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的你》顾微步

7、（二）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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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知道，有些事情已经改变。有些人再也不在。
　　闲暇的时间，总是独自在房间作画。走入绘画的世界，推开了纷纷扰扰的人间杂事。各种争端和嘈杂，都在画画的时间里，渐渐隐去，世间的一切，便不再能够吸引到她的注意。
　　童薇变成了一个全心全意与自己所想象中的世界，有所联系和感应的人。她的作品，充满了忧伤，但同样充满力量。这份感性的表达，是她的内心世界仅有的一个出口。

　　她对自身持有的掌控力，只有在面对画作的时候，才被忘记，自由展现奔放的生命力。她对于孤独的认知，超越同龄人的豁达超然。

　　有些话可以不必说出，也许这只是你认为的真实。有些事情可以不要求分辨，也许这只是你认为的真理。但这不意味着你放弃自己的标准。做一个适时懂得缄默而始终持有骨架的人，有其必要。这是若干年后，童薇在书上读到的段落。这样的忠告，即使母亲没有特别说明，但她也懂得当年，母亲对她说的，简单的三个字，你要忍。
　　聪明的沉默，会让一个人更有神秘感，并且充满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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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除却画画，童薇对于艺术的良好触觉，都让她成为一个内心文艺的人。她还喜欢收听各类音乐，阅读各种书籍，欣赏各国的艺术作品，对美的鉴赏力都培养得别具一格。
　　这也让她变得愤世嫉俗，倔强执傲。与学校，老师，同学，周围的邻人，都格格不入。她我行我素，特立独行。
　　经常缺课，她利用上课时间，常常奔走于各个大小画廊，只为了亲眼欣赏一下，新锐或者前辈们的作品。老师拿她没有办法，她的成绩几乎全部都是满分，从初中开始，拒绝穿学校难看得不符合她的审美的校服。她无视各类校规，教导主任反复在她面前耐心教导，最后，才发现，她竟然全程都塞着耳机，长发披散，遮住了耳朵。从此，再口苦婆心的教导主任，也对她不再抱有能够被驯服的幻想，而过度担忧其他同学会一一效仿童薇的行为，而开始夜夜恶梦。

　　进入高中的那个秋天。童薇一直在学校的顶楼上，脱了鞋子，愉快地补眠。虽然班主任对于童薇的说教，她都耐心接受，但依旧屡教不改。随着年龄的增长，童薇不再像初中的时候，那样尖锐地与师长对抗，而是逐渐变得更为圆滑。
　　但是她依旧和周围的同学不亲近，同学半年，大家都只是知道有童薇这样一个人，但还是叫不太出她的名字。不像初中的时候，她的名字常常被校长在讲话的时候点名，让整个学校的人，都对她的名字如雷贯耳。

　　童薇不耐烦那样抛头露面，而干脆变得收敛低调。
　　但，这时候，即使她再想低调，也因为她清丽脱俗的外表，而让人印象深刻。男生们都莫名地对她充满好感，而女生们则对她清高的处事态度，而渐渐排挤孤立她。
　　童薇竟然没有察觉。这让周围的女生们，更为之气急败坏。

　　于是开始搞各类恶作剧。童薇过了一段时日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学习用具，经常无故消失，或者损坏。于是，她就自制了一个随身携带的小包，反正在学校的时间也不长，常常都是奔走在各家画廊，把必须要用的东西都装进去，就不再担心丢失。

　　而这样之后，却引来了更大的攻击。
　　白天偶尔去教室上课，会发现自己的桌子和椅子都已经不见。
　　于是童薇就在老师的讲台一侧席地坐下，有时候就在地上平铺一张报纸，仿若这本来就是自己的座位，没有任何异样。

　　那天早上，母亲煮了童薇最喜欢吃的红烧牛肉面，有些语重心长地轻轻抚摸童薇的长发，然后问，晚饭想吃什么？妈妈帮你做。
　　童薇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说，我想吃粗寿司卷。
　　母亲淡淡应道，好。
　　然后叹了口气，说，童童，你已经16岁了。你已经是个大人了，该学会自己做饭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那是最后一次，见到母亲。
　　童薇那天回家，只看到饭桌上，是超多量的粗寿司卷，切成大小适合的圆块，整齐地被放在一个饭盒里。
　　这是母亲最后一次为她准备的料理。
　　然后，童薇看到了桌子上，一本母亲亲手写下的食谱。里面详细地罗列了各种挑选蔬菜水果和食材的诀窍，还有童薇喜欢的各式菜肴的制作方法。还包括母亲毕生所学到的其他各式点心，外国料理的方法。每页上，都是母亲涂涂画画的精心设计，充满了温柔。她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献给我亲爱的女儿——童童的成年礼物。
　　想必是母亲本来打算等童薇18岁生日时，送给她用来学习料理用的。
　　她细细阅读这本手写菜谱，直到深夜，母亲还是没有回家。

　　她似乎意识到一些问题。因为这本菜谱没有完全写完。大概还有二十多页的空白。又或许是真的已经写完。童薇无法考虑这个问题。她拼命地拨打母亲的手机，但是这个号码已经停机。
　　她跑出家门，去给母亲的号码充钱。天真地以为，母亲只是因为忘记缴费，而没接到她的电话。
　　她用身上仅剩的30元现金，匆忙地交了费。然后，电话能打通了。只是一直无人接听。

　　她在路边，听着电话那头的无人应答。不知不觉，一路狂奔。
　　直到再也跑不动。喉咙难受地无法呼吸。口腔里充满了血腥气味。身体巍巍颤抖。无法自制的眼泪，滚落下来。

　　原来还是会痛。

　　会痛。

　　——心痛得再也无法哭出来的时候，你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