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BAI

2、老家

　　（一）
　　高中开学之前的暑假，父母带我和爷爷回了趟老家。说是老家，其实我从来都没回去过，只是我爸的故乡而已，我从出生以来，至少说是我有记忆以来都是在城市度过的。
　　具体位置在东北，瓦子裕商家屯。传说是第一只鸟飞起的地方，但是旅游业似乎不怎么发达，基本没什么外乡人去。
　　我去的时候是夏天最热的几天，我们住在爷爷在老家的房子里。一共住了一个月，我要是知道这一个月会发生这么多事，当初打死都不会来这个鬼地方了。
　　江城不在，我一个人闲着无聊，于是在附近转悠，正好爷爷说要去隔壁走亲戚，我就跟着去了。隔壁张婶的女儿比我小三岁，正好一个三岁一个代沟，但是实在无聊我还是喜欢带着她玩的，张苗也喜欢跟着我屁股后面乱跑。爷爷跟张婶张叔聊天的时候，我就跟张苗在旁边玩我新下的手机游戏。
　　“唉，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不咋喜欢内个王插门。”张婶摇摇头。
　　张叔给爷爷开了瓶酒，道：“行了行了，别没事就嚼舌根。”
　　我好奇心重，对张苗勾了勾手，指了指屋外。
　　我俩趁他们大人喝酒，就溜了出去，找了个大树荫，张苗又瘦又小，虽然没别的乡下孩子那么黑，但是就算跟我这个城里的男孩子比，她的肤色还是不算白的。
　　张苗扬起小脸，问我：“怎么了？楚飞哥，突然喊我出来。”
　　“嘿嘿，苗苗乖，告诉哥，你妈说的那个王插门是谁啊？”我堆着笑，讨好的看着张苗。
　　“啊，那是隔壁村的，倒插门过来的。”张苗捡起一根树枝，指了指隔壁村的位置。
　　我看着那个方向，“倒插门？你妈因为这个不喜欢他？”商家屯里都是姓乔和张的，就连本姓商家的人都很少，排挤外姓的人在以前很常见，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排挤别的姓氏就有点过了。
　　“矮，不是，不过也差不多啦。惠姨家不是有钱么，”张苗转过脸看着我，我点了点头，“但是她老公死了之后到现在都嫁不出去，那个王插门比惠姨小挺多的，我妈就觉得他是看着钱来的。”
　　我想也是，倒插门这种吃亏事，要是是真爱还是可以理解的。
　　正想着呢，张苗突然拉了我一下，我回过神来看她，她指着一个人，“就是他，王插门。”
　　我看到村那头走来个人，穿了个白色的背心，背心上有灰土的痕迹，头上都是汗，看来是刚下田回来。他似乎看见张苗指着他，低着头匆匆走过去了。
　　张苗似乎也察觉了，收回手指，不好意思的搓搓手。我想，这人也怪可怜的，估计因为是倒插门的关系，也不太有人爱搭理他。
　　回头再看他时，他已经走出几里地了，“嗯？”突然我迟疑了下，张苗奇怪的看着我。我眯起眼睛仔细看那个人，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张苗看我脸色不对，又看了看远处的王插门，推了推我，问：“楚飞哥，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啊？呃……没……没什么。”我显然还没镇定下来，拿出手机拍了下远处，给江城发过去。
　　张苗看着我脸色苍白，以为我是哪里不舒服，拉着我进了屋。我还没回过神来，也就半推半就的被她拉回去了，这时候再看王插门已经走的快看不见了，太阳也快下山了，周围蒙蒙的。
　　第二天中午十二点我才醒，准确的说是被吵醒的。
　　“你说这张惠挺不容易的，好不容易找到个肯倒贴的，偏偏这才没过几天就这么死了。”是妈妈的声音，语气挺惋惜的。
　　“嗯，是啊，”是我爸的声音，“爸，你说这张惠是不是真的克夫啊？”妈妈又说道。我揉揉眼睛坐起来，看见爷爷坐在炕上刚掐掉一根烟，咳嗽了两声。我爸看我起来了，示意我妈不要再说了。
　　我疑惑道：“谁死了？”
　　爷爷笑了两声，“你管那么多干啥呢，你不认识的，是隔壁村的。”
　　我一怔，问：“王……插门？”
　　“哎哟，你咋知道的？”爷爷依旧笑着，也许因为我是男孩，在我的记忆里，爷爷看着我总是一边叫着大孙子，一边像弥勒佛一样笑着。
　　“呃……没……昨天碰见了，张苗告诉我的。”我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明明是大中午，窗外却阴沉沉的，看来是久违的要下雨了。

　　南京。
　　江城从电脑桌上醒过来已经十二点了，拍了拍脸，清醒了准备去洗漱，手肘不小心碰到了鼠标，电脑又亮了起来。右下角的□□闪烁着乔楚飞的头像，江城又退回电脑桌，点开是一张图片，点了一下正在加载，开了一晚上电脑有些反应不过来。
　　仔细一看底下还有一行字，
　　“江城，这个人……有头么？”
　　这时候照片加载出来了，昏黄的光线里，一个有些脏兮兮的男人走在远处乡下没铺路的黄泥地上，照片拍的是背影，而且人离得有点远，人影有点模糊，可能是因为拍的时候手抖的缘故，江城把照片放大，聚焦到那人的脖子上，旁边有树叶影响了对焦，但还是有个模糊的轮廓，应该是头。
　　江城笑了笑，打了一行字过去。
　　“公主你可能是中暑了，好好休息啊，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