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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记忆。 ...

  •   『一』

      满是积水的路面反射着店面开的白灯。春季的和歌山在下午三四点的阴雨天,竟现出了夜晚一般的黯色。风声掠过耳畔,发梢被带起,穿着校服百褶裙显得特别的冷,但是也不敢整理头发,更不敢像平时一样有狠搓鸡皮疙瘩的女汉子行为。佐仓蜜柑被冻成了圈圈眼的模样,却在侧目看到日向枣那冰山脸之后,自己表情变成了圈圈眼洒泪………好想发问………如果有铃在的话就不会这么尴尬了……

      ……铃啊……你为什么这么急着走………

      来岛铃虽然不乐意,但奈何家教太严,吃完蔬菜砂锅便以‘中午了该回家了’离开了蜜柑家。原本以为自己可以跟日向枣像前几天一样十分自然的相处下去,可是在开口的一瞬,竟然忘记了该怎么和他相处。猛然想起好像接触到今天,都是日向枣的主动来着(排除自己跟上野蔷薇和日向一起去打工店)。

      ……日向枣……是个温柔的好人来着吧?

      “呐……日向同学你……随便坐……”

      说完之后佐仓蜜柑自己都想咬断自己的舌头,他本来就是坐着的好伐!TUT。

      “蜜柑,我想问你,”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日向枣突然侧过首来,看着坐在床铺上的佐仓蜜柑:“……bear,在哪里?”

      “嗳?”佐仓蜜柑呆住,不再是为了日向枣又一次的叫了她的名字,还如此亲昵自然。而是难以置信到仿佛是机器一般的开口:“……你知道……bear吗?”

      窗户边拉好的窗帘居然被轻微的微风吹散,窗帘的边角吹拂在空中,像是海浪一样的弧线。在白色窗台上‘生物课作业盆栽’的后面,毛绒bear的耳朵露了出来。佐仓蜜柑知道,每次一有人来自己家,它就会躲在盆栽和墙壁的中间,装成是一个普通布娃娃的样子。

      ——但其实它是个会帮助我打扫卫生,在爷爷不在时帮我劈柴、烧柴火的奇怪布偶。虽然偶尔会揍我,在我想把它介绍给琴子和铃时,把我打上天(……)的布偶,但是……却是我最最最重要的朋友。

      风停止,被吹散的窗帘贴在了窗户上,房间里的亮度消失了大半,随着光源的消失,目光下那副‘bear跳下窗台,蹦到了日向枣身上’的画面,显得如此虚幻不真实。

      那是窗外的光线描绘出来的疏浅树影吗?

      ——bear,在外人面前动了。

      “嗳???!!!!!”

      佐仓蜜柑发出了尖锐的惊叫。

      『二』

      “日向同学……为什么你会知道bear啊……”

      和日向枣并排走在去打工店的路上,忍受着寒风和疑问的肆虐,佐仓蜜柑终于忍不住提问了。哪怕看着日向枣和bear逗乐一个下午,佐仓蜜柑还是觉得很惊讶,甚至可以说是不真实。为什么跟自己那么亲密的琴子和铃都不能让bear现出原形(?),才来自己家不过两个小时的日向枣就做到了呀?而且bear还一副很开心的样子,像是……久别重逢?

      “我认识的一个前辈,他会做像bear这样能活动的布偶,所以当你提起bear的时候,我想看看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布偶。”日向枣说道,他直视着前方,眼神的焦距却像是记忆追溯到了过去:“你的bear不仅是,而且还是那个前辈制作的第一只布偶。”

      “嗳……好神奇……原来真有这样的事情存在……”佐仓蜜柑惊讶的应声,然后仰起头来继续朝着日向枣发问,好像这么多年的疑问终于能和别人说了一样:“那bear为什么在我这里?听爷爷说是我小学六年级时偶然带回来的娃娃。但是好奇怪,虽然小学三四年级的记忆我还有,但是五六年级却是完全记不起来了。而且我看到bear的第一眼,就知道它叫bear嗳。”

      “而且最让我难过的是,我一直都觉得小学五六年级,有我最最重要的回忆……”佐仓蜜柑低下头去,声音像是音箱里缓慢流出的颤抖弦音:“……但是琴子说,小学六年级我一直跟她在一起啊……那么……”

      “……萤……去哪里了……”

      没有休止的,疑问。

      小学的记忆,像是戛然而止的胶片,一个断点之后,连上的却是另一个故事。但却不断有人在告诉她:你的记忆没有出错,你只是普普通通的度过了六年级,那一年中,并没有发生什么值得你记一辈子的事情。说起来也没错,一般人谁会对小学六年级的事情耿耿于怀?

