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沈]匣中天地》音野莲

4、第 4 章

　　四
　　管理西域小城那般没个准星的事儿乐无异自然是推得一干二净，扔了东西抄了家伙就去捣鼓那罢了工的取水偃甲。沙漠之中风沙甚重，日夜冷暖变化也大，日晒雨淋过不了多久，许多部件可能就要开裂失效。无异认认真真地将备用的零件换上，好好收起了替换下的碎片，紧紧揣到了兜里。
　　“收集这些没用的东西做啥呢？”安尼瓦尔走了过来。
　　“坏了的还要搞清楚它为什么坏，不然老是这么修可得多麻烦。”
　　“修它也顶多是让你来一趟西域，我还巴不得它三天两头坏呢。”
　　“你直说让我别走了不就是了。”
　　狼王自然不扭捏，没心没肺地笑了两声说道：“好啊，那无异你别走了呗，留下来陪哥。”
　　无异哪想得到他这么直接，一个不当心失手掉了两手的工具尴尬地答道：“呃，这个……”
　　“别勉强。”狼王摸了摸他的脑袋顶，“哥知道你从小在长安长大，这西域自然是困不住你的。要走便走吧，只要别忘了回来看看就是。”
　　“我……”
　　“别瞎想了，快点去把那些偃甲都好好调整调整，省得哥三天两头就得给你送个鸟去。”
　　无异倒是更加寂寞，抓了抓脑袋小声抱怨：“那是偃甲鸟啦。”

　　连续几天日以继夜的修整让无异几乎要累垮了身体，当他准备像前几日一般爬着回去的时候狼王轻轻松松地提了他的后领笑道：“都干完了，一起来喝酒不？”
　　无异心想你那酒量我跟你喝怎么都是作死，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推辞：“你看我都这样了，哪还有心思舍命陪君子啊。”
　　狼王见他这没出息的样子忍不住眯了眼反问：“当真不要？这可是你哥我好容易才搞到的好酒啊！”
　　无异被他这么一说突然想起来当时用通天之器读了华月箜篌里的内容，心想他那破屋里还藏了个好酒的“娇”，不如拿回去让他去尝尝，体会下什么叫下界的美好生活，自然腆着个脸笑道：“那要不给我一坛，我搬回去慢慢喝？”
　　“哎，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大不了你被放倒了，我把你搬回去。”
　　“我可不是不想同大家一起喝，只是今早想早些休息。但若是推到明日你们又指不定有什么事儿，只好先要回来给自己饱饱口福不是？”
　　“这种时候倒挺会算计。”
　　“……嘿嘿。”

　　乐无异要了酒便严严实实地抱着，哼着小曲就进了屋。前几日他忙于修复偃甲，基本是倒头就睡、睁眼就走的节奏，这时才发现早已许久没搭理过沈夜呆的箱子了，忙绕到里间一看，却没想这箱子空空如也，哪还有什么人影。
　　这么一惊，乐无异原先要到酒的那些高兴劲都霎时烟消云散了，转了个身就急急忙忙往外跑。半夜的沙漠空空荡荡，只有些零星的风声在耳边响起，强烈的孤独感让无异忍不住停了脚步，茫然地站在沙地里看着四周。
　　师父……最早来捐毒的记忆又涌了上来，温暖的篝火，摆动腰肢的舞姬，再一转就变成了浑邪王的冤魂以及齐颈斩断的头颅……隐隐约约的风沙中一切都失了形态，好像又一次回到了死生之间，却无法等到那个提着一盏灯的人前来。
　　天边那半牙月亮无力地照射着沙地，同时也照出了远处一个隐约的轮廓。无异盯着那个略有些奇怪的影子下意识地迈动双腿，直到走进了去才发现是一身纯黑袍子的沈夜。
　　“你在这儿做什么？”他看无异被冻得有些哆嗦，忙捉了他的手腕将人往屋子里领。
　　“我……”乐无异的手抖得更厉害了，腕上被常年握剑留下的老茧蹭得有些发痒，“只是想到……当时在捐毒……”
　　沈夜听了也停下了脚步，转身紧紧盯着无异：“在捐毒，然后呢？”
　　他这么一看无异就清醒了，忙扯了个笑说：“没什么，我从我哥那儿要了坛好酒想找你一块儿喝来着，哪知道你自己出去晃悠了，把我可吓一跳呢。”
　　沈夜想了想也知道他之前指的是什么，低了头默不作声牵着他就往屋里走。无异总觉得这气氛僵得要死，过了好半天才憋出句不伦不类的话来：“我还真看不出来，你这么喜欢喝酒。”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喝酒了？”
　　“华月的箜篌……”无异刚出口就觉得提这些当真千个万个不妥，可已经开了话头也只得硬着头皮说下去，“我用师父的通天之器看了下，她絮絮叨叨讲了许多关于你的事来着。”
　　沈夜听了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问道：“她都说了些什么？”
　　“嗯……絮絮叨叨的。讲了当初你们怎么相遇的，还有一起喝酒的事。”
　　“……那么久远的事了，月儿还记得。”
　　“因为是很重要的事吧。”
　　“是么？”
　　“那不然是什么？你不是也记得么？”
　　沈夜没有回答，只是把他领到了小屋前：“开门。”

