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情缘三界缠》萧远北

10、爱心早点

　　后来我就和甘颀、还有提提拉成了朋友，他们两个是我在鬼界最早交到的朋友。

　　我们在三生石下围坐成一圈，等着鬼差大叔回来，心里虽然着急，但急也没用。孟婆说，按照规矩，鬼差大叔不回来给我们三个放行，她就不能放我们过奈何桥，喝孟婆汤。

　　于是只有再等。等得百无聊赖时，我一边拍自己大腿，一边调戏身边的大美女：“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只提提拉，她温柔又聪明，她善良又美丽……”

　　提提拉捂着樱桃小嘴笑得小脸通红，甘颀支着头在旁一本正经地点赞：“歌不错，名字也挺好玩的。”

　　我冲他一挑眉毛，得意地道：“你也觉得她名字好吧？”说着忽然福至心灵，眼睛一亮，对他们两个道：“反正我也不记得原来的名字了，干脆就叫拉拉提吧！”

　　提提拉一愣，甘颀率先反应过来，嘴角慢慢勾起：“不错……有双胞胎的感觉。”

　　我把提提拉的肩膀一揽，脸贴着脸，抬起两根手指比了个V：“差不多。从现在开始，提提拉就是我的好姐妹了！对了，你多大？”

　　提提拉的小脸又迅速红了一层，掩饰不住的微笑泄露了她心里的喜悦。她樱唇轻启，羞涩地：“18岁。”

　　“跟我一样大诶！你生日哪天？”

　　提提拉又回答了一个日期，这回不止是我，连甘颀都惊讶了起来，因为她竟然和我同年同月同日生！

　　再往下问，连出生的具体时间点都一样！

　　问我为什么知道这些？因为我被遗弃在马路中间时，襁褓中塞了一张纸，上面写明了我的出生日期及时间。

　　“缘分，真是缘分。”甘颀摇着头，笑道。

　　“就是就是！”我赶紧捧起提提拉的右手，对她做深情款款状，“提提拉，还记得大明湖畔的拉拉提吗？也许我们就是那失散多年的亲姐妹，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让我们死后再相遇！”

　　甘颀捂着肚子笑得不行。

　　我正打算再接再厉，展开第二段深情告白时，当了半天画面背景的孟婆突然将声音插、了进来 ：“你们三个确实有缘。”

　　我们转身看她。

　　孟婆手一挥，补妆用的粉饼扑便消失在了半空中。她嗤笑一声，道：“这还用说吗？瞎子都看得出来。”说着指指我和提提拉：“你们俩生辰八字一模一样，不仅同年同月同日生，而且同年同月同日死。这份大缘，天上地下从古至今也没有多少人有过。”顿了一顿，孟婆的眼神有点意味深长，“简直就像，被刻意安排好的。”

　　我和提提拉俱是一愣，看了看彼此的脸，有大缘？被刻意安排好的？

　　还没等我们两个消化好，孟婆又指着我，对甘颀道：“你是被她压死的，这也够巧了。”

　　我着实有些跟不上孟婆的思路，不服地反问道：“哪里巧了？”虽说甘颀在我坠楼时被砸死，确实运气不好，但也不能说是巧吧？

　　孟婆一哂，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看看你们三个，生死都这么相关不算，三生文还一齐出了问题，说你们没天缘，十殿阎王都不信。”

　　甘颀问：“天缘是？”

　　孟婆摆了摆手，抬头望向鬼界上空灰蒙蒙的天色，声音有些沉重：“人间有句话，叫‘天机不可泄露’，天缘也一样，不是我这个奈何桥头卖汤的老婆子能够乱说的。”随后像是自言自语地，用极低的声音道：“也许超脱于正常命理轮回之外……也说不定。”

　　我们三个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三个生前素不相识、毫无关系的人，之间竟有着天大的缘分？

　　超脱于正常命理轮回之外，那又是什么意思？

　　可是不管我们再怎么问，孟婆也不肯再多说一句了。

　　——

　　我们怀着迷茫无措的心情，在三生石下等了三天三夜，看着一批又一批新鬼被不同的鬼差带来，全都顺利地验过三世文，喝下一碗鲜香美味的孟婆汤，然后忘记一切，走过奈何桥去了，没有一个有问题。

　　提提拉眼神羡慕地望着那边，摸摸咕咕叫的肚子，有气无力地对我说：“拉拉，我有点想喝那碗汤了。”

　　我揉了揉她的头，明白她的感受。作为一只鬼，饿是饿不死的，但时间长了不进食，也会虚弱难受。

　　这时，甘颀开口道：“有鬼差过来了。”

　　我们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顿时精神一振。

　　和三天里带新鬼们从临时招待所那边过来的鬼差不同，这个鬼差是从忘川彼岸飞来的，那么它很有可能是从阎王殿过来的。

　　我们全都站起来，期待地望着那个越飞越近的身影，是鬼差大叔回来了吗？

　　来者穿过忘川彼岸的重重迷雾，降落下来。

　　不是山寨卓别林版的鬼差大叔，而是一个之前没见过的小鬼差，粗黑圆的小小一团，比地面高不了多少。我甚至害怕走路时一不小心，把它当成个皮球给踢出去了。

　　皮球小鬼差努力地把脚尖踮起再踮起，却还是只到我腰的高度。我不忍见他一张小黑脸憋得通红，便弯下腰同他平视。

　　小鬼差似乎这才满意了些，往我手里放了几样东西。我一看，是三把黑色骨头做成的钥匙。

　　小鬼差看着我们，哼哼唧唧：“一人一把，吱呀！”

