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女王》寰音

20、寒冬远逝，春光复放

　　春天来了，萨曼莎玫瑰，果然，如凯伊所说，开了。
　　一个风雨长叹的夜晚过后，在鸟语不断的清晨，格尔达打开窗户，对面的屋檐上正滴着水，而阳光已经暖暖地照了进来。她闻到一阵沁人心脾的芳香，只见眼前的木板上，那几盆沉睡了整整一个冬季的萨曼莎玫瑰已经挣开了包裹在外的叶骨，丝绵般的鲜红花瓣羞涩地露出脸来。
　　“是啊，凯伊，春天到了，萨曼莎玫瑰就会开花了。”格尔达喃喃自语道，沉醉地趴在窗台上欣赏起初绽的玫瑰。她对面的窗子依然紧闭着，虽然冬日已然远逝，却再也不会有人推开那扇窗户与她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笑。
　　凯伊家已成一栋空楼。他的父亲在他失踪后半个月暴毙于雪原中，母亲也终于在沉郁与悲痛中无法熬过漫长的冬季，在一个飘雪的午后宁静地坐在壁炉边死去。格尔达出神地凝视着对面的窗户，窗户背后黑黝黝的房间里依稀飘着几缕蛛网，像极了从女巫的壁炉火灰中升腾而起的鬼魂。
　　“格尔达，下来吃早餐了。”外祖母在楼下喊道。
　　格尔达回过神来，应了一声，匆忙穿上拖鞋往楼下跑去。
　　外祖母已经准备好了早餐。这会儿，格尔达的位置上摆放了一杯热牛奶和一个餐碟，餐碟里有两片火腿和一个鲜嫩的荷包蛋。格尔达坐了下来，拿起牛奶开始喝。
　　“吃快点吧，周末已经过去了，待会儿，你还得上学。”外祖母好心提醒道。
　　“知道了。”格尔达一仰起头，把半杯牛奶灌进了口中。
　　外祖母又说，“现在天气已经暖和了许多，你可以穿薄的校服裙了。”
　　格尔达呵呵一笑，外祖母接着说道，“你每次换上春装的校服都会心情很好，不是吗。”格尔达点点头，闭上双眼，把剩下的牛奶也完全灌入了喉管里。
　　那是因为以前凯伊很喜欢看我穿春季的校服裙。格尔达想到这里，心狠狠地痛了一下，不知是出于被牛奶呛到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一滴泪从她的眼角冒了出来。她赶紧伸出手揩走了那滴泪，以防一直担心自己的外祖母看到并难过。
　　格尔达终于抱着书出门了。她穿上了轻盈许多的春季校服裙，独自一人往学校走去。穿着校服裙的格尔达看起来是那样清新、那样美丽，但是没有人会在她家门口捏捏她的脸蛋说，“天啊，你今天好美。”也再没有人来充当她的护花使者。
　　格尔达突然想起，去年春天，几个流氓来到了夏里埃小镇上。他们上前挑逗自己，凯伊怒不可遏地跑上来把他们赶走。他被那几个流氓推到街角里狠狠打了一顿，直到小镇上有大人发觉此事，出来帮忙，他们才停了手。格尔达心痛地把遍体鳞伤的凯伊扶了起来，骂他傻。他抚着她的脸，难过地说，“我就算要赔上性命，也不允许有人欺负你。”
　　凯伊是格尔达公主的忠实骑士，他说。骑士会为守护公主而前赴后继，不惜牺牲生命。
　　说着，他庄重地抓起她的手，深情地吻了一下。
　　想到这儿，格尔达突然心生一股奇怪的冲动，她好想再见到那几个流氓，想他们来挑逗自己。或者，或者，如果他们不来，她就要自己出去找坏人，要他们欺负她，要他们伤害她。她要要挟那个已经远离自己的失职骑士说：“天啊！你再不来！你再不来你的公主就完了……”这般，失踪已久的他会不会心痛如割地突然冒出来救她？
　　不！不……为什么要想这么多……他永远都不会回到自己身边了，她以伤害自己的手段来请求他出现又有什么用？他已经死了……死了！他再也不会出现了。公主的骑士，已经不在了。
　　忘了他吧。
　　格尔达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神，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埃斯米钟楼广场上。穿过这个铺满了五彩石子的圆形广场，很快就能到学堂了。
　　这时，前方突然有两个伐木工人经过。他们各推了一辆小车，小车里放了一把大斧头和锉木的工具。他们边走边在闲聊，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说，“很奇怪，大家都说凯伊那孩子是死在山野里被厚厚的积雪埋住了，现在春天到了，雪都融了，但是我们伐木这么久了都没有人见过他的尸体。”
　　“或许是被野兽吃了呢。”
　　“那至少该留下点衣物，为什么方圆几十公里的山野都干干净净的呢。”
　　“你这么一说，我倒也觉得奇怪了。他一定没死，只是去了别的地方。”
　　“那就冤了，他双亲都因为失子的悲恸才逝的世。”
　　两个伐木工人边摇头叹气，边推着小车走了。听到了他们对话的格尔达却停下了脚步。
　　她愣愣地站了一会儿，突然发了疯似的跑回家中，推开门把书扔到一边的沙发上，心花怒放地对着屋里喊道，“凯伊没死！我要去找他了！”
　　格尔达的外祖母从厨房里探出头来，“你在说什么？”
　　“凯伊没死！我听伐木场的工人说的！凯伊没死！我现在要去找他了！”格尔达跑到厨房里，在外祖母的两颊各印上了一个吻，坚定无畏地说，“我要出发了！”
　　外祖母愣了一愣，随即欣慰地笑了起来，“凯伊那可爱的孩子没死，很好啊。”她说，“不过你路上要小心。要是你出事了，我的心都会碎的。”话毕，她也在格尔达的两颊上印了两个吻，“上帝会保佑你们的。愿你们早点回来。”
　　格尔达点点头，勇敢地跑出门，离开了家。她的裙摆在和煦的春风里久久地飘荡着，五颜六色的鸟雀们在她头上叽叽喳喳地盘旋。格尔达的心情也特别愉悦，天啊！凯伊竟然没死！她要去找他了！她一定要把他找回来，然后对他说，对他说——她爱他，她一直在想他。
　　格尔达已经跑出了夏里埃小镇，沿着山路一路跑进山野里。伐木工人们正在树林中快乐地唱着歌，他们见她经过，便大声问道，“小女孩，你要去哪呢？”
　　格尔达也大声地回答道，“我要去找我的恋人！”
　　“恋人！”他们哈哈大笑，“这真好。希望你能找到他！”
　　“谢谢！”格尔达一边道着谢，一边提起裙摆跃过了一条流水淙淙的小溪。
　　跨过一大片树林，格尔达来到了鸟语花香的草原上。她继续迈动着脚步，不停地奔跑。这里漫山遍野开着绚烂的雏菊，淡淡的花香多么甜美，五彩的花瓣又是多么漂亮。以往凯伊总是和她一起躺在这里看天空，她就枕着他的臂。“凯伊，快回到我身边来吧！”格尔达低低地呼唤道，“我真的好想你了！”