      但……只要自己沉下心来好好想想的话,为什么萤会突然消失,琴子变成了陪着自己童年生活的人。而且,周围的人,再也没有谁记得萤了。

      “……仿佛只有bear,才能证明这一切有哪里奇怪……”

      …………
      ……

      又像是一个炸弹,日向枣顿住了脚步,佐仓蜜柑超过他好几步路才回过神来,随即也跟着停住。转过身歪了歪头,蜜柑奇怪的问:“日向同学,你怎么了?”

      “……你,”日向枣甚至都能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他极力稳住自己的声音:“……还记得金井萤?”

      ……………

      ……

      …
      第一秒。

      佐仓蜜柑的睫毛迷惑的煽动两下,眼睛里有着迷惑的雾气,琥珀瞳孔一瞬间被遮蔽,一瞬间又亮了起来。

      第二秒。

      瞳孔瞬间收紧。

      日向枣也是,佐仓蜜柑也是。视野里的一切似乎都凝固了,地上的积水反射的灯光也好,周围穿梭不息的人群也好,只有看不见的空气在两人之间,其他空无一物。整个世界的声音也在一分一秒的一并消失。男生的话像是被点了单曲循环,整个听觉都只重复着他一个人的声音,整个世界都在向佐仓蜜柑提问——

      ——你,还记得金井萤?

      和歌山的阴冷空气大量吸入肺部,佐仓蜜柑一瞬间以为自己的呼吸都被静止了。那个三天前转来的男生,一言不发的站在自己的后面,而在前一秒,却问了对于自己来说至关重要的一个问题。微弱的光线为他镶着边,那些虚无的光又绕过他,像带着一根关于回忆的线,将生命中缺失的什么,重新联系起来,不偏不倚地落在里自己的眼里,瞳孔被无数的光给盛满。
      一瞬间就湿了眼眶。

      眼前翻腾而起的雾气像是连绵不绝的云阻挡了视线,连呼吸也急切得让胸腔压抑得疼。

      ——我终于找到了,能够证明萤存在的证据……

      …………

      ……
      佐仓蜜柑突然就奔跑起来,短短几步就扑进了日向枣的怀里,嚎啕大哭。

      那光线在耳边缠绕,轻柔地结成茧,声音贮藏在心间成为永恒的化石:“当然记得!一直一直都有、好好的记得!”

      我最喜欢的萤,我突然消失了的萤,我不温柔不会表达自己感情爱财如命的萤。一直一直都记得你。

      ………………

      ………

      …

      “那你记得我吗?”日向枣拍着佐仓蜜柑的背帮她顺气,一边轻声说道。

      微弱得几乎无法捕捉的难过声音,漾开在了佐仓蜜柑的哭声之中,她怎么会听见。

      『三』

      走到咖啡店门口的时候,日向枣正准备推门而入,佐仓蜜柑突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用手十分认真的指着自己眼睛说道:“看不出我刚刚哭过吧?”

      “……”日向枣嘴角轻轻扬起:“你看起来像十年都没有哭过行了么?”

      “……………………”佐仓蜜柑默:“……恩,行= =。”

      于是两人终于在你情我愿(?)中走进了咖啡店。

      然后,一进门就被大厅中央的水晶吊灯晃花了眼,不知道欧阳焰如又在抽什么风,就算今天天色暗得早,也不至于下午就把店内所有的灯都给打开吧?整个店里的明亮程度就像把人放在金黄的锡箔纸里。

      于是日向枣想走到大厅中央的环形柱桌边关上灯。

      往环形柱桌走了几步,被柱子挡住视线的日向枣,随着步伐的移动看到了客人。随即迅速而来的,又是一次双方都愣住了的对视。

      乃木流架有些不确定:“……阿枣和……”视线转换到日向枣后面的人身上:“蜜柑?”