　　“……就这种时候使唤得特别开心。”无异扁了扁嘴开了门，看到他那口箱子便问了起来，“你去干啥了？”
　　“出去转转。”
　　“你这是考察考察捐毒的情况，看看能不能把烈山部的人给弄过来一起繁荣下？”
　　“这种玩笑还是少开些为妙。”
　　“唉，不好玩，你要是这个反应我逗你就没意思了。”
　　沈夜不置可否，转头看着角落的酒坛问道：“你说的酒……就是那个？”
　　“嗯。不过我还没尝过，不知道好不好喝。”
　　沈夜低身拍开封泥，一股馥郁的酒香便飘了出来，不禁发自内心地叹道：“果然是好酒。”
　　无异还是没习惯那些，捏了鼻子说：“咿——我可觉得酒味好大，闻着怪难受的。”
　　“呵，果然是小孩子。”
　　无异被他这么揶揄得有些火大捉了他的肩膀就愤愤地问：“哪里像小孩子！”
　　沈夜连回答都不愿回答，自说自话地倒了碗酒就要开干，无异可是最受不了他这幅模样，抢过酒碗喝了个干净就捧了沈夜的脸亲了上去。两人唇舌甫一接触便是一顿，无异过了好一会儿才笨拙地撬开他的口腔将嘴里的酒都渡了过去。期间酒液不明不白地漏出去好多，在沈夜下巴上留下道道水痕，那景象看得无异唰地红了脸，举着个酒碗连把手搁哪儿都不知道。
　　“味道怎样？”沈夜却是相当淡定，优雅地擦拭了下唇角便挑眉看他。
　　无异那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磕巴了半天才说道：“不好喝。”
　　“呵，小孩子。”
　　“这明明是只有你这种老头子才喜欢！”
　　沈夜自顾自地喝了起来，换了居高临下的口气说道：“本座比你大了一百三十多岁，当你曾爷爷都绰绰有余，还不满了？”
　　乐无异心想你过了这段时间竟然还有些长进啊，凑过去捏了他的脸说：“你看你这张脸，还有心思倚老卖老？”

　　沈夜也懒得和这么孩子气的人较劲，抬手抚了下他的脸颊：“你又懂些什么？”
　　乐无异放开他的脸转而捉了他的手：“你想做什么我都明白。”
　　“那你说……我想做什么？”
　　“不要走，好么？”
　　“我除了呆在你那箱子里，还能去哪儿？”
　　“我觉得你会去一个我永远找不到的地方……”乐无异紧紧捉了他的手，“就像师父那样……”
　　“我们最终都会去同一个地方。”
　　“可是——”
　　“担心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沈夜晃了晃酒坛，难得露出了个笑容，“今朝有酒今朝醉……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