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黑巫师和他的城堡》妄影

3、第三章 湖畔的山崖

　　正值盛夏，充足的阳光与降雨滋润过的黑暗森林愈发显得阴森而难以通行。

　　只是，不论是没有路的原始森林，还是暗地里虎视眈眈的凶光，显然都不足以难住萨拉查。不，应该说，这种程度的困扰，根本就不被那个小小的少年瞧在眼里。

　　离开本家所在的庄园已经二十年了。

　　二十年来，萨拉查带着旺盛的求知欲与好奇心，在漫无目的旅行之中，他的足迹几乎遍布不列颠群岛，甚至几度跨过海峡，周游大陆诸国。

　　二十年过去，萨拉查依然是当初离开家族时那个十岁的漂亮少年模样，仿佛时光不曾给他留下过任何痕迹。只是，他觉得，差不多该找个地方定居了。——毕竟，有那么多旅行中得到的想法与点子需要一一试验。

　　考虑到魔法实验可能会用到的空间，定居的地方必须足够大；而为了防止被人群吵到，远离人烟又是必须的。因此，经过一番挑拣与考量，萨拉查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自制的精细魔法地图上代表黑暗森林的那一块。

　　几年前，萨拉查曾经因为好奇而徒步横穿过黑暗森林。因此，他对在普通人眼里“魔鬼居住的森林”大致的环境、生态、势力分布并非一无所知。

　　——魔力充沛，很适合魔法生物的成长。

　　这是萨拉查的结论。

　　因此，时隔多年，他再一次徒步行走在这座被很多黑暗生物视为乐园的原始森林里。不一样的是，这一次，他抱持着明确的目的，而不再只是当年般出于好奇与好玩的刻意路过。

　　无视季节与气温穿在身上的黑色旅行斗篷因为徒步穿山越林而有些凌乱。正好难得地路过一处能够清晰看到星空的林间小空地，尽管黑暗并不能对他的视力构成阻碍，萨拉查还是停下来，用魔法在离地约四英寸的地方点燃了一团橘黄色的篝火。

　　虽说吸收空气中游离的魔力因子就能够存活，条件允许的话，萨拉查仍然会尽可能地按照普通人的一日三餐乃至四餐的时间，让自己及时吃上热腾腾的新鲜而美味的食物。

　　——品尝美食，是他不多的仅次于魔法与各种意义上的创造的乐趣之一。

　　随着凭空悬浮在篝火之上的精致小铁锅里的液体慢慢地沸腾起来，汤汁的浓香在夜晚的森林湿润沁凉的空气里渐渐飘散，令人忍不住垂涎。

　　萨拉查轻轻眯起湖绿色的漂亮双眼盯着汤汁的火候，不自觉地舔了舔唇。

　　无论如何，美食当前终归是让人心情愉快的事情。——前提是不被不怀好意的生物打扰。

　　察觉到那个自从自己进入黑暗森林不久就远远跟着自己走了一路的生物目的地明确地迅速靠近，萨拉查好看的细眉轻轻蹙起。他抿了抿唇，终于勉强将注意力从火候即将恰到好处的汤汁上移开。

　　没有恶意，目标不是自己。——不是敌人。

　　强烈的食欲，占据所有的急切、贪婪。——抢食物的。

　　不是敌人+抢食物的=讨厌的人。

　　毫不费力地得出这样的结论，于是，萨拉查扭回头，重新盯着咕噜咕噜不断往外冒着热气的汤汁。被篝火映照在身后有规律地轻轻晃动的影子颜色突然变浓，一阵挣扎般的扭动之后，无声无息地从中游出一条漆黑的、仿佛剪影一样的大约三米长的蛇。

　　影子蛇脱离萨拉查的影子，直直迎着生物逼近的方向，一下子就窜入森林繁茂的草木枝叶里消失不见。不多时，静谧的森林并不算远的地方传来一声惊叫，然后是几秒钟搏斗的嘈杂声，再然后，一切重归静谧。

　　汤汁的香气愈发浓郁了。

　　萨拉查心情愉悦地两眼微弯。他轻轻招了招手，悬浮在篝火上的小铁锅就乖顺地飘到他面前恰到好处的位置悬浮着一动不动。直接就着精致的小铁锅，萨拉查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柄同样做工精致的银质汤勺，开始愉快地享受起火候正好的美味。

　　——就仿佛打扰从来不曾出现一般。

　　对萨拉查来说，只要不是太累，睡眠并不是必须的。因此，享受过美味，收好用魔法清洁过的厨具与餐具，萨拉查就熄灭篝火，理了理身上自制的魔法旅行斗篷，继续朝着森林的中心走去。

