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不知身是客》宫调

41、第 41 章 试探

　　“琉胭……本是黄泉路上的一朵引路花！”待到凌窈窕坐定，龙尧才开始述说往事，一边还握住了身旁妻子的手，“一千六百年前，我奉命追杀害人无数的北海恶蛟，恶蛟眼见生路已绝，竟冒险将我引至地府，拼死埋伏在忘川河中企图与我同归于尽，我虽侥幸力毙恶蛟，却仍一时不察血洒黄泉，那时恰逢引路花初放，其中一朵因受我热血浇灌，千年间竟也修出了形貌，我上地府拜见谛听之时被她认出，见花期将过，心中不舍，遂将她偷偷带入了凡尘！我怕父亲识破她的身份，所以没回龙宫，数十年间一直带着她在尘世流浪，直到地府发现黄泉路上少了引路花后派出鬼差四处追查，她那时已怀有身孕，一旦被追出，混乱之中定会危及他们母子，我迫不得已，仗着在天界时的一点交情，死皮赖脸地将她送到了这里！”
　　说到这里，龙尧顿了顿，安抚地看自家妻子一眼，更加握紧了她的手，凌窈窕便也侧过脸去看她，心中暗自叹息。
　　“你也知道你师父是个不愿多管闲事的冷漠性子，起初并不肯接纳，无论我如何软磨硬泡，甚至提出以龙鳞与避水珠作为交换也不起作用，后来我渐渐灰了心，只求等到琉胭平安生产后再走时，他却突然改口答应，不过点头之时说得明明白白，只要他在，我们一家自平安无忧，若有朝一日他离开，我们就必须自寻生路，不得食言！”
　　琉胭拭了拭眼角，接道：“其实仙人只是按着当初的约定来行事，是我们太过贪心，妄想着仙人离开后依然能留在这里避祸！”她看向龙尧的眼神里满是担忧与自责，若不是顾忌着凌窈窕还在场，估计就要直接哭倒在自家丈夫怀里。而安静听完了整个故事的凌窈窕最终整理出了个重点：“你们是说，仙人就要离开这个地方了？”
　　琉胭点了点头。
　　“去哪儿？”
　　“这……”为难地看向自家丈夫，琉胭一时拿不准该不该说出仙人可能应劫之事。
　　“他从不与任何人交代任何事，若不是在天界里听到了些闲言碎语，我都不知道他要走！”龙尧代替琉胭答道。
　　凌窈窕听着，一边瞟了两人交握的十指一眼，又问：“那你们可知道他打算如何处置我？”
　　闻言一怔，琉胭有些茫然地看看凌窈窕，再看向龙尧。龙尧起初也是一怔，但怔愣过后便悄悄撇开了视线，眼神有些乱飘。
　　“说什么处置？你与仙人有师徒情义，无论如何，他定会给你个适当的安排！”虽然觉得凌窈窕这话问得奇怪，也见她神情与往日有所不同，琉胭却只以为她是忧心未来，遂劝道，“不必太过担心，仙人只是看起来冷漠些，并非真的无情！”
　　凌窈窕顺着话尾点了点头，视线却已在琉胭与龙尧之间来回转了几圈，最后多看了龙尧两眼，然后才将注意力又收回到琉胭身上：“我不是不相信他，而是心里愧疚，我上山的原因你也是知道的，灵璧是仙人的宝贝，怎么能就这么毁了？我……”
　　“哎呀，你怎么还想着这件事？”琉胭急得起身朝她走了过来，“仙人既已收你为徒，那便是不计较了！灵璧的主人都不计较了，你又何苦为难自己？”
　　“他宽宏大量，我又怎么能厚着脸皮当没这回事？”凌窈窕垂下头去，似乎真的非常自责，“其实……其实最近我看了些书，知道凡是修成了人形的精怪身体里都有一枚凝聚修为的内丹，我虽道行微浅，但只要勤加修炼，终有一日定能将炼化在血脉中的灵璧精元全数聚集在内丹之中，到时……”
　　“你莫不是想待修行有成，便自挖内丹还给仙人吧？”琉胭显然被她的盘算吓得不轻，急得整个人都要扑到凌窈窕身上去了，“小狐狸，你可别做这样的傻事，莫说自挖内丹时痛不欲生，没了内丹你可怎么活？”
　　龙尧一听这话也吓了一跳，乱飘的视线立刻全都收回到凌窈窕身上来：“你真有此打算？”
　　“要不，你们说还有什么法子弥补？”凌窈窕的脑袋垂得更低了，“仙人定是为灵璧之事伤了神，最近变得有些奇怪，连常用的腾云术都出了错，我可不能再拖累他了！”越说越是激动，她突然反手用力抓住了琉胭，抬起满是忧虑的脸，恳切道，“若真有那一日，我自己怕是下不去手的，还得求姐姐帮忙！”
　　“这忙我帮不了！”琉胭一听便果断地将手收了回去，“取了内丹你还能有命在？杀人的事我才不做!”