      “嗳?”被叫到名字的佐仓蜜柑一愣,注意力也朝这边而来。

      第一眼,望到乃木流架——熟悉,也十分陌生。佐仓蜜柑新生疑问:为什么他知道自己的名字?

      第二眼——

      “……什、!”

      看到乃木流架旁边那个女孩的一瞬间便失语了,时光再度含混不清起来。在灯光打得太亮的咖啡厅里,所有的一切都高度反着光,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却能够异常清晰的看到过去遥远的记忆。

      比起日向枣撞见乃木流架,佐仓蜜柑看见金井萤要震撼得多。被雨水打湿还没有干透的黑发齐齐的贴在耳畔,白皙的脸庞上如同古镜一般深邃的紫眸,金井萤叼着吸管,正在喝她杯子里的柠檬汁——

      “萤!!”

      亦幻亦真,不是哄骗。

      >>>

      端着麦茶从后台出来的欧阳焰如,一瞬间便反应了过来,腾出一只手迅速抓住了佐仓蜜柑的手腕,阻止了她的前进:“蜜柑、など……よく见ると明らかに…”(蜜柑、等等、仔细看清楚……)

      ……仔细看清楚?

      佐仓蜜柑努力睁大被眼泪挡住视线的琥珀眸子,看向那个正低着头喝柠檬汁的女孩子。她与小时候的金井萤明明就一模一样,还要怎么看,才能让自己得出‘她不是金井萤’的结论?

      在蜜柑模糊的视界里,那个女孩子将柠檬汁喝得快见底,抬起头来无意识的迎上了自己的目光,只是看着自己的时候,透过紫眸所表现的神情却好像她们从未相识过。佐仓蜜柑有些发愣,她看着女孩从椅子上下来,整理了下坐皱的裙子,然后走到自己面前——

      12岁的金井萤,与17岁的佐仓蜜柑。

      “……不是……萤?”蜜柑像是不敢相信的喃念道:“……真的不是……小萤她现在应该跟我一样大才对……不是萤……可是……”

      佐仓蜜柑蹲下身去,朝着女孩想努力的笑起来,可是表情却越来越失控,心里已经知道自己脸上肯定维持的不是笑脸,却还是执拗的扯动嘴角,还是努力的稳住自己的眼泪:“……可是…你们好像哦……真的好像……呐……小妹妹……”

      佐仓蜜柑抬起头来看着金井萤,眉头皱成一团,眼泪像坏掉了阀门的自来水,没有啜泣的声音,只是在噼里啪啦的往下砸:“……你叫什么名字?可以告诉我吗…?”

      “我就叫萤哦。”金井萤轻轻微笑起来,抬起手用自己的袖子蹭了蹭佐仓蜜柑脸上的眼泪。

      “……那姓氏呢?你家住在哪里?我还能再见到你么?”佐仓蜜柑再次问。

      “姓氏下一次再告诉你吧?”金井萤笑着回答道。蜜柑你这样的问题三连发,好像怪阿姨才会问的问题呀……金井萤张开手轻轻向前,环抱住了佐仓蜜柑的颈脖,脸颊贴着脸颊——

      “だから、小姉あなたもう泣かないで君は泣いていいみっともなくて、私たちに会うことができるのは、きっと会える。”

      (所以,小姐姐你不要再哭了,你哭起来好难看。我们还能再见面的,一定还能再见到的。)

      ………………

      ……

      …

      『四』

      花音高中的教室,在同学们的强烈要求下,在春季开起了暖气。在棒球社活跃了整节体育课的佐藤大少爷被冻得耳根通红,回到教室的一刻瞬间觉得人生都圆满了——吹了半天冷风之后能有暖气什么的真是绝赞的人生啊!并且社团什么的就是日本高中生的活跃本质啊!——坐在桌子上对着空调吹的佐藤一个人神神叨叨的在念着什么。

      “嗳~~~果然遇到日向枣之后,我们班的男生都降了一个等次啊~~~”在不远处注视着佐藤明一的来岛铃双手撑着腮帮,侧过头来对着在旁边看书的琴子,半眯眼拖着嗓调吐槽:“我眼中曾经光芒万丈的佐藤明一消失了嗳~~~~”

      “…………呼,”终于受不了了的夏目琴子放下自己手里的书,随即将它卷成一团敲了敲来岛铃:“我不是叫你别喜欢日向枣么……嘛,现在我教你怎么追佐藤明一好不好?”

