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度尘寰》huoxiaodao

42、失招

　　赤炎堂后堂
　　“十四，收齐府中所有值钱的物件去当铺兑换成银票。吩咐九儿，这个月底前把堂中所有的账务理清，能够收回的资金全部回笼。”
　　“五爷，您这是？”十四看着面色冷静的霍小刀忍不住疑惑问道。
　　“不要问那么多，”霍小刀好看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仿佛有点不耐烦被别人打断了自己的话，他略略沉吟了一下，好像经过了一番思索，道，“还有，你去通知各分堂护使，将赤炎堂名下的所有船只在月底前全部停泊到青州码头。”
　　自三年前顾萧然事件发生后，赤炎堂各分堂便不再设分堂主而只设护使，而各分堂的护使又归十四一人负责统领。所以大小事务皆由十四代为传达。十四听到霍小刀“在月底前集齐名下船只”的命令后，陡然吃了一惊。要知道，赤炎堂总管着青州大大小小共计十三个码头，堂中的船只近百余，往日里各自负责分堂口的各类生意，驶往四面八方，要想在月底前集合所有的船只，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可是霍小刀既然这样说了，必然有他自己的打算。而这个打算，十四抬起头望着霍小刀清俊明媚的面庞上隐隐浮出一层似曾相识的感觉。这种感觉仿佛在什么时候曾经见到过一般，十四的心里细微的“咯噔”一响，是了，彼时，霍小刀知悉了段玉堂的灭门惨死，一怒之下大开杀戒时，他便曾经在他的脸上看到过这种近乎诡异的神色。无法准确的用言语形容，就好似一蓬鲜艳夺目的花朵之间却暗暗隐藏了一支足以夺人性命的毒刺，娇艳诱人却毒辣决绝。
　　十四一瞬之间肯定了自己的判断，霍小刀已经开始计划一些全身而退的步骤。他虽然不能完全猜测到，可是，十四冷冷的咬了咬唇，为了自己的“利益”，他必须推动着整个事件向着他想要看到的方向发展了。
　　十四的猜测并没有错误，霍小刀的确在为下一步做着万全的准备。而在他的计划里最核心也最重要的那一部分就是送走段玉堂。趁着局势还没有发展到完全失去控制，趁着水陆的关卡还掌握在自己人的手里，送走段玉堂，就是霍小刀最重要的打算。甚至连护送的人选霍小刀都已经思虑周全，殷十四，难道还有比从小就跟在玉堂的身边长大的殷十四更可靠的人选吗。
　　至于他自己，霍小刀暗暗的笑了，他说过，属于赤炎堂的东西，他宁可完全的毁了也绝不会假手于人。不管他下一步如何的打算也好，只要段玉堂平平安安的离开，那么他便可以毫无顾忌的做到底了。想到这里，霍小刀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一夜的月色，分外的清冷孤寂，他忍不住缩了缩看上去略显单薄的肩臂，也许他可以考虑到段玉堂那里去“博取”一些温暖。段玉堂，想到他，他抿紧的嘴角忍不住翘了翘，时间不多了，余下的每一个日子里，他都想只与这个人呆在一起。这样想着，霍小刀转身向着段玉堂的卧室走去。

　　半个月后
　　农历寒食节前夜，段玉堂的房内，霍小刀执了一只小巧的瓷杯向段玉堂道，“来，玉堂，明天便是寒食节了。我会吩咐十四送你回乡祭祖，今夜就让我陪你痛饮这一杯吧。”黄花梨木的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下酒菜，可是，段玉堂却似乎没有什么心情一般。不知道为什么，今夜的霍小刀似乎有哪里让他觉得不太寻常，可是他却完全理不出头绪来。
　　段玉堂握住了掌中的酒杯，近乎凝望的打量着霍小刀白玉般的侧颊，雪里桃花初绽新，不知为何他今夜美得如此过分，让段玉堂甚至不忍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玉堂，怎么了，喝呀？”霍小刀见段玉堂怔怔的望着他出神，不禁笑了起来，温柔地说道。他的面庞因这一笑而更加艳丽。灯下观美人，无酒也醉三分。段玉堂止不住的心襟摇荡起来，接过霍小刀手中的酒杯，一仰面一饮而尽。甘甜的酒汁入腑，段玉堂看着眼前的霍小刀，只觉得风姿更甚。
　　“来，玉堂，再饮一杯。”霍小刀媚笑着往段玉堂的杯中又添了一些。玲珑酒杯玉质心，段玉堂如何能够拒绝。醉眼朦胧的段玉堂伸出手将霍小刀执壶的手握在掌心“呵呵”地嗤笑：“小刀，段玉堂此生得你一人足矣。”他目光流转，温柔的情意几乎要夺眶而出。可是下一瞬，一阵突如其来的晕眩感袭来，紧握着霍小刀的手缓缓地松开了，他已沉沉的睡去了。霍小刀的手指轻轻的划过掌心，那里还残留着属于段玉堂的温度。他俯下身，将侧颊轻轻地贴在了段玉堂的面庞上，桃花眼眸中流淌着潺潺的悲伤和殷殷的情意，纤长的指拂过沉睡的脸，唇角轻啄那俊朗的眉目，轻声的呢喃，“玉堂……”。一滴泪落在了段玉堂的眉间，可是，转瞬即逝。
　　霍小刀霍然起身时，眉目间的嫣然已经退得干干净净，他寒声向着门外喝道，“十四，进来。”门外的十四推门进来时，霍小刀转过身来紧紧握住了十四的手，十四触到他细腻的掌心有微凉的湿润。
　　“我把他交给你。”他盯住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郑重其事的严肃几乎让十四不敢抬起头面对。他只好低着头“嗯”了一声，权作答应。与此同时，他却无法遏制心底一丝蔓延的苦涩与酸楚，霍五爷，无论到了何时何地，你的心里最重要的人永远都是段爷吗。如果没有段爷，如果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段爷这个人，五爷，你心里的人会不会是我呢。
　　在这个月色氤氲的夜晚，赤炎堂的护使殷十四护着当家堂主段玉堂似乎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向着青州城外逃去。在他们的马车后跟随的是霍五爷期期殷盼的目光。
　　可是，令霍小刀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几乎是成为了他生命中所做的决定里一个最大的足以致命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