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孽》SChan柏非

4、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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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还真来的时候，叶小钗已经走了有些时候了，谈无欲觉着坐不住，初冬的寒意一丝一丝透渗入骨。素还真推门入内的时候，谈无欲正褪了袍子准备窝进床铺。他的里衣半挂在肩上，见那人来了，难免有些尴尬，只好重新找了个褙子披了。

　　“何必如此见外。”方才已退下了所有仆从，素还真为自己沏了茶，挨着谈无欲坐了下来，“听说小钗来过了。”

　　谈无欲也不讶异他知晓，淡然应着，“当真有些事情，是为国之相都不能插手的么？”他抬首，凤目敛着微愠看着素还真，“我应当比你清楚阎魔旱魃的为人。”

　　听得这番言辞，素还真亦是知道他言语所指，他轻轻地叹上一口气，却是伸手将谈无欲搂向自己，“可素某，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你的为人。”

　　“是么。”没有语气色彩的反问。

　　“你在怨恨我？”素还真皱眉。

　　谈无欲一听便是笑了，“素还真，重点错了，”他微合着眼眸，“那这句话，就让谈无欲原封不动地回敬给你，南疆之年，你素还真又何曾停止过对谈无欲的怨恨？”

　　都是凡人，都有自私，更何况是我同你之间，怨恨这样的词汇，出现的还算少么？

　　它是一颗无形的种子，潜伏在内心深处，直到谈无欲登基，素还真远行南疆，它才开始肆无忌惮地生长，同以往的爱恨悲哀交织在一起，叫人心慌，叫人无措，却也叫人，无法遗忘。

　　谈无欲忽的想起很多年前，还是小儿垂髻那般年纪，他同素还真、叶小钗一道听着太傅讲授文武之道。有些年岁的先生学富五车，贯通古今，熟知百家，才情显露于言表。三人之中，只有叶小钗习武出身，先生便问，叶公子认为，将士靠的是什么驰骋沙场？

　　前一会还盯着素还真在说些四书五经，一下子便把矛头指向了自己，叶小钗显然有些不知所措，一支湖笔攥得死紧，迟迟不知该如何作答。先生也不恼，只是转而问向了谈无欲，谈无欲想了一会儿，开口道，“靠的是技艺，勇气，还有胆魄。”

　　太傅听着也不作评说，又问了素还真。素还真咬着笔杆垂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才回答说，靠心境。

　　先生一下子来了兴致，要他细致地说说。素还真瞄了瞄一旁的谈无欲同叶小钗，“这个嘛，”他摊了摊手，“输赢二字，那都是文人墨客马后炮的说辞了，真要到了战场上，对于将士，只有三种结果——要么活着，要么死去，要么，生不如死地活着。”他挑高了语气，字句之间自信满溢，倒是一旁的叶小钗窘红了脸，手中的笔踌躇了许久，都落不下一个字。

　　谈无欲轻哼了一声，说，素还真，莫在炫耀你的舌灿莲花了。

　　素还真伸手想要戳谈无欲的额头，却被那人灵巧地躲开，他笑笑，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素某说的可是哪里不得体了？

　　谈无欲无奈，好好，全苦境，就你素还真说话最，得，体，了——故意加重了语气，调侃之中带着几分不屑，夹杂着年少轻狂，充斥于字里行间。

　　最后叶小钗交给太傅的答案只有两个字：舍生。

　　太傅目光凝重地看着面前的少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良将之路，不亚于行路蜀道，终是坎坷一生，甚而马革裹尸。叶小钗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神色坚定，仿佛这一刻在他面前的就是万里黄沙硝烟弥漫的生死一线。

　　后来叶小钗果然受封于将位，依着先帝的意思统率禁卫和都城的军队。素还真站在谈无欲身后，一只胳膊没规没矩地搭上对方肩头，故作悲痛地嚎着，无欲啊无欲，你看我们文人就是酸溜，带兵打仗说得一套一套的，最后这风光还给小钗抢去了……

　　谈无欲在第一时间打断了素还真不合时宜的碎碎念，顺便将那条胳膊甩得远远，他说，素还真，武将自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但文人，靠的是四两拨千斤的本事。

　　他说这话的时候不过十六七岁，如今他已过而立之年，掌中山河得而失之。谈无欲再次看向素还真，字正腔圆地说，你若是真把我谈无欲做这将相看待，异度魔界之事，就该交予我；要不然，你就干脆在我脸上写上“娈童”二字。

　　素还真大大没有料到他会这般讲，谈无欲说话一向狠直，哪怕这面子上花团锦簇伪装地再好，言辞如针刀，总能将这虚伪的外表一层一层剖开，然后深深地嵌进皮肉中去。可正是这般犀利的字句，正是这把尖锐的利器，同样也会将人的心划道不浅的伤口。素还真涡眉收了收，脸上的笑也掉了不少，“谈无欲，你过激了。”

　　的确是过激了，“娈童”这样自比的词语，无论于谁，都是莫大的耻辱，“难道，这十年时间，已经将我们之间的情谊消磨殆尽了么？”

　　“情谊？是师出同门的情谊，还是手足血脉的情谊，而或是，君臣之间的情谊？”这话叫素还真一时不知如何应了，谈无欲却是冷眼看着他，“素还真，你认为我们还会同以前一样么？你天真了，你太……天真了！”他兀的有些红了眼，声音也高了个度，“我不说，从来不代表我不恨！”

　　“谈无欲！”素还真一把攥住了他的手，然后将人直接贴住胸膛，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辗转之间失了气息，素还真红着眼狠狠地看着他，“你说的那是些什么胡话！”他将他硬着压倒在床上，由着自己的性子去折腾那人的呼吸，吸汲脖颈之间的温热，谈无欲本有些身热，被他这么一弄，一来心尖冒火，二来也难受的紧，素还真见他酡颜似醉，“谈无欲，你当真能忍心？”忍心将这些年的情谊，忍心将往日的温存，忍心将他素还真这个人忘得一干二净么？

　　还是说，从此之后，君君，臣臣，克己守礼，再不逾越半分。

　　至少他素还真不要！

　　正要狠下心动作，却被谈无欲摒着力气在肩头咬了一口，谈无欲凤目一凛，素还真，你今天倒是敢。

　　素还真顾不得被咬痛的肩，“敢，哪怕你要将素某恨之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