　　我直起身，虽然莫名其妙，还是递了一把给提提拉，一把给甘颀。

　　待到我们人手一把了，小鬼差才闭上眼睛，开口念道：“咪咪嘛嘛噜噜啦啦轰！吱呀！”随着它话音落下，我们手中的钥匙忽然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右手食指尖上的一点萤绿鬼火，火光中还跳动着四位数字，我的是7474，提提拉的是7475，甘颀的是7000。

　　提提拉惊讶地问：“这是什么？”

　　甘颀挑眉：“莫非是鬼屋门牌？”

　　皮球小鬼差瞥了瞥甘颀，满意地点点头：“去住吧，等上面的消息，吱呀！”

　　我和提提拉对视一眼，不由惊讶，难道要在这里常住了？

　　人间的鬼屋是游乐场里吓唬小孩子的玩意儿。而在鬼界，鬼屋可没那么神秘，它就是“给鬼住的房屋”的简称。这三天来我们已经从孟婆口中得知，有时会有一些鬼魂，比如像我们三个这种，由于某些原因，暂时过不了奈何桥，“上面”就会给他们一套标准房作为临时安置所，简称鬼屋。

　　孟婆扭着水桶腰过来，喜笑颜开：“去吧去吧，房子还不错，放宽心，慢慢等啊。”

　　估计是看甘颀和提提拉在这儿戳了三天，引得众多年轻鬼魂回头率大增，还有抛下孟婆汤跑来要签名死赖着不肯走的，严重影响了她的工作效率及其本人的出镜率，心里早就不爽了。

　　皮球小鬼差也推我们：“快走快走，我和孟婆还有事说呢！吱呀！”

　　——

　　我们就这样被连推带赶地、被指尖的一簇鬼火引着，来到了各自的鬼屋前。

　　鬼屋都是统一的白色小房，房子不大，贵在独门独户。里面格局也不错，两室一厅，独立卫浴，精装修，家具齐全。我和提提拉都咽了口口水，在彼此眼中看到激动和喜悦：活着时没能拥有这样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死后反倒享受了一把！

　　更开心的是，我和提提拉的门牌号挨着，比邻而居。

　　甘颀住得远一些，同我们俩隔着三条街。

　　甘颀先把我和提提拉送到家，看着我道：“我回去了。”

　　我回望他的眼睛，点点头道：“路上小心。”

　　甘颀笑了下，转身离开。我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竟有些移不开目光。

　　提提拉扯扯我问：“拉拉，你怎么了？”

　　我连忙摇了摇头，摆手道：“没事，没事，哈哈。”

　　——

　　我就这样开始了常住鬼界的生活。

　　首先是从心理上接受自己变成鬼的事实，发现也没那么可怕。因为身边都是跟自己一样的同类，大家一样的飘来飘去面色苍白，再可怕也感觉不到了。

　　其次是慢慢适应作为一只鬼的日常生活，说实话要比人类方便许多。厌食了可以不吃，失眠了可以不睡，走累了可以飘着，无聊了敲开隔壁房门就能看到提提拉大美女……多么舒服！多么自在！多么惬意！

　　何况还有……贴心外卖小哥……每天定时定点，新鲜早点送货上门。

　　来我家蹭早点蹭出了习惯的提提拉抿唇一笑，咬了口手里的鬼蹄酥，瞥着我打趣道：“什么外卖小哥啊？人家这明明是爱心早餐！”

　　坐在对面的甘颀忽然脸颊一红，我也脸上一热，忙夹起一个白菜猪肉馅的包子，看甘颀面前没有碟子，就把自己刚倒了一点醋、一点酱油、一点胡椒粉、一点芝麻酱和一点芥末油的小瓷碟端到他面前，将筷子上的包子稳稳当当地放入其中，佯作镇定对道：“你上次不是说爱吃白菜猪肉馅的包子嘛？多吃点。”

　　提提拉把自己桌子底下的衣角往回扯：“拉拉，它要被你拧皱了。”

　　我向提提拉飞去一记杀意凛然的眼刀，甘颀看着我笑笑，夹起包子，蘸了酱，咬了一口。

　　我期待地：“怎么样？好吃吗？”

　　甘颀咽下了第一口，再去吃第二口，说：“好吃。”

　　我得意地：“那必须的！也不看看是谁家的独门酱料！”

　　提提拉抿唇，甘颀忍笑，蘸着我亲手兑的酱料，一口一口地吃掉了我夹给他的白菜猪肉馅包子。

　　那时我并不知道，甘颀其实对芥末过敏，沾一点就要全身痛痒好几天，做了鬼也一样。

　　等我和提提拉吃完早点，甘颀便回去了。我将他送到门口，抠着门框，看着地面，吭哧吭哧：“那个……明天……你别来了。”

　　甘颀诧异：“你不愿意我过来？”

　　愿意啊！当然愿意！可是……

　　我接续吭哧，还是不好意思看他：“你天天要起那么早去排早点，买完了还要走那么远的路送过来，太辛苦了……”

　　我的话还没说完，一只手就被拉住了。

　　甘颀探索着我的眼睛，望着我笑：“原来是关心我。”抬起另一只手，挑起我肩头一缕发丝，手指将发梢轻轻缠绕，目光沉醉，“拉拉，我不辛苦。看到你吃得那么开心，我很快乐。”

　　甘颀的嗓音沉实，有种阳光般的温暖。

　　我胸膛里的一颗心顿时“砰砰砰”地急跳起来，声音大得让我恨不得将它捂住。我想，生生死死十八年，这是它第一次，为了一个男孩儿，跳得这么激烈。

　　我张了张嘴，轻声唤道：“甘颀……”

　　甘颀“嗯”了一声，温柔地把我拥入怀中，拍了拍，声音中带着暖意：“明天我再来。”

　　我偎在甘颀的怀中，心底泛起蜜一样的甜，闭上眼，缓缓地反手拥住他。

　　最美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