　　“姐姐！”
　　“叫祖宗也没用！”见凌窈窕站起，琉胭赶紧往后退到龙尧身旁。
　　“除了姐姐，我真没有别的人可商量了！”凌窈窕往前走了一步。
　　琉胭立刻再退一步躲到自家丈夫身后：“那就死了这条心！”
　　不好直接跑到龙尧身边去拉扯她，凌窈窕一时无法可想，只能干着急，正不知怎么办才好时，龙尧开口了。
　　“其实你不必太过着急，虽然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但要等到你修为足够，那至少是数百乃至上千年后的事了，到那时，即便仙人还放不下灵璧，对你这个徒儿总是会有些感情的，他只是冷漠些，心肠还是很软的，哪能真要你拿命去抵？”他叹了口气，将身后的琉胭拉到椅子上安置好，又趋前朝着凌窈窕做了个请的手势，见她也坐下了，才踱步过去提起小桌上的水壶倒茶，一边问，“你说仙人最近有些奇怪，是怎么个奇怪法？”
　　凌窈窕接过他递来的水杯，却没有喝，皱起眉仔细想了想，摇头道：“具体哪里怪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他整个人都不一样了，那日被我一推居然就自云端落了下去，要重新腾云却又招来烈火，把他自己都吓得不轻！”
　　“火？”龙尧一皱眉，“难道是精神不济念错了口诀？”
　　凌窈窕又想了想，摇头：“那日他虽吓得脸色苍白，却不是精神不济的模样，他平日里对修行极为上心，看起来也不像身体哪里不舒服，只是落地后与他说话时感觉他有些心不在焉！”答完，顿了一下，她抬头看着龙尧，追问，“你以前就问我仙人是否发生过不寻常之事，又问我他有没有见过什么人，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脑子里还在思考，心思却猛然被戳破，龙尧一瞪眼，一时不知该不该解释，琉胭见状，犹豫了一下，走上前来开口说道：“小狐狸，你知道了可不要惊慌，其实……”
　　“等一下！”自己尚理不出个头绪，自家妻子又来捣乱，龙尧慌得赶紧抓住琉胭的肩膀往后一扯，“你先别乱说！”
　　“我都想过了，小狐狸是仙人唯一的弟子，这件事应该让她知道！”琉胭不赞同地推开自家丈夫，趁他回身不及，转过脸来对着凌窈窕便赶紧说了，“虽然只是我们的猜测，但仙人很可能要应劫了！”
　　“应劫？”凌窈窕闻言一怔，心想她本是打算证实仙人计划取她内丹之事是否属实，怎么这一试探却探出了其他要命的内幕，顿时连戏都顾不上了演了，“应什么劫？”
　　“这就只有古佛知道了！”顿了顿，龙尧补了一句，“如今想来，他拒绝天界的延揽不上仙人册，或许就是在等这场劫难！”
　　什么？“你的意思是他自己也知道？”
　　“八九不离十！”龙尧点头。
　　凌窈窕原先的打算便有些乱了。仙人不知道自己要应劫还好说，若是早就知道，甚至还等着，那有必要计划着来取她的内丹吗？好歹顶着个神子的身份山上山下混了这么久，她多少是知道应劫的凶险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劫，弄不好可能性命都保不住，这种情形下谁还有心思关心区区镇山之宝能不能恢复原状？难道是予鉴出了错？又或者，是她没有完全想起予鉴所给的答案，遗漏了什么前因后果？
　　见她沉默，琉胭还以为是打击太大，生气地瞪了龙尧一眼，走过来拉住了她的手，聊胜于无地安慰道：“天界那么器重仙人，又有古佛看着，他这一劫应该能顺利过去的，你别太担心！”
　　担心吗？其实凌窈窕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担心，只是觉得胸口堵得发慌。
　　“这样吧，你若实在不放心，我与你一道去看看他的情况好了！”龙尧端起自己的茶杯喝干了水，吩咐琉胭看好儿子，然后招呼凌窈窕，“走吧！”
　　“……好！”

作者有话说

　　好困，总是睡眠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