　　北极圈，慕斯美尔大冰原。
　　慕斯美尔的三月，已经是一个可以看见阳光的时节。
　　我要把你打倒。凯伊正站在耀眼的阳光下，面对着眼前的尤拉莉亚女王，忿忿不平地暗想。尤拉莉亚手执冰剑，纹丝不动地站在凯伊眼前，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凯伊，这次再打不过我，你就重新去和雪人练。”
　　“不行！为什么？凭什么？”
　　“你现在都敢拒绝和质问我了。”尤拉莉亚看起来有些气恼。
　　“那又怎样？”凯伊的胆子已经比刚来之时大了很多，挑衅女王是三天两头的事。“为什么不陪我练？我不要雪人！”
　　“我说了……”
　　“你说的不算。”
　　“我堂堂一个女王，陪你这种傻瓜练剑，太耗时间。”
　　“……”凯伊顿时被噎住。
　　“好了，开始吧。”尤拉莉亚把剑举到了眉心。
　　凯伊还没做好准备，大叫道，“哇啊你等等……！”然而尤拉莉亚的剑已经无情地刺了过来，凯伊手忙脚乱地举剑挡了一下。尤拉莉亚冷静地转动着手腕，改变了剑锋，刺向他的锁骨。凯伊为了躲避，慌忙往后仰去，却把持不住平衡，整个人往后倒去。尤拉莉亚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揽住凯伊的腰，把他接在怀里。
　　“你又输了。”她冷冷地宣布道。
　　“这不算！我还没准备好！你钻我空子！”凯伊开始不满地辩驳。
　　“无论你有没有准备好，结局都一样的。何必计较。”
　　“岂有此理！再来一次！”
　　“不必了。”尤拉莉亚淡淡地说，“你这些日子进步很大，但是雪人陪你练依然绰绰有余。”
　　凯伊倔强地看着她，“我不打雪人！”
　　尤拉莉亚皱了皱眉，命令道，“你站起来。”
　　凯伊这才想起自己现在还倒在她的臂弯中，顿时很不好意思。他摇摇晃晃地扶着尤拉莉亚的肩站直身子，而尤拉莉亚已经开始在半空中划着手腕制造雪人。
　　凯伊赶紧一把抓住那只手，“不许。”
　　尤拉莉亚不满地扫了他一眼，对这样大不敬的冒犯动作很是生气。“凯伊，你现在都不怕我了。”
　　凯伊挠挠头，嘿嘿一笑。
　　“你刚来的时候，很腼腆，很文雅，怎么现在越来越无赖？”
　　“不喜欢吗？不喜欢你可以赶我走啊。”凯伊又开始肆无忌惮地挑衅尤拉莉亚。他不仅丝毫不怕她生气，甚至还有点期待她生气可能会给他带来的后果。可是尤拉莉亚的脾气竟然越来越好，凯伊发觉现在想激怒她有一定难度。
　　“你……”尤拉莉亚轻轻叹了一口气，“你该学会去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而不是厚颜无耻的混混。”
　　凯伊的脸色顿时阴了下来，“我不是混混。我哪里是混混？！”
　　“那就好好练剑。”尤拉莉亚从他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划出了十个比凯伊高五个头的大雪人。凯伊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这！”。
　　尤拉莉亚面无表情地说，“我先走了。等你一起吃晚餐。”说着，迈着优雅的步伐转身离去。凯伊刚想追上去，那十个大雪人已经把他死死围在了中间。
　　完了，凯伊在心底绝望地大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