      “少来了你,你什么时候叫我别喜欢日向枣了,而且,”来岛铃捂住自己被打的头,朝夏目琴子翻了个白眼:“谁不知道佐藤明一喜欢你,如果你教我追日向枣我倒是洗耳恭听。”说完之后,来岛铃自己都愣了一下,一直以来不愿承认佐藤喜欢自己好友的事情,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说出来了……

      “教了你也追不到。”夏目琴子微微叹了一口气:“你自己也看得出来吧,日向枣可是喜欢蜜柑的。”

      “啊真是的!早知道我也不去东京了!”提到伤心处来岛铃就来火:“蜜柑的爷爷超神了啊喂!阻止蜜柑去东京阻止得真是时候!我真的超想知道这三天日向枣到底和蜜柑发生了什么啊!正常人会三天就喜欢上一个人、为她翘课去探病么?”来岛铃气哼哼的扑到桌子上,转过头来看着夏目琴子:“我该怎么办啊琴子~~~~~~~~”

      “…………谁管你……”重新展开自己的书,夏目琴子又将目光投向那些白纸黑字,但还是不忘语气冷淡的调侃几句:“别怪我没提醒你,日向枣的脾气不好,他第一次见到蜜柑的时候,差点杀了她哦。”

      “………蛤?”来岛铃对于这段话又一次觉得完全意义不明,再低眸看了看夏目琴子手里的书——《解析日本□□那些事》。

      来岛铃无奈扶额:“你个中二病……看书就看书不要带入现实好不好……日向枣他啊,长得也很好看,笑起来也很好看,还会扶住快摔倒的女生,还会做饭,什么脾气不好,都是你的幻——”

      ‘想’字还未出口,就被夏目琴子打断,只见琴子已经放下了书,直直的看着来岛铃,表情与语气都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不是我中二病,铃。你以为他们真的只认识三天吗?三天里发生了什么?我可以告诉你啊,但是那些哪怕你知道了也跟不知道是一个样,因为那根本是细枝末节无关痛痒。打从一开始你就注定了会输,放弃吧铃。”

      “……什、!”来岛铃被这突如其来的发言给弄愣了,不解却带些怨恨的盯着夏目琴子:“为什么你每次都搞得自己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这样装大人很好玩吗?我忍你泼我冷水一次两次就够了,完全不懂你这么认真的‘点’在哪里!”

      “好啊,你想追日向枣是吧?”夏目琴子无视了来岛铃的提问,在嗅到她们火药味而逐渐安静了的教室里,佐藤明一带头离开了教室,给了她们一个绝对安静的战场。夏目琴子并没有注意旁边人群的减少,依旧朝来岛铃说道:“我可以帮你啊,而且保证你追到一段时间,注意,是一段时间。然后你就会发现,这根本不是三天不三天的问题。”

      “说得你很厉害一样,哼,好啊!”来岛铃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透出难以抑制的轻快笑意:“一段时间就一段时间!你要说到就做到!”来岛铃想,原本以为会和琴子大吵起来,没想到居然有这样的收获,一段时间就一段时间,交往了之后自己不撒手就是了。

      看着来岛铃期待的样子,夏目琴子突然后悔自己一时口不择言起来。但是……

      …………

      ……

      两边都是好友,无法权衡。

      铃也是,蜜柑也是,该怎么做,才能让她们两个都获得幸福,回到以前的温暖时光……

      日向枣,你明明可以就这样放过蜜柑的,你不出现就好了,你不回来就好了,你一直待在爱丽丝学园就好了……

      “好啊,不就是追日向枣吗……当然……只要你按我说的做……”

