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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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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子厢自混沌中醒来,入目是床帐上隐约的图样,五爪金龙,腾云驾雾。床边守着的小宫婢眼尖,见他醒来尖叫“帝君醒了”往外跑,连杯茶也不给准备,此时只觉口中干涩,说不出话来。
仔细想想,自己这是第二次从昏迷中醒来,头都是一样的痛,身上却是不一样的痛,陆子厢脑中混沌一片,依稀是记着自己与人搏斗了一番,似是受了伤的形容。再低头,果真是洇了血的纱布缠绕在胸膛上,胸膛下面是尖锐的疼痛。
是了,自己去找蔻丹商量事宜,然后莫名其妙的冲出了刺客,往日跟在身边的隐卫也是没有出来,蔻丹身边布置的人也不知是何去向。自己还是个疏于武艺的,撑些门面功夫还行,遇上这般场面也招架不住,蔻丹又是那样要命的打法。
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回来的。陆子厢安然仰躺于床榻之上,心中也是担忧。蔻丹与杨勤那般形容,约莫是重伤了,也不知救没救的过来,也不知是何人救的。
不多时小宫婢跑了回来,身后呼啦啦跟着一大群人,有臣子有御医有太监,陆子厢眯了眯眼,似乎还有青云,鸦青色的身影隐在人群之后,瞧不真切。御医诊过脉,又看了看陆子厢身上的伤势,相互低声议论了几句,道:“君上此伤虽未触及心脉却伤了肺腑,短时内好不得,日后怕是会落下病根,臣等尽力而为……臣等无能,望君上责罚。”
“朕知道自己的身体是个什么样,罪不在你,起来罢。”陆子厢揉揉额角,“你们多花些心思,朕还有政务处理。”
“回君上,君上的伤势暂且还不能下床,需得好好静养着,若真落下病根……怕是会折寿的,君上这几日便在床上好生休养。”为首的张御医回道。张御医算是
“朕还需在床上躺多久?”
“少则十日,多则半月。”
“连政务也做不得?”陆子厢皱眉。
“做不得。”
“这些日子的政务便交由左相共为处理,处理不了便送到朕手中来。刺客一事,右相全权负责,务必将主使之人查出,可明白了?”
“明白。”双相对看一眼,同时出声。
青云站在众人之后,影影绰绰能瞥见陆子厢的一半脸庞,听得陆子厢如此吩咐,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知道刺客是谁派的,也知道是为什么,但是私心上他不想说。说出来,陆子厢诛了卫风九族也不为过,半点反驳的余地都没有。于公他必须给陆子厢找出这个“主使之人”,国不可一日无君,卫风懂,他懂,陆子厢更懂。那日将陆子厢救出来,便知道陆子厢这伤不轻,看着陆子厢的意思,是要用些伤身体的狼虎之药了。
两位丞相皆是陆子厢即位时提拔上来的心腹,左相曹清原是个不起眼的侍郎,科考时因没钱打点险些落榜,堪堪得了个尾巴。陆子厢觉着此人文章上佳,考不进状元是考官眼瞎,顺手帮了一把。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此等恩情自然无以为报。曹清此人才思敏捷,对朝堂诸事自有自己一番见解,政务交由他自是放心。右相文苑卓与陆子厢更是自小的交情,陆子厢幼年不得势,掉进水里差点淹死,还是文苑卓眼疾手快拉了一把。文苑卓心眼子多,损招多,这些年陆子厢与他交心,文苑卓都是知道的,只是一直不喜他罢了,此番……自己怕是护不了卫风了。
青云晃神的当口儿,陆子厢已然将事情吩咐下去了,随着众人退下,青云更加不是滋味了。这些日子他一直住在宫中,陆子厢着人给了他块自由出入的腰牌,却没有机会使用,此回是派上了用场。一路畅通无阻,直到卫府门前才被拦了下来。
“什么人?”看着门房的不知何时换了新面孔,约莫是不认识自己的。
“我是你们公子的朋友。”
“去去去,我们公子哪儿有你这样的朋友,冷冰冰的什么操行。”
