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墉记事》公子九思

8、思也难，恨也难

　　是年，屠苏十七岁。
　　一同踏遍万里山河的誓言，终于在陵越又一次降妖归来后破碎，此后，便是永诀。
　　此时的陵越，早已是天墉城年少有为的大师兄。原本，陵越的世界简单得很，只有师尊，屠苏，还有偶尔穿插进来的关于弟弟的回忆。现在，却凭空增加了许多东西。例如大师兄的责任，天墉城弟子的责任。
　　然后，即使如此，陵越在听闻屠苏已经被迫下山后，首先想到的，依旧是这个师弟的安危。把凌端痛心的指责屠苏杀死肇临师弟放在了脑后。
　　多年以后，玉泱回忆起陵越口中的屠苏其人，所言的是：“振袖拂苍云，仗剑出白霜。”
　　这，也是陵越心中的，关于屠苏的最后印记。这个十七岁的少年。
　　多年以后，陵越已是苍颜白发，再不复当初的春和景明。在弟子眼中，这俨然是一个不苟言笑的掌门形象了。然而，却掩盖不住弟子的窃窃私语，传说中那个叫百里屠苏的少年，是掌门心中的柔软之处。陵越掌门提剑，也是为了守护天墉城，有那个少年曾经生活痕迹的地方。曾经他们的家。
　　时光在改变着因执念不能修炼成仙的陵越的躯体，然而却从未撼动过陵越心中那个十七岁的翩翩少年。
　　哪怕这个少年，早就已经成了太古大荒中的一缕永世不得转生的孤魂。
　　对于屠苏的最后记忆，停留在琴川。一个有着美丽名字和风景的地方。
　　此刻，屠苏不再是独自一人，屠苏可以依靠的，不再只有这个大师兄和那个仍在闭关的师尊。屠苏的身边有了少恭，晴雪和襄铃。
　　见到屠苏原本如白纸般的表情增添了些许生动，陵越不知是喜是忧。
　　喜的是，陵越终于再一次看到了那年山下掩饰不了心中那几分少年好玩心性的师弟，忧的是，这个师弟从此不再是陵越一人的了。
　　“屠苏，跟我回去。”
　　陵越说道。
　　往常，这句话陵越说过不下百遍，然而此刻，却万分的不坚定。
　　自从看了锁着屠苏的那个牢笼，陵越就明白了，此刻的陵越，虽然手中执剑，却依然保护不了想要保护的人。
　　屠苏不语。只是静立，一如往常与师兄一言不合，对抗师兄的样子。
　　只是，此刻，多了些淡淡的愁绪锁在眉间。如果不是陵越，一定没有第二个人能够看出来。
　　“哎，屠苏不想走，你就别带他走嘛。”
　　坐在石桌上看着这两个都快要成静态的方兰生看不下去了，从石桌上跳了下来，对着陵越一通的张牙舞爪。
　　又话题一转，把原先的一本正经变成满脸的谄媚讨好。
　　“师兄，你带我去吧，你看我能抗能打能划水。”
　　说着，一把拉住陵越的袖子，蹭了蹭，又蹭了蹭。
　　陵越当然没有理会，皱起眉头看着屠苏。
　　“屠苏，跟我回天墉城。”
　　“师兄。”
　　屠苏突然望着陵越，说道：“师兄，不回天墉城了。此刻，一同踏遍山里山河好吗？”
　　也许，陵越此刻的心情，就是要屠苏回天墉城去，屠苏的心情吧。
　　陵越一个“好”字就要说出口了。
　　然而，被脑海中浮现的天墉城一幕幕的场景和掌教真人的话生生的给拦住了。真的可以就这样和屠苏一起踏遍万里山河吗？
　　真的可以手中执剑，就能保护想保护的人吗？
　　也许，于自身而言，一些身外之物，是能够放下的吧。然而每个人，却从一开始，就被一些不是自己想要却偏偏要由自己承担的责任羁绊住了。
　　陵越的天墉城，屠苏的焚寂。
　　每个人都逃不脱。
　　“师弟，师兄就在天墉城，等你回来。”
　　二人相视一笑，这一笑，就好像是儿时在天墉城那般的会心一笑。那个时候，小小的屠苏说，有师兄和师尊在，天墉城就是屠苏的家。
　　即使执剑，无法保护想要保护的人，那就保护这个共同的家吧。
　　此时，二十又一的陵越神采飞扬。
　　此时，年方十七的屠苏风华正茂。
　　无论时光怎么改变，此时的两个人，在彼此的心目中，都已经成了永恒。任你姹紫嫣红开遍。

作者有话说

　　看了贴吧那个二师兄的，十七岁这个梗，过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