      ——这是我开口之前所有的念想。

      『五』

      叮铃——

      咖啡屋的门伴随着挂在把手上的铃铛轻响而推开,一瞬间满是拿铁与奶香的咖啡屋又挤进了几丝花的香气。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随即看见的是站在门口的男人漂亮又柔软的金发,以及眼角下的一点泪痣,他的装扮也在高度曝光的咖啡屋里显得越发华丽:“请问~现在这家店营业吗?~”

      除了佐仓蜜柑,其他人都觉得一阵眼晕。

      “蜜柑酱…哭累了就喝点麦茶……”欧阳焰如无视了笑容从哪个角度看都像撒了糖一般的客人,朝着蹲下身的佐仓蜜柑说道。

      佐仓蜜柑闻言吸了吸鼻子一边道“谢谢”一边站了起来。

      然后马上而来的是一阵贫血晕眩,视线被黑点光点相继覆盖,耳边都是沙沙沙的鸣声,眼睛和头都昏得难过——日向枣向前迈了一步扶住她:“你休息一下吧……”然后替蜜柑接过了欧阳焰如手里的茶。

      “谢谢日向同学,嘿嘿,站起来的时候稍微有点晕……”佐仓蜜柑不好意思的侧过头来道了声谢,然后看见日向枣手里拿着的是欧阳焰如递过来的茶,于是迷迷糊糊的拿过麦茶喝了一口:“哇啊!……不愧是月仁哥泡的麦茶,好好喝啊呼呼……呼呼呼………”

      仅仅几秒钟的时间,蜜柑突然感觉到沉重的睡意袭上了眼睑,手指失去了握住杯子的力气,手中的纸水杯“嘭”地翻滚在地,麦茶在咖啡屋的棕色地板上瞬间蔓延开来。

      然后,就在日向枣的臂弯里沉沉睡了过去。

      然后,对于佐仓蜜柑来说,就没有然后了。

      ……………………

      …………

      日向枣扶着完全把体重压在他手上的佐仓蜜柑,转过脸凝眸看向欧阳焰如:“你往茶里放了什么。”语气透着凉意。

      “…………唔,”欧阳焰如想了想,开口:“蒙汗药?”

      听到这话,‘华丽丽’客人被噎了一下,抬起手无奈的扶了扶额:“为什么这么中国武侠小说的药名会出现在和歌山啊……”

      依旧没人理会他,日向枣把佐仓蜜柑抱起放在咖啡屋小雅座的软沙发上,然后脱下自己的外套给蜜柑盖住。

      终于,完成了这一切之后的日向枣转过身来,赤眸回复到往日的凛冽,他环视整个咖啡屋的人——乃木流架、金井萤、欧阳焰如,最终目光停在了刚进店里的客人——鸣海身上。日向枣开口:“我倒想问你们为什么会在和歌山。还有,”目光转向表情无害的欧阳焰如:“你和金月仁又是谁。”

      乃木流架立刻反应过来日向枣语气里的不善和不安,想要解释:“枣!你听我……”还不等他说完,日向枣就打断:“如果是来带我回去,那么一直不被平常人所知的爱丽丝,今天就会被公开出去。”日向枣眸色沉了沉:“要不要试试看。”

      “哦呀呀~小枣枣把我们全部当成敌人了啊,怎么可能是来带你回去嘛,要带你回去的话,早在美国就不会让你自己乘飞机回日本了哦~从一开始,”鸣海眯着眸子,带着十足的笑意朝店中央走过来,看着日向枣,一字一顿的说:“我。就。故。意。让。你。逃。跑。——

      “所以啊~我只是来通知你们好消息的啦~”鸣海转了个愉悦的圈,走到众人面前,笑得明艳动人:“不论是出逃时空管理局的萤,还是与管理局发生直接冲突的流架,再或者是下了飞机之后就‘行踪不明’的枣,现在学园安排你们以下特殊任务~”

      “金井萤同学因爱丽丝消失,从爱丽丝学园被开除学籍,回归平民生活。不久之后会有‘记忆爱丽丝’持有者洗去所有你在爱丽丝学园的记忆……哎慢着慢着,”鸣海瞥见乃木流架脸上的怒色,生怕他召唤出一大群的老鼠来吃了自己,识趣的停止了玩笑,及时喊停,挑出重点来说——

