她才挪动了自己的身子,进了屋。
屋大,满室高高的书架,从古至今的医书,这里几乎都有,而且听说他们童家祖上是传说中人称“小仙翁”崔训的弟子,主攻医学,并自行专研,历经几代后,自成一家,虽然近百年来他们开始隐居于世,却也不曾放弃医术。
落阳没有了记忆,但他却开始热衷医学。千里曾问他:你最喜欢什么花?他想也不想答:茉莉。然——他每日见到自己,却全无反映。
“你……可后悔了?”
珑心怒意泛滥,冷冷瞪着面前这个紧随自己进来,恍似仙人的男子。永远不多话,看着你,突然就冒出让你无法忍受的言论,仿佛将你看透!
“我后悔什么?”
童启鹏看着这张压抑的脸,多少天了?
“是你先不要他的,所以他越走越远了。”
四、五本医书直直飞向童启鹏的俊脸,“猪!不要摆出一付大圣人的面孔,说什么教诲世人的话!”珑心狠狠道。
童启鹏没有躲,书砸到他脸上,掉了下来,些许弄乱了额前的发,“他若一辈子想不起,痛苦的只有你;否则,他将背负两重记忆,届时,是你害他痛苦一千倍。”
珑心说不出话了,才涌起的怒,一下泻去。这个人说的话永远残酷,一针见血,她静静走过去,蹲下身,捡她丢出的书,“这些医书里有没有一种方法可以永远记不起?”她说,边翻弄这些医书。
童启鹏单膝及地,陪在她身边,“他……是你的至亲或……恋人?”
珑心微笑了,“应该说……是——”
童启鹏觉得自己的呼吸一下开始不顺畅了,是?是什么?至亲或……恋人?但珑心并没有说下去,她的眼神被手上的那本正翻弄的书吸引过去。
“蛊……之堕心,回域之毒,传至古,乃密制,非嫡族亲不可知。回毒与苗蛊似成一脉,故医者将其归入千毒篇之蛊……这,这本是你们童家编的?”珑心一把抓住童启鹏的衣袖,焦急地问。
童启鹏接过来,看了一下,“是,这本是记载各种异族稀奇毒种。”
“你们能治,这个?”心被吊到嗓子上的珑心几乎不敢相信地望着他,等着他的回答,“能吗?能吗?”
童启鹏很认真地看着她的表情,“若有记载入书,就该有相应解除之法……”
珑心一下站起,抓起他的手就要往外走,“你弟弟与我说过,我随时可以出去的,而且你也会随我走,是真的?”
“你想和我一起离开?”是喜是悲?童启鹏不辩滋味。
“我要你帮我治一个人,你可以吗?”
“堕心?”童启鹏望着她,“就因为这样?”
“是,天华六年前遭此毒,每年都会有些日子痛苦不堪,更可怕的是那种日子逐年增加,群医束手无措,最后有一和尚云游,说是堕心之毒,他无能力治好,但给了一些缓解痛楚的偏方,化解症状。你可以治好他,你必须跟我走!”
“我……会跟你走……”
珑心兴奋,不等他说完,“就现在,趁天黑前!”
童启鹏随着她,只是道:“谷落阳……你就留他在这里了?”
一下,珑心想起了落阳。是的,她一走,落阳就真的离自己越来越远了……“我,我们黄昏上路,你给我点时间。”
这回珑心放开他的手,独自回到自己的小屋。
童启鹏一直站着,看着她关上了门。
谷落阳也不相信珑心的说辞,他总觉得这位姜姑娘是认识自己的,起码不是只知道一个名字。但他没感觉,其实从清醒过来的那一刻起,他就觉得一切都是无所谓的,不知道自己,不知道别人,没有目的,没有记挂,就这么简单地过一生了,也没什么不好。童家人是可亲的,启鹏沉稳,千里内慧,展程洒脱,就不知他们是否愿意留自己长住。
今天他有些看不进手里的书,而千里正很认真地坐在一边整理老旧的医书,就在这时,姜珑心进来了。
“谷先生,你……能和我谈谈吗?”
谷落阳有些诧异,这么多天她几乎对自己是能避则避,能躲就躲,“我?”
珑心点头,转身往竹林去。
童千里也起身,对谷落阳道:“姜姑娘一定有什么事的,你快去,我去大哥那儿,”
珑心站在一棵竹树边,此竹甚为粗壮,枝叶茂密,乍一见有几分像棵小柳树。
谷落阳很认真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素衣云鬓,容貌称不上极美,却也瞧着舒服,尤其她的一双眼,隐含的东西太多,让人禁不住想要探究。
“姜姑娘……”
“我今天会离开。”珑心抬头看着竹树那好似穿天的顶枝,道。
谷落阳是愣住了,她要走了,那么就真的再没有人能告诉他,他是谁了。
“为什么?我是问……”
珑心转头,看向他,“因为我知道我是谁,我有地方要去。”
谷落阳沉默了很久——“我是谁?”
