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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破绝境 ...

  •   暮色将至,杨过走到洪七公身前,探他呼吸,仍是气息全无,不禁叹了一口气,向他作了一揖,说道:“洪老前辈,我已守了三日之约,可惜前辈不幸身故。晚辈无力守护你的遗体,只好将你抛入深谷,免受奸人毁辱。”当下抱起他的身子,走向桥边,五丑惊他要逃走,奔向桥边。杨过大喝一声,将洪七公往山谷中一抛。就在此时,突然间头顶一阵劲风过去,一个人从他头顶窜过,站在他与五丑之间,笑道:“这一觉睡得好痛快!”正是九指神丐洪七公。

      这一下杨过和李莫愁大喜过望,五丑却惊骇失色。原来洪七公初时是在洞中真睡,待得被李莫愁一喊,自然醒了,一听脚步声便知有五人,不是藏边五丑还是谁。他存心试探,瞧这少年能否守得三日之约,每当杨过或李莫愁来探他鼻息,便闭气装死。直到此刻,才神威凛凛的站在桥边。

      他双腿一蹬,左脚踩右脚借力,飞身凌空,眨眼间已在对面。他左手划个半圆,右手一掌推出,正是生平得意之作“降龙十八掌”中的“亢龙有悔”。大丑不及逃避,明知这一招不能硬接,却也只得双掌一并,奋力抵挡。洪七公掌力收发自如,当下只使了一成力,但大丑已感双臂发麻,胸口疼痛。三丑见他势危,疾步而上,双掌抵大丑后背,内力相加,却还是不敌,这四丑五丑见状,也是兄弟同心,如同葫芦串一般一个接一个,最后竟连受伤的二丑也以掌相抵,共同抗敌。但即使五人功力相加,怕是也不及洪七公五成功力。

      洪七公笑道:“你们五个家伙虽作恶多端,但也兄弟同心。今日给老叫化一掌震死,死在一起,也算是老叫花子一点功德,让你们死得其所了。”五人扎定马步,鼓气怒目,合力与他单掌相抗,只觉胸口如巨石相压,每喘一口气都感艰难。

      洪七公突然“咦”的一声,显得十分诧异,说道:“你们的内功很有些儿门道,你们的师父是谁?”

      大丑道:“我们的师父,是……是西藏圣……圣僧……金轮法王门下二……二弟子……达尔巴”洪七公又摇摇头,说道:“西藏圣僧、金轮法王?没听见过。西藏有个和尚,叫什么灵智上人,倒见过的,他武功强过你们,但所学的不是上乘功夫。你们学得功夫很好,嗯,大有道理。你去叫你们祖师爷来,跟我比划比划。”

      大丑道:“我们祖师爷是圣僧……活菩萨,蒙古第一国师,神通广大、天下无敌,怎……怎能……”二丑听得洪七公语气中有饶他们性命之意,但大丑这般说,正是自断活路,忙道:“是,是。我们去请祖师爷来,跟洪老前辈切磋……切……切……也只有我们祖师爷,才能跟洪老前辈动手。我们小辈……跟你提……提……酒……酒葫芦儿……也也……不……”

      正在站在这当口,只听铎、铎、铎几声响处,山角后转出来一人,身子颠倒,双手各持石块,撑地而行,正是西毒欧阳锋。杨过失声大叫:“爹!”

      李莫愁大吃一惊,这老疯子竟是杨过的爹!?当日便是他不由分说,将她打至重伤,点穴制在古潭边,若是无他,李莫愁哪来这么多纠葛,想到这里,不由怒由心生。虽打他不过,但必要寻了机会,教他付出代价。此事也万不可教杨过知道,以免他从中阻挠。

      李莫愁吃惊不已,欧阳锋却对杨过这声爹恍若未闻,不由分说,跃到五丑背后,伸出右足在他背心上一撑,一股大力通过五人身子一路传将过去。

      洪七公见欧阳锋斗然出现,也是大吃一惊,听杨过叫他“爹”心想原来这小子是他儿子,难怪如此了得,只觉手上一沉,对方力道涌来,忙加劲反击。

      两人数十年前武功难分轩轾,此后各有际遇,今日在华山再度相逢,一拚功力,居然仍是不分上下。就可怜藏边五丑夹在当世两大高手之间,作了试招的垫子、练拳的沙包,身上冷一阵、热一阵,呼吸紧一阵、缓一阵,周身骨骼格格作响,比经受任何酷刑更要惨上百倍。

      欧阳锋忽问:“这五个家伙学的内功很好。是甚么门派?”杨过心想:“连我义父也说他们学的内功很好,这五丑果然不是寻常之辈。”

      只听洪七公道:“他们说是甚么西藏圣僧金轮法王的徒孙。”

      欧阳锋道:“这个金轮法王跟你相比,谁厉害些?”