      “但是呢~因为金井萤同学身体出现‘时间停止’的状况,学园收回对金井萤同学的一切处理。并且由于责任绝大部分归于学园内部问题,所以由乃木流架同学陪同观察金井萤是否出现‘逆生长’,以及‘爱丽丝重现’情况。”

      “……爱丽丝重现?”日向枣和乃木流架都愣住,跟着鹦鹉学舌一般的重复了一遍,随即乃木流架急切的问道:“爱丽丝消失之后,还能重新出现吗?”

      “这个问题何不去问问焰如或者月仁?”鸣海还是始终保持着不变的笑容,眼眸弯成的弧度带着莫名的轻松,他继续说道:“然后~日向枣与茨木野蔷薇,都以观察persona为任务,获得学园外出权利~但是,不管是在座的哪一位,除非危机情况,爱丽丝都禁止使用。”目光转向日向枣:“知道了吗?病还没好就乱用爱丽丝做饭的日向同学w。”

      “………………”日向枣默。

      “任意一人胡乱使用爱丽丝,都会有暴露爱丽丝学园真正存在本质的危险,希望你们能够明白~另外,最后一点,”鸣海下达最后命令,笑意终于敛住,原本带着笑所说的话让人听起来十分轻松,只有这句,不再散发出平和温暖的光,莫名的严肃起来——

      “全体,给我观察夏目琴子。”

      “?”乃木流架和金井萤都在一瞬间冒出了个问号,难得严肃下来的命令居然完全令人摸不着头脑。除了昏睡的佐仓蜜柑、日向枣,还有……在座都没有人认识夏目琴子。日向枣以为自己没有听清楚,微愣:“……夏目琴子是蜜柑的同学,要观察她做什么。”怎么看都是个跟剧情毫不相关的路人甲。

      “焰如酱~小月仁什么时候会出来~”鸣海又恢复到了‘笑靥如花’状态,转头朝欧阳焰如问道。

      “……大概……十五分钟?”欧阳焰如抱着端麦茶的托盘,侧了侧头,也不知道她是在回答问题还是在提出问题:“……月仁还在后面做蛋糕吧……?”

      “嘛~”鸣海摊了摊手:“那就趁着这一点点时间,来说说夏目琴子好了~”

      …………

      ……

      …
      在答应了来岛铃会帮她追到日向枣之后,夏目琴子陷入了深深的……复杂情绪之中。

      虽然脑海里想的是最好不要这样做,但对于日向枣的怨恨导致身体已经提前一步付诸了行动。

      经过茨木野蔷薇的座位时,随意的瞥了一眼她的笔记本。——所谓字如其人,明明是爱丽丝学园危力系成员,却是这样一个温柔善良的人呢。野蔷薇的字迹工整,完好的记录下了刚刚整节数学课所提到的公式,正在自己做题演算——

      “这里,”夏目琴子伸出手去,轻轻点了点野蔷薇本子上的一处:“演算错了,应该把两个括号拆开再算。”

      野蔷薇顺着声源抬起头来,迎上夏目琴子目光的一刻附上一个甜美的微笑:“谢谢。”随即去取手边的橡皮,准备擦掉重算——

      “看来,你是真的没认出我啊,野蔷薇。”夏目琴子重新开口,说完之后轻轻叹了声气。

      “嗳?”这下野蔷薇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仔细在心里又重复了一遍刚刚这个女生说的话。想着自己一直生活在爱丽丝学园,实在是不认识学园外的人,来到花音高中之后,也并没有跟其他同学有太深的交集——抬起眸来轻轻微笑着:“抱歉,夏目同学是不是认错人了?”

