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黑巫师和他的城堡》妄影

18、第十八章 厄拉帝洛的风暴

　　“……我不明白，既然那位始祖死神已经预见到后天的人类之神难以负荷神灵命中注定的孤独，为何还要特意留下自己的神格？”沉默了许久之后，萨拉查难以理解地问。“我想，除了死神神格之外，应该已经没有别的神格被留下了吧？”

　　“确实没有……”阿利斯苦笑着说，“神，或者说是拥有神职的神，是世界所认可的相应法则的代理。死神是掌管死亡与轮回之秩序的神灵，不知道是死神这个神职本身如此，还是始祖死神太过于称职了以至于世界赋予了他太多的职责……神格的权能是有地域限制的，一般它们只在一个‘世界’的范畴内起效。伊尔瓦蓝，也就是远古时代诸神离开这个世界后寻到的新的居所，它与我们如今所存在的这个世界是相对独立的，即使始祖死神将神格带去了那个世界，它也不会再起效。而失去了死神神格的这个世界，死亡与轮回的秩序将会紊乱，生灵与死灵们都将会遭遇前所未有的劫难。”

　　“……但是，世界并不是那么脆弱的存在吧？”萨拉查犹疑地问。

　　“当然……”这样说着，阿利斯勉强扯出一个虚弱的笑，说，“但是，在世界修复相应的法则之前，新死去的亡灵将会被迫滞留在人间徘徊不去，幽冥之地往生的灵魂不会再被洗去记忆，所有一切本该随着死亡与轮回而终结的爱恨情仇，恩怨宿命，都将会被怀抱着前世记忆的新生的生命们永无止境地延续下去……如此一来，人间界所有智慧种族，甚至非智慧种族的一切秩序都将沦丧，就连亲情与血缘的羁绊也不会再有任何意义。——毕竟，说不定一个斯莱特林偏偏就投胎成了一个格兰芬多，一个妖精偏偏就变成了一个巫师。”

　　死神举出的例子让萨拉查不由点头赞同。与人类的摩擦从未停止过的妖精先不说，几个世纪以来，斯莱特林家族和格兰芬多家族确实是堪称水火不容、不死不休。——虽然他本人从未参与其中。因为这样的纷争在他的眼里除了制造出更多的伤痛与憎恨之外，其实没有任何意义，更不会为双方带来丝毫利益。

　　——或许，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们，早就已经忘记了为何要敌视彼此，只是在习惯般地延续着来自远古的憎恨吧。

　　每当这样想着的时候，萨拉查总会觉得心灵深处有一种难言的、隐约的、由内而外的无力感不断地涌起，然后扩散至了全身。

　　“……那么，世界法则需要多长的时间才能够修复完整？”萨拉查有那么些艰难地开口问道。其实，他大概也知道，能够使得那位始祖死神在其他所有的神灵们都没有那么做的情况下留下自己的神格，这个所谓的“时间”恐怕并不会短。——这还是以一个天生的神灵的眼光来看。

　　这一次，阿利斯没有马上回答萨拉查的问题。他沉默了很久，才轻轻地说：“至少千年。”

　　“……”萨拉查说不出话来。

　　至少千年，如此漫长的时间，完全足够大地上一切文明与智慧在无尽的憎恨与杀戮之中消磨殆尽。甚至，世界因此而荒凉也丝毫不奇怪。

　　“……所以，”阿利斯苍白地微笑着，“我不能就这样疯掉或者死去，我必须清醒着将它传承下去……哪怕这意味着我必须亲手将另一个无辜的人推入这样的地狱里，我也必须将它传承下去……为了这个世界……”

　　“……”

　　萨拉查没有接腔。他的精神感知敏锐异常，因此，他清晰感知到了对方那样真挚而热烈、愿意为了抽象的“世界”之概念而付出所有的感情，并因此而被深深地影响着心情。

　　可是，无法理解。明明是完全不相干的东西，甚至连他的存在也已经被遗忘。

　　那样深刻的、纯真的，甚至能够称之为“神圣”的大爱，他从来都不曾拥有过，今后也依然会是如此。他萨拉查·斯莱特林，和阿利斯·佩弗利尔简直就是两个极端的典型。但他并不觉得自己因此而产生了任何疑是自卑的情感。他是命运巫师，对他来说，存在既是合理。所有一切发生的，都是被世界所允许的。

　　——但这并不妨碍他由衷地对死神阿利斯感到敬佩。

　　那个愿意为了世界的秩序而身处地狱的少年，在萨拉查看来，尽管对方存在了将近千年的时光，也还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罢了。因为他的时间，或许在成为死神的那一刻就已经停止了。