      洪七公道:“不知道,或许差不多罢。”

      欧阳锋道:“比我呢?”

      洪七公道:“比你厉害些。”

      欧阳锋一怔,叫道:“不信!”两人说话之际,手足更是继续较劲。

      洪七公连发几次不同掌力,均被欧阳锋在彼端以足力化解,接着他足上加劲,却也难使洪七公退让半寸。二人一番交手,各自佩服,同时哈哈大笑,向后跃开。藏边五丑身上的压力骤失,不由得摇摇幌幌,就如喝醉了酒一般。五人给这两大高手的内力前后来回交逼,五脏六腑均受重伤,筋酥骨软,已成废人,便是七八岁的小儿也敌不过了。

      洪七公喝道:“五名奸贼,总算你们大限未到,反正今后再也不能害人,快给我滚罢。记得回去跟你们祖师爷金轮法王说,叫他快到中原来,跟我较量较量。”

      欧阳锋道:“跟我也较量较量。”

      藏边五丑连声答应,脚步蹒跚,相携相扶的狼狈下峰。

      欧阳锋翻身正立,斜眼望着洪七公,依稀相识,喝道:“喂,你武功很好啊,你叫甚么名字?”洪七公一听,又见他脸上神色迷茫,知他十余年前发疯之后,始终未曾痊愈,于是说道:“我叫欧阳锋,你叫甚么名字?”欧阳锋心头一震,觉得“欧阳锋”这三字果然好熟,大声喝问,“你是欧阳锋!”

      洪七公哈哈笑道:“没错,我就是西毒欧阳锋!”欧阳锋怒道:“那你一定认识我,我是谁!”
      洪七公道:“臭蛤(猫)蟆,你连自己都不认识?”

      “臭蛤(猫)蟆?谁是臭蛤(猫)蟆!我是臭蛤(猫)蟆?我是臭蛤(猫)蟆?”欧阳锋突闻‘臭蛤(猫)蟆’甚为耳熟,却不知在何处听过,只是他与洪七公多年纠葛,一见他便是讨厌,此时怀疑道,“我真的是臭蛤(猫)蟆?你没骗我?你若是骗我,我就杀了你!”

      “就是骗你又如何?”洪七公笑声嘲笑,当年的西毒欧阳锋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也不知是他的不幸还是天下武林之幸。

      洪七公见他呆呆站立,目中忽露凶光,暗自戒备,果然听他大吼一声,恶狠狠的扑将上来,当下不敢怠慢,出手就是降龙十八掌的掌法。

      两人襟带朔风,足踏寒冰,各逞平生绝技,倾力以搏。二人此时年事已高,精力虽已衰退,武学上的修为却俱臻炉火纯青之境,招数精奥,深得醇厚稳实之妙脂,只拆得十余招,两人不由得都是心下钦佩。

      欧阳锋叫道:“老家伙厉害得很啊。”

      洪七公笑道:“臭蛤(猫)蟆也了不起。”

      那知欧阳锋心有不甘,突然跃起,叫道:“欧阳锋,咱们拳脚比不出胜败,再比兵器。”回手折了一根树枝,拉去枝叶,成为一条棍棒,向洪七公兜头击落。他的蛇杖当年纵横天下,厉害无比,再看洪七公时,只见他拾起地下一根树枝,当作短棒,二人已斗在一起。洪七公的打狗棒法世间无双,但轻易不肯施展,除此之外尚有不少精妙棒法,此时便逐一仗将出来。这场拚斗,与适才比拚拳脚又是另一番光景,但见杖去神龙夭矫,棒来灵蛇盘舞,或似长虹经天,或若流星追月,虽隔空相望,也把杨过瞧得惊心动魄,如醉如痴。二人杖去棒来,斗得难分难解,竟是打了一夜过去,杨过与李莫愁早已饥饿难耐,杨过见两人年事已高,雪地湿滑,一脚踏空便是万丈深渊,只得高声喊道,“爹,别打了!洪老前辈,停手吧。”

      欧阳锋这才见到那一头的杨过,大喊道,“过儿别怕,爹打赢了欧阳锋就救你过来!”