　　至于那个抢食物的？影子蛇一个小时后自动消失。一个小时后，活还是死，自己看着办。

　　黑暗森林的中心有一个湖泊，萨拉查一直都是知道的。只不过，上一次因为被别的事情所吸引，他并没有寻到那个湖泊就匆匆完成了森林的横穿之旅。

　　所以，当萨拉查穿过丛丛林木的遮掩，沐浴在弦月黯淡而微弱的光芒中，矗立在湖边静静地眺望远处的山崖的时候，他确实感受到了一种由内而外的、难以名状的感动、喜悦与明悟。

　　尽管月光、角度、距离都不对，萨拉查依然无比确定，母亲的那幅画，画的就是这里。

　　她，早就看到，有一天，自己会在这个美丽的地方居住下来。

　　萨拉查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快乐了。他觉得自己浑身都轻快得仿佛要飞起来，想要放声歌唱的心情从未有过的强烈。

　　于是，他真的放声唱起已经忘记了从何处听来的不知名的悠远歌谣，踩着湖面细碎的月光，步履轻快地向着远方模糊而巍峨的山崖行去。

　　静谧古老的森林，清亮而悠远的歌声回荡着，飘向远方。

　　虽说心下底已经认定这片土地将会是自己居住的地方，萨拉查也并不是没有过这片土地已经有了主人的心理准备。不过，当发现这片土地的主人是一条古代巨龙的时候，依然出乎了他的意料。

　　在他二十年的旅途中，虽然主要游走在各地的人类聚落与城市之间，那些远离人烟的偏僻险要之地，却也是经常去的。稀少罕见的魔法生物，他自认见得比世上绝大多数的巫师都要来得多得多。巨龙，他很熟悉了，可是，古代巨龙，他确实是从未遇到过。

　　所以，当他与那条体型庞大的银青色古代巨龙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心里其实是茫然的。

　　无论如何，这片土地的契约他已经决心要得到。可是，古代巨龙是什么样的习性脾气？他究竟愿不愿意出让自己的领地？又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这些，萨拉查一点底都没有。

　　银青色古代巨龙——罗格纳斯趴卧在山崖上，一下一下缓缓甩着尾巴，默然地与对他而言实在过于细小的人类少年静静对视。

　　起初，在远远地听到湖对岸传来的歌声的时候，罗格纳斯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情的。即使能够平安地穿过危机重重的黑暗森林来到这里，他也并不认为区区一个人类在发现自己闯入的是一条古代巨龙的领地之后还能够保持着镇静的心情。

　　——不过，看在他的歌声确实很好听的份上，他想他或许可以对那个人类尽可能地友善一点儿。

　　罗格纳斯是这样想的。而即使直到他发现，歌声慢慢穿过湖面，渐渐靠近这处山崖的时候，他也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对他来说，普通人亦或是一个强大的巫师，其实没有多少不同。

　　只是，当那个小小的人类巫师离开湖面，带着美妙的悠远歌声，轻快地踩着空气一步步靠近了山崖一定距离的时候，罗格纳斯不得不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那个人类少年模样的巫师，很危险。

　　隐藏在古老的匿迹魔法阵里，罗格纳斯全身的感官仿佛都在如此叫嚣。

　　危险的感觉在少年模样的巫师踩上山崖之后达到顶峰，让罗格纳斯这条活了几千年的古代巨龙止不住地想要战栗。——那个少年模样的巫师，竟然仿佛古老的匿迹魔法阵不存在似的，直直望进他的双眼。

　　然后，就开始了让罗格纳斯暗暗叫苦的、隔着魔法阵的沉默对视。天知道，他光是维持着表面上那副轻松自在的模样就有多么的勉强！

　　人类，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的一个怪物！？

　　其实，远在湖对岸的时候，萨拉查就已经发现山崖上细微得几乎难以察觉的魔法波动了。只是那个时候他并不在意，这里可是聚居着好几个黑暗族群的黑暗森林，山崖上那么优越的位置，出现魔法波动再正常不过。

　　但是，随着距离的接近，萨拉查发现，那个魔法波动，与其说是魔法生物发出，倒不如说是魔法阵运行时的痕迹。于是，稍稍多用了那么一点谨慎心的同时，萨拉查开始好奇起来，那个从未见过、应该是古魔法阵的魔法阵，究竟是什么样的作用？又为何会在这里？

　　只是，这一系列的好奇心，都在萨拉查登上山崖，加强感知的瞬间飞散得无影无踪。

　　古代巨龙。

　　魔法阵里，居然卧着一条活生生的、清醒着的古代巨龙。

　　于是，这个疑是古魔法阵的魔法阵，其功效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