“国师青云,求见卫大人。”
门房的小子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见着青云拿出的腰牌一时也没了主意,蹭蹭蹭跑了进去,不多时又跑了出来,面上全然不见刚才的趾高气昂,畏畏缩缩的将青云引到书房,卫风果然等在里面。见青云到了,遣走了身边的小厮便直直抱上去。耳鬓厮磨,好不亲热。
“好些日子没与你亲热,想的紧了。”
“有正事,别闹。”青云皱眉。
卫风见青云面色不好,知道他近日皆在宫中,自然就以为青云这是闹了别扭,心中暗笑这男人也同女人一般小心眼子,等自己大事成了将他一抛,看他还有没有甩脸子的心,恐怕到时哭着喊着要侍奉自己吧。如此想着,卫风摆出一个笑,颇为温柔道:“你这些日子在宫中委屈了,左右身边每个亲厚的人,不如我将东林给你,身边也好有个人陪伴。有什么消息也好让东林带出来。”
青云颦眉更深,动动身子从卫风怀中挣出,冷冷瞧着卫风,眼中全然没有往日的情意,倒像是初见时候的模样,冷冷冰冰,拒人千里:“东林是最好的暗子,你将他给我,是为了监视我吧。”声音没有起伏,是个陈述句。
想不到青云今日如此反常,卫风脸上挂着的温柔险些破功,思及青云是何人后勉强压制住翻脸的冲动,装出一副委屈模样,对青云道:“你如此说我,是被陆子厢迷惑了罢。我早知他不安好心。青云,我如何会监视你,我对你的情谊难道是你还看不到吗?你我这两年,莫非抵不过在陆子厢身边一个月?青云,你看看清楚。”
“不用说了。”青云转身,鸦青色外袍上绣着几片松竹,“十四日前,以我之名调走护卫,以我之名招刺客,遣人将我困于宫中,好算计。”
“青云,陆子厢对你情深意重,他查出来是你也不追究,若用我的名义被人查出来,少说也是诛九族的大罪,你忍心看我卫家上上下下被砍头,忍心看我卫风被人凌迟处死。我知道你心善,陆子厢一个人,和这些人相比,你知道取舍。”
“我被你算计够了,你所为我无一不看在眼中,本不是帝星的命。”
这一番话说的前言不搭后语,卫风是懂了,面上强装出的温柔终于换成了狰狞,这才是他的本来面貌,那个对青云温柔缠绵的他,本就是他装出的一个幻影。青云涉世不深,便信了,一心一意的扑在在这个幻影身上,现在这个幻影被卫风自己亲手撕破,露出最狰狞的现实:“好啊你青云,你以前说的都是诓我的吧,好一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心里,其实就是想着那个陆子厢对吧,可惜人家做了帝君,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没有你的的地方。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就是看你身上还能利用一下,你身上要没有这些本是,你就是张开了腿求我□□我都不□□,装什么清高。”
青云不语,转身看向卫风,从头到脚一寸一寸的打量,仿佛要将他此刻的模样深深刻在脑海中,神色是一贯的认真,卫风有一瞬间的错觉,刚才发生的皆是他的臆想,青云还是一心一意的恋着他。
可惜臆想终归是臆想,青云挑起嘴角,唇畔做出一个笑。这个人就是这样,不笑的时候想高山上万年不化的积雪,一旦被勾起了表情便成了一汪融化的春水。“我本以为,你对我有情,此前种种,皆是我瞎了眼,此后你我便做陌路罢。”指尖催生出一道剑气,朝着鸦青色的袖摆轻轻一划,绣着松竹的一片袖口便被割下,带着一抹决绝的弧度飘落在地上。
割袍断义。
此后便是陌路,老死不相往来。青云做的决绝,毫无一点余地,他清楚的知道此举过后便和卫风之间半点可能也不存。他们之间本就没有半点可能,一个做戏做的精妙,一个毫不知情的将戏当了真,整个人都扑上去,最后落得这样一个结果。
真是可笑。
缓缓踱步,一步一步靠近宫门,依右相的本事,现下多半已经找到在刺客身上遗留着的信物了罢,青云不知道陆子厢看到那信物的时候会如何想。这个人倾心于他,为他做了这样多,他不是看不见,此番……约莫会寒了心吧。
“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