      洪七公正与他比拼内力,二人以硬碰硬,全身都是一震,二人又僵持一会,欧阳锋头顶透出一缕缕的白气,渐渐越来越浓,就如蒸笼一般。洪七公也是全力抵御。两人从清晨直拚到辰时,又从辰时拚到中午,洪七公渐感内力消竭,但对方的劲力仍似狂涛怒潮般涌来,暗叫:“老毒物原来越疯越厉害,老叫化今日性命休矣。”料得此番拚斗定然要轮,苦在无法退避,只得竭力撑持,却不知欧阳锋也已气衰力竭,支撑维艰。

      不过多久,眼见二人脸色大变,李莫愁心想这二人再拼得一时三刻,非同归于尽不可,若是再不制止,两人一命呜呼,谁救她和杨过离开此地!迟疑片刻,眼见欧阳锋神色愁苦,洪七公呼呼喘气,二人势均力敌,李莫愁心道:“用冰魄银针杀一个,留一个。”当下决定,杀了洪七公,欧阳锋虽然疯癫,但他是杨过义父,定然不会置杨过生死于不顾,待他救得自己出去,往日恩仇再行清算。

      岂知杨过一招投石问路,捡起地上不大不小一颗石头,向两人双掌相接处掷去,这一砸居然毫不费力叫二人同时强行收功。原来北丐西毒虽然俱是当世之雄,但互拼内力,功力越高,输出越高,此时均已精力垂尽,同时委顿在地,脸如死灰,难以动弹。杨过惊叫:“爹,洪老前辈,你们没事么?”二人呼吸艰难,均不回答。

      李莫愁一惊,莫不是两人都命不久矣,当下焦急不已。她倒不是担心二人生死,而是二人一死,不知谁来救他们离开。杨过知二人受伤极重,气息奄奄,自己和李莫愁轻功虽好,但功力远不及老前辈深厚,断桥之下无所凭借,他二人无处借力,定是无法过去的,他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原地等待。

      如此休养数个时辰,洪七公竟然开口说话,原来他是恢复了一些气力,心下感激杨过,若不是他逼的二人同时收功,这一缠斗,二人定是谁都不敢率先收掌,以免被对方所伤,长此下去必然功力衰竭而死,此时二人同时倒地,只是一时气虚,寻得机会回复便是,只听他对杨过道,“杨过,丫头。你们听着。”

      杨过听到洪七公开口,顿时一喜,见老前辈恢复,立刻问道,“前辈,你感觉怎么样了?”

      李莫愁打断杨过,“你凝神听。”

      洪七公道,“跟着我说的做。”

      “切莫以寻常之道运气使轻功,内力游于全身……”

      二人凝神聚气,气沉丹田,对视一眼,按洪七公指导的方法在空中行走几次,熟练之后才试着从断桥边过来。

      李莫愁却默默退后,并未运功过桥。杨过心中生疑,道,“你不过去。”

      “你先。”

      杨过万般无奈,他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只道,“随便你。”

      杨过看向断桥另一端,暗叫自己沉住气,按照洪七公教的法子,果然纵身一跃,跳过悬崖,虽然身法略显生疏,但好在并无惊险,平安到达。

      李莫愁见杨过无恙,也循着他的样子,轻松跃过,当即心中感叹,洪七公阅历非凡,功力深厚,轻功心法独辟蹊径,这种方法,她李莫愁恐怕再有二十年,也难以想出,武林前辈,果然不可小觑。

      这边厢,方一过来,杨过便冲去扶起欧阳锋,喊着“爹,你怎么样!”又道,“李莫愁,前面有山洞,我们把前辈扶进去。”

      李莫愁思索片刻,竟然真去扶那洪七公,将他们扶进山洞。杨过虽心系义父,却讶于李莫愁的言听计从,按理说,李莫愁此人瑕疵必报,他们被围困山顶虽说不是洪七公直接造成,但若不是杨过坚持守护七公,似乎她也不会落到如斯境地。在杨过看来,李莫愁当场下山不趁二老体虚杀人,已经是她的最高容忍了,出乎意料的是,她竟然肯动手把洪七公扶进山洞。这让杨过百思不得其解。

      杨过的忧虑并非空穴来风,李莫愁确有自己的思量,她并未直接下山理由有三。一来,不说李莫愁之前伤势并未恢复,此时更是伤上加伤,若无杨过,她下山不过半日,恐怕已遭人毒手。二来,她行走江湖多年,从未落到如斯境地,而这一切根源,皆系于杨过义父身上。若不是这老叫花子发疯将她打伤,制在古潭边,她不会就此罢休,必让此恶贼付出代价,此时他重伤未愈,便是最好良机。三来,杨过的命,她还未想好,取是不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破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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