珑心笑,“你想知道了吗?”
“我……”
珑心继续看这棵竹树,“所谓人生,无非是用不同的面具来演出各自的剧目。每个人会有许多不同的面具,却得不到最想要的那个。如果可能,你能拥有的话,就好好珍惜了吧。”
谷落阳也看这棵竹树,她的话,他懂,却又不全懂,“我……可有人等我回去?”
“没有。”珑心肯定地告诉他。
谷落阳不语了。
珑心对他道:“曾经,我最珍贵的地方,也有这么一棵树,不是竹,是柳树。我们留下太多的东西给它,所以当我们失去了一切,它却永远记得了。如果等我们再想去找寻,它一定能告诉我们的。”
“你们?”谷落阳慢慢地问。
珑心真心地笑了,“我最珍惜的朋友。”
黄昏来临的回心滩格外幽静,前一刻,童启鹏和姜珑心离开了,留下童展程他们对竹品茶。
“落阳大哥,珑心姐姐和你说了什么?”
谷落阳摇头,想起她在竹树林里的神情,“我们……在说一棵柳树。”
童千里和童展程四目相对,然后童展程决定去问自己的姐姐,“我先前去种树了,姐,大哥和你说了什么?”
童千里想了想,“大哥说他去出诊。”
“出诊!”童展程将声音调高八度,“一个谈树,一个出诊!到底做什么啊?大哥有没有和珑心姐姐谈妥婚事啊,他们是要打算在外面定亲吗,等爹娘回来,这属于先斩后奏。”
谷落阳有些吃惊,“启鹏和姜姑娘?”
童展程一付‘你就不知道了’的神情,“珑心姐姐是我大哥的新娘子啊,他老不肯让我来告诉她,一定是要自己亲自求亲,应该是没问题了吧,他们都一同出去了。好厉害,等爹娘回来,惊喜不要太多哟。”
“是……这样。”谷落阳缓缓道,脸上瞧不出什么神情。
童千里没有漏过他一瞬间的惊讶,“谷大哥,你真不记得姜姑娘?”
谷落阳坐在窗边,“我不知道。”
童展程兴冲冲地问他,“谷大哥,你可喜欢我姐姐?”
有这么个‘口直嘴快’的弟弟,童千里羞得两腮通红,连头也不敢抬了。她不敢看谷落阳的神情,却禁不住想听他的回答。
“喜欢。”谷落阳毫不困难地答。
太过直率,反惹得大大咧咧的童展程说不出话来。而童千里则是将头埋得更低。
离开的路也是人工在山壁上凿的,不到一人高的洞口被几根藤蔓遮掩,因为太明显,再加山体本就凹凸不平,反而让人不经意的忽略了。珑心随童启鹏走过弯弯扭扭的山道自一溪流边出来。刚见阳光,一脚就踩到了水里,原来山壁临溪而立,溪宽且浑浊,故溪另边人是不会想到淌过溪到这崖壁来瞧瞧的,且藤蔓半遮半掩,更是隐藏不露。
“小心石子。”童启鹏在确认了四下无人之后开始带她淌溪。
珑心微笑,以自己的轻功造诣,虽不能夸张到沾水飞渡,但也绝不会随随便便摔倒。眼前的这个男子着实让人讨厌不起来,他有天华的风采,又有落阳的持重,竟是两个人最完美的结合。可思及落阳和天华,珑心的神情又黯然了。
溪足二十尺宽,走了一会儿他们才上岸,珑心拧了拧裙角的水渍,“每次出来就要把自己弄得湿漉漉?”
童启鹏不在意自己白衫上的污泥,他道:“先祖警训:俗世浑浊,离开了回心滩,就好似这沾了身的污水,无可避免了。”
珑心不懂,“你先祖不希望你们后代出回心滩?可你……”
童启鹏微笑,并没有答她的问。先祖是希望他们能带着真爱离开,没有了恩怨情痴,在这世俗人间才能真正游历风景,就像爹娘那样闲来去各处游玩,厌时再回来,真正逍遥。不过童启鹏全无把握,当他踏进溪水里,看那白衫染上泥黄,他知道这浊世,他沾定了。
“可知回心滩为何叫回心滩?”