      夏目琴子脸上浮现出淡薄的笑:“怎么可能认错,倒是野蔷薇你没认出来吧?是我哟,仓木琴子。”

      砰——

      不和谐的、细碎又刺耳的声音,在吵闹的班级里没被注意。

      从手指出发,野蔷薇手中的笔竟然在一刹那间变成了冰柱,在涨满暖气的空调教室里,散发出丝丝寒气。野蔷薇反应过来,几乎立刻的把冻成冰的笔丢进抽屉里,确定了并没有人看向她们这边之后,抬起头来直直的迎上夏目琴子的目光。

      冰冷的手指提醒着野蔷薇刚刚的一切都不是幻觉,让她的眼眸变得越发凛冽起来。

      “……呼,”夏目琴子提议道:“要不要出来说?”

      茨木野蔷薇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点了点头:“好。”

      ………………

      …………

      ……

      出了教室就会知道提出开空调这件事是多么明智。下过雨的和歌山尤为阴冷,日式校服的单薄和裙子的短度让局部皮肤与冷气之间大面积相触,夏目琴子一瞬间就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野蔷薇可不怕冷啊……

      决定走到一个人少又能挡风的地方再进行对话,但走着走着琴子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人抓住——“就在这里说吧,不要再走了。”夏目琴子听见野蔷薇的声音。

      “好吧。”夏目琴子回过身来,在野蔷薇之前率先开口占领话题的主导权:“你的问题恕我不会回答,我暴露自己来找你只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什、什么?”没料到是这样的对话。

      “日向枣要找的人……并不是佐仓蜜柑。”犹豫了一下。夏目琴子避开了野蔷薇的目光,不让对方看出来自己的底气不足:“用我的爱丽丝做到的,你明白的吧?”

      “………你……”茨木野蔷薇第一次露出愤怒的表情来,却又是难以言喻的悲伤,抓住夏目琴子手腕的力道越发重了起来:“为什么会这样?…你怎么又用爱丽丝做这种事…你把蜜柑放到哪里去了?现在的蜜柑又是谁?说啊……你又为什么知道阿枣和蜜柑的事……你不是已经失去爱丽丝离开学园了吗……”

      “…………”说不出话来,喉咙里像吞了烫沙,本来做这件事情的难过情绪没有这么鲜明的,夏目琴子苦笑起来:“咳……你听过爱丽丝重现的吧?就像曾经我们危力系的前辈金月仁一样,失去学姐欧阳焰如的时候,出现过的短暂爱丽丝消失事件。”

      “我也是哦,只不过时间长得多,不像他几天后爱丽丝就重现了。当我被洗去记忆丢出爱丽丝学园之后,我真的以为我只是出了一场车祸导致的失忆而已,回到了和平的日常中间去。然后某一天,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是哪一天,我的爱丽丝,又回来了。”

      在茨木野蔷薇震惊的一点一点睁大眸子时,印出了夏目琴子愧疚的神色,她没有停,继续把故事说完:“我用爱丽丝大致知道了曾经在爱丽丝学园的事,努力的不被学园发现,生活在和歌山,就连学园发生的巨变,也用爱丽丝知道了。可是后来,爱丽丝变得十分不稳定,偶尔能够成功,偶尔又失败……总而言之,为了确定爱丽丝的可用程度,我用蜜柑和来岛铃做了一个实验——

      “我把她们两个的记忆……不对,可以说是把她们的【灵魂】互换了二分之一。”

      “虽然佐仓蜜柑还保存着【基本】的记忆,但那只是我实验所【残存】的一部分而已。“

      ”本当の、とあなた达と共に过ごしたアリス学园生活の【佐仓蜜柑】,は【来岛铃】“

      (真正的、和你们共度爱丽丝学园生活的佐仓蜜柑,是来岛铃(在来岛铃身体里))

      “这是我的错。”

      …………

      ……

      “代价?居然有这样的爱丽丝?”乃木流架感到万分奇怪:“这样的爱丽丝要怎么用?”

