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迟迟鼓声喧》云间水远

4、四

　　舅舅的猝亡并未给夏紫苏的生活带来多少波动。父母乘马车去垠州城吊唁那日，母亲拉着她的手千叮万嘱，叫她入夜便早早关闭大门，说浮罗城这些天不太平。夏紫苏只有点头的份，其实却并未上心。夏夫人本欲让她跟随同去垠州，但她执意不肯，索性城里还有慕容迟照应，也便没有强求。日子依旧平和似水。
　　夏紫苏依然三不五时地往鹊馆跑，每次去都会见到慕容迟的那位江湖朋友，燕不回。燕不回会挥手笑眯眯地与她点头，说夏小姐又来了，语气很暖昧。甚至有一次身边还带着一个红发的怪人，他拉着那怪人对她介绍，夏小姐，这是我朋友摩诃罗，对您仰慕已久，特来相见。那次夏紫苏吓得险些转身跑走，但终是没能跑成，因着慕容迟在那个时候走过来。
　　慕容迟的身体似有所好转，咳的不似往昔厉害。因着浮罗城的命案一桩接一桩地发生，医馆的生意不似往日的繁盛，夏紫苏猜想，正是因着不必过于操劳，他这病才得好。
　　日子平静又不平静地划过，眼见到了五月初五百花日。这天的日头分外的毒，然再毒再阻不住小姐公子们涌出家门的脚步，就连命案也阻不住。小姐们，不管是大家千金还是小家碧玉，皆打扮的妖妖娆娆，站在那里，婷婷若一株春杏；公子们则不时地侧着眼睛打量，听着那嘻嘻呵呵的娇笑声，这五月的流火竟也觉得无比舒爽。
　　夏紫苏对百花日一直不存好感，在她想来，这不过是给了这些男男女女光明正大的谈情说爱的一个机会。她心里早存了一个人，自是不会像那些待嫁的女子们般，借着赏花的名意特特去找一个称心如意的情郎。但婉江却与她不同，她来这浮罗城不到一年，对这百花日早有耳闻，只恨一时不能得见，现在好不容易赶上，自是不愿错过。所以她左央求右央求，非要夏紫苏带她去见识一番。
　　夏紫苏无法，用食指重重地戳了下她的额头，迭声叫着死丫头，只会给人添乱。转身想了想，招手叫来正坐在院中树荫下编花篮的小丫头，在她耳边耳语数句，最后推她一把，说声快去，办好了打赏你，尔后拉了婉江的手进屋，将她强按坐于妆奁旁，说今儿就让你坐一回小姐，盛妆打扮一翻，也好觅得一个如意郎君。
　　婉江的颊刹时红透，扭捏着，眸子又有些期待，夏紫苏见她如此，抬袖掩唇嘻嘻笑，笑得婉江窘得恨不能找个地洞钻下去。待笑够了，她拿起梳子将婉江的头梳顺，挽起，结了个双桃髻，又拿出一只镶翡翠的金步摇插于髻侧，方才满意地点点头。
　　“可惜此时没有白芍药，不然采一只来攒于鬓边，那才娇美。”
　　婉江看着镜中的影像吐吐舌，说这已很好，小姐还是快带婢子去吧，婢子要急死了。夏紫苏吩咐备车，与婉江上了车后，对她不怀好意的笑：“今儿实不能陪你去，但我为你找了人相陪，这人定能将你照料地妥妥当当。”
　　婉江问是谁，夏紫苏迈个关子，说待会儿你便晓得。
　　一时到了鹊馆门前，主仆二人下了车，便见苏小白迎出来，束了发，露出一张白皙又略显稚嫩的脸，颊上微有些红。旁边跟着那个编花篮的小丫头，笑得一脸得意。
　　夏紫苏当即走到苏小白身旁，将他推到婉江身边，扬扬眉头道：“小白，我今天可将婉江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照看着她。”
　　苏小白忙忙点头表白心意，说夏姐姐请放心。
　　夏紫苏满意地点点头道：“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你们赶紧去吧。”尔后拉了那编花篮的小丫头的手转身进了鹊馆，门才推开，便看到燕不回一张笑眯眯的大脸，将她吓得连连后退。
　　燕不回却似没看到夏紫苏的慌乱，笑得愈加肆意，凑近了些道：“夏小姐怎么不同他们同去，听说这百花日热闹的很，在下也很想去见识一番呢。”
　　夏紫苏拍拍胸口皱皱眉头，绕过他进了鹊馆门才回道：“我怕热，且人太多，热闹得实在太过，燕少若喜欢，便随他们同去吧。”
　　燕不回伸手搔搔头，拿出酒袋仰头喝了一大口，长舒出口气，颠颠儿地跟了上去。鹊馆内此时只有两三个抓药的客人，待抓完药便匆匆离去。夏紫苏刚欲撩起门帘去后院找慕容迟，突听到身后脚步声响，回头看，又是燕不回一张放大的笑脸，令她好不生气。索性放下帘子，转身望着燕不回，直看得对方有些发毛，方才开口：“燕少，你就没事儿做么，我来这，不用你前后的跟着伺候，自便就好。”
　　燕不回脸红了红，讪讪地道：“夏小姐说哪里话，在下同夏小姐一般，来此便都是客，夏小姐找慕容，便不容在下找了么？”
　　夏紫苏被他噎得一时回话不得，半晌方哼了声，转身冲入后院找慕容迟，燕不回撇撇唇，也跟了进去。那随于二人身后的小丫头，痴痴地笑。
　　婉江与苏小白这一日玩到傍晚时分方回，脸上是意犹未尽的怅然。夏紫苏戳戳婉江额头，说你这野了心的丫头，只知自己玩得开心，却忘了还有小姐在等着呢。
　　婉江吐吐舌头，抓着夏紫苏的手臂撒娇的扭来扭去，嘴里迭声说着，小姐，饶了婢子这次吧，下次再不敢了。
　　苏小白也上前求情：“夏姐姐，便饶她这次吧，这回都是我的不是，要不是我贪玩，也不至回来的这般晚。”
　　那编花篮的小丫头也上来凑趣，一把拉住婉江的衣袖，嘻嘻笑道：“婉江姐姐，可遇到什么如意郎君不曾？”
　　婉江的颊刹时红透了，挥掉小丫头的手叫：“死丫头，你才多大，就敢来调侃我了！”说着便比划着欲撕小丫头的嘴。小丫头笑着跑到夏紫苏身后向她做鬼脸，“这不是我调侃婉江姐姐，实是小姐叫我问的，不信你问小姐便是！”
　　“我偏不问小姐，我今儿就要问你！”扑上来便要将小丫头自夏紫苏身后拉出来，夏紫苏伸手拦住了她，哄劝道：“实是我让她问的，不关她事，天晚了，咱们快些回家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