珑心被这个问题吸引过去,“是啊,那里明明是个山谷平地,为什么唤为滩?滩应近海。”
童启鹏带她往岸上树林走,“滩字为难,水污则难。回心滩实指浊世浊水,回心太难。”
“回心……难?”珑心跟在他的身后,喃喃地思索这几个字。
“所以……”童启鹏回身站住,星似的目看着她,“你放弃了谷落阳就再也难挽回了。”
本应生气的珑心对着他太真实的话,实在发作不出来,她只深深吸口气,从来冷漠的脸上闪过无奈的悲哀。她也看着他,“如果我说我是被人逼下山崖,而谷落阳当时就在场,你想后来该怎样?”
“他……迫你下崖?”
“不,”珑心微笑,“他当时拼命护我。”
姜珑心下崖的五天后,千里遇到重伤不醒的谷落阳,这样的话就只有两种可能性,一迫珑心落崖的人几日后又顾计重施,在同一地点又迫谷落阳下崖,但可能吗?那么第二个可能……童启鹏心中一震,探索地看珑心那抹微笑,只觉悲哀。
“想到了吗?聪明如你,不难猜出的。谷落阳那日说他有感觉,他是自己从那里跳下来的。”
“他寻不到你竟跳崖自尽!”童启鹏无法理解,这个男子为了她不惜自己的性命,她却乘机抛弃了他!
“我要他死,他不会不死;我要出事,他必舍命相拼;我若死了,他会一死谢罪……”珑心说。说着,说着就没有了表情,“不是因为别的,因为那是他的使命,活在这世上的责任,必须如此。”
童启鹏后退一步,眼前的这个女子他忽然不熟悉了,“你……究竟是何人?”
“姜珑心,我娘给起的名字。在有段时间里,我爹叫我惜奴,”珑心慢慢告诉他,“后来我爹正式给我起名,我叫金毓筝。”
童启鹏看着她,“金?”这是国姓。
“没错,我是当今三公主。”
“那谷落阳……”
“他是我的贴身侍卫。从我六岁起就跟在我的身边,父皇特封他和天华为御前二品带刀侍卫。”
童启鹏与她对望,彼此都看不出对方在想什么。
珑心继续道:“没有人能想象我在回心滩见到他一瞬的震撼!我知道,知道他一定会来找我、来救我,但不是这样,他竟这样找到了我!遍体鳞伤,连自己也不知道了……你觉得可怕吗?”
“可怕?”
“是的,”珑心抬头似望天,其实她不想让眼里的热为人知,“愚忠!只为了自己的职责竟做到这一步!做了他十几年主子的我实在受不了这样的人,现在他失忆,真正好的机会。我给他机会让他重新活一次,不要那么蠢!你看本宫多么仁慈!”
第一次,第一次珑心自称‘本宫’,却只觉鼻尖酸楚。
“你……真这么觉得?”童启鹏忽然觉得自己明白了些这个时常让人看不懂的女子了。
珑心反问他:“什么?”
“如果是愚忠,如果是蠢,也会有他会愚忠、会蠢的原因。”
“会有什么原因?人从来不会为自己活!你,童启鹏,你也一样!你这么在意我,从来就跟在我的身后是因为什么?因为在你们的眼里,我是你的新娘。”
童启鹏一愣,她知道?可自己阻止弟妹告诉她的。
珑心笑,看着他,“你做得很好,你们没有向我泄露一点,但你们忘了千里和落阳。展程很早就告诉我落阳会是他的姐夫,于是我知道了你们这里的传统。你不说,但在迷踪林见到我起,是不是就在想:这个女子是我的新娘,她会是我的新娘?于是你分外关注我,我的一言一行、一心一念,你都用心去揣摩。不要否认,这只是因为你们自小就接受了这个传统,会有个人从天而降,成为你们的至亲。所以无须是姜珑心,只要是个适龄的女子,你都会一样用心,然后为她离开澄净的回心滩进到这个浊世。你和谷落阳一样可悲,他从懂事起就明白主仆之别,尽忠之责。你们全无自我!”
不能否认她的话。童启鹏知道在迷踪林迎上这张素净的脸,心中只是不停地想:她是我的新娘。在这个前提下,他愈来愈被吸引,最终却举手无措。看不透她的心,不明白她的想法,只得默默地跟着,这就是他现在所能做的……真是这样吗?为几世的传统所惑,成为她心中可悲的人?那么为什么她却像是最受伤害的那一个?
童启鹏不由自主伸手捂住她的双眸,感觉那睫毛在手心微微的颤抖,“我……无法回答。可我们若真是这样,你又将自己置于何种境地?”
忽然感觉手心传来灼心的热,童启鹏伸另一手将她揽入怀里,让她的脸埋入自己的胸膛。
风过,扬起漫天的尘土及枯黄的叶,这浊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