      “拿出几乎等价的事情来交换,就能实现另外一件事吧……大概是这样的,夏目琴子……也就是仓木琴子,她只在爱丽丝学园待了一年左右,而且因为爱丽丝的特殊,几乎立刻的就被初等部校长和persona控制了,学园对她的情况并不清楚。”

      鸣海解释道:“而且她入学的时间卡得刚刚好,正巧是阿枣入学的前一年,按照小焰如的呆萌程度,所以你们都不认识她也不奇怪。而且那个时候她也就七八岁的样子,她在危力系也没有什么惊人的成就。不过如果是野蔷薇酱的话,说不定知道她~”

      “既然她和我们的时间完全错开了,那她对我们来说根本没有关系,而且她的爱丽丝也消失了,我们为什么要观察她?除非——”日向枣缓慢的抬起半垂的眼睑,表现出唯一对这件事情感兴趣的地方,目光锐利的看向鸣海:“除非你告诉我,她出现了爱丽丝重现现象,我们付出等同的代价之后,能够让她恢复蜜柑的记忆……再或者——”

      …………

      天色黯淡得太早的和歌山,街道边已经亮起了暖黄的灯光。很多年后,日向枣仍然记得那天灯光过分明亮的咖啡屋,那些光把曾经的各种遗憾涨满,渗透进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形成一股令自己胀痛又无法割舍的暖意……

      “或者,更多需要挽回的事情。”

      …………

      “是哦~”鸣海轻快的点头,露出‘小枣枣你真聪明’的表情:“学园已经确定了她的爱丽丝重新回到了她身上,只不过现在还不稳定,所以才叫你们观察她。并且,因为她的爱丽丝不稳定,她还没加入学园…………”

      鸣海说道这里就停了下来,朝众人展露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违反学园规定。但接下来一定会违反学园规定的话,就不能通过他来传达了。

      好在众人点了点头,明白了他的意思。——

      还未加入学园,表示夏目琴子的一切行动都不受爱丽丝学园控制。她所做的一切事物学园都不可以干涉。所以,在夏目琴子回到学园控制之前,在她的爱丽丝能够使用的正确时机里,付出正确的代价,利用她的爱丽丝,完成一切需要补救的事情。

      ——这是所有人唯一的出路。

      ………………

      …………

      ……

      在凛冽的寒风当中,相比起在咖啡屋里的众人心中重燃起的希望,在花音高中的茨木野蔷薇则是一副难过到绝望的表情看着夏目琴子。

      苍白阴郁的天空,数不尽的枯枝向云层伸出手。

      “……为什么你要做这种事……阿枣他……找到蜜柑多么不容易……你居然把蜜柑的灵魂放到另一个毫不相关的女孩子身上?………你把蜜柑还回来……你把蜜柑还回来……你把蜜柑还回来……”

      随着野蔷薇的哭声、还有她每一次的质问自己而呵出的白气,夏目琴子就像看到了寒冷的夜里,那些稀疏的汽车灯光。亦或者是穿过春季早晨的浓密大雾,再或者是突然穿过窗楣的白鸽,随风吹动的和歌山的歌留多木牌,蒙住了自己的整个视界…………

      思绪渐渐到了另一方面,夏目琴子看着野蔷薇,轻轻的微笑起来。——真好啊,你们都是如此善良的人。真好啊,你们都有幸福的结局。所以,给铃一点点温暖的梦境,不会怎样的吧?让我稍微发泄一下我的嫉妒,不会怎样的吧?

      “什么代价都不可以,「来岛铃」就是「蜜柑」,你这样告诉日向枣就好了。顺便……他可以随时来找我麻烦。”

      夏目琴子听见自己这么说。

      然后她看见茨木野蔷薇像是突然丧失了全部力气一般低下头去,眼泪滴在地上,在灰尘间瞬间绽开。野蔷薇终于松开了一直抓着的琴子的手腕,步伐无力的转身朝着原路返回教室……

      结果自不用说,按照野蔷薇的个性,她一定会转达给日向枣。

      夏目琴子不再看茨木野蔷薇几乎绝望的背影,而是抬起头来,负疚的闭上眼。

      手腕被野蔷薇掐白的地方,像是体内血液的流动都被阻断了。琴子把另一只手搭在手腕口上,抚摸着皮肤轻轻颤动的地方,生怕自己的脉搏什么时候会停掉。随即张嘴大力的呼吸起来,仿佛连平时不经意的自主动作都要去刻意去维持,看着白气在自己眼前氤氲开——

      すみません(对不起)、蜜柑。

      私は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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