　　幽冥之地亘古冰冷而死寂的荒原，不知从何处吹起了风。

　　伸手撩开被风吹乱了的几缕发丝，萨拉查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四顾寻找起风吹来的方向。这阵来得诡异的风，阴冷而不祥，让他本能地十分不喜。

　　另一边，这阵突如其来的风亦是让阿利斯从漫无边际的伤怀中醒过神来。他皱了皱眉，抬头遥望左侧荒原的尽头，微微侧着头，神情专注，似乎在感知着什么。

　　萨拉查的直觉本就是敏锐非常的，尽管这阵风来得诡谲而毫无规律，即使没有死神明显的动作作为参考，他亦是很快找准了正确的方向，皱着眉头观望起来。——结果当然是什么也看不到。

　　阿利斯专注感知的动作只持续了大约十几秒钟便不再继续，也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情绪，似乎遥远的某处正在发生的事情只是幽冥之地的常态。他转回头，有些犹豫地对萨拉查说：“‘厄拉帝洛的暴怒’快来了，它对你来说非常危险……虽然现在的你只是一个梦境，但也确实是真实存在的，受伤了的话本体也会跟着受伤的。所以，快回去吧。”说道后面，他几乎是在催促了。

　　然而萨拉查还是不打算听他的。事实上，他从来就不是一个乐意乖乖听话的人，除非对方的话正好合乎了他的心意，或者存在着某些他不得不听从的理由。

　　“‘厄拉帝洛的暴怒’？”他好奇地问。

　　“席卷整个幽冥之地的夹杂着暴戾的灵魂之力的风暴的名称。它们按照风暴的强度分为薄怒/愤怒/暴怒三种。哦，厄拉帝洛就是始祖死神的名字，幽冥之地的居民们迄今依然相信，多则几十年少则十几年一次的灵魂风暴的起因就是厄拉帝洛生气了。”阿利斯皱着眉头说。“最多还有十几分钟风暴就会波及到这里，你真的应该回去了。”他再一次催促萨拉查。

　　“没事的，回去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萨拉查不在意地说。比起这个，关于枯萎之地的现状他还没有打听到什么呢。

　　“不！你根本就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阿利斯看起来很生气，连声音都抬高了八度。“厄拉帝洛的风暴连意识都能够侵蚀！当你意识到它的存在的时候，你就已经回不去了！”

　　不得不说，阿利斯到底是存在了将近千年的货真价实的死神，尽管平时是那么一副柔弱无害的模样，当他生起气来的时候，气势却是那么的慑人。

　　萨拉查抿了抿唇，终究是妥协了。并非是慑于对方的气势，他虽然特立独行，却也不是听不进人言的妄自尊大之人。如果厄拉帝洛的风暴真的那么危险的话，他确实不应该继续逞强留下。

　　不过。

　　“我会回去的，但在这之前，你可以先回答我两个问题吗？”萨拉查看着因为生气而绷紧了表情的对方，认真地说。

　　阿利斯的眉毛皱得更紧，似乎更生气了。但他还是很快地说：“什么问题？”

　　于是萨拉查也不再废话，抓紧时间问道：“据说枯萎之地的亡灵巫师们之所以销声匿迹，是因为死神不乐意他们扰乱大地上生与死的秩序，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这个‘神谕’还是我亲自下达的。”阿利斯很快地说。“但我并没有禁止他们在大地上生活。”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萨拉查紧接着问道：“那么，最近枯萎之地的亡灵巫师们似乎有高调重返大地的倾向，这件事你知道吗？”

　　这个问题显然出乎了阿利斯的意料。他愣了愣，脸上闪过一丝轻微的茫然。——这显然没有逃过一直仔细观察他的表情的萨拉查的眼睛。

　　萨拉查心下了然。现在他差不多可以肯定，枯萎之地的异动和死神的意志无关了。——既然无关神灵的意志，那就一切好办。只是凡人的话，不管是单挑还是群殴，他自信不会输给任何人。至于阿利斯的立场，他倒是一点儿也不担心对方会庇护亡灵巫师们。毕竟千年来——虽然近三百年已经没有过任何例子，亡灵巫师与黑白巫师之间都有颇多摩擦，也从未有过任何可疑的、可能是神灵插手的迹象。

　　所以，事实上，这个问题的答案，萨拉查已经很好地知道了。不论阿利斯接下来如何回答，他都不打算再多留了。不规则的风越刮越烈，这个时候，他也已经能够清晰地感知到，一个巨大的危险正在迅速地逼近。

　　阿利斯紧紧皱着眉头，张开口正想要说些什么，却在下一刻脸上闪过一丝警觉。他突然上前一把拉住萨拉查的手腕，紧接着，两人没有丝毫征兆地一起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