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4、第二十四章 第一次妥协 ...
-
我在京城待了一个多月之后就待不下去了。不知是不是我来的时候把它想得太精彩了,搞得去的时候竟然觉得自己很糟糕。我差不多掏光钱包买的是晚上的火车票,距离启程还有大概十个小时的时间。临别的十个小时里我一直漫无目的地沿街闲逛,一路经过了好多的名牌精品店,也因此遭受了好多的白眼。
去,你这个穷女人,别沾污了我们店的玻璃墙,单单那面窗是你几个月的薪水都买不起的进口货啊!
你这种行头的穷光蛋看得起什么?
走吧你,赶快回你的世界去,别防碍我们做生意!
好几次我都为了此类蔑视性质的不屑眼神而感到尴尬不已。于是我不断重复偷窥与逃亡的动作,一边偷偷地观望橱窗里难得一见的奢侈品,一边必须像罪犯似的看完之后逃之夭夭。谁让我的自尊心如此强烈地作祟着?我经不起任何的异样目光,哪怕最是可遇不可求的捷径已经近在眼前。
我在名牌街转角处的某一间服饰店又很不巧地看见了西装笔挺的唐先生。我在店外而他在店里,我们之间只是隔着一面透明的落地玻璃墙。他背对我翻阅着一本杂志,一直翻一直翻得飞速,促使我怀疑他心不在焉的态度。
很快地一个漂亮的女人自更衣室里走出来了。有别于我看过的盗版范冰冰,身穿复古纺纱裙的她站在全身镜前好像不够自信的样子。她不断地指着自己的各个身体部位,同时的脸上带着不甚认同的表情。她觉得自己不够完美,这是我身为同类可以凭借无声的直觉感受出来的。
自认长得不够完美而自卑的女人,不用花太多的时间就理所当然地得到了一个男人的安慰。他在她的眼前宛如一名厉害的魔术师,一只原本空荡荡的掌心关上又重开之后,便是一条晶莹夺目的水晶项链。女人惊喜地接过项链,取而代之的得意之色尽现于脸上。
我忍不住低头苦笑,忽然明白了一个很现实的道理。诸如唐先生这种男人的玫瑰,不是我也会是别人。曾经一起在餐厅打工的同伴晓欣说得对,唐先生身边的位置是每个京城女人的梦想。只是出乎我意料的是晓欣的动作竟然那么快。
晓欣曾经追根究底地问过我是怎么认识唐先生的。我觉得没有说谎的必要,于是将就地告诉她事情的真相。她难以置信地直说荒谬,还问我让唐先生耿耿于怀的玫瑰到底是什么模样的。我不疑有它地表明自己真的不知道,不过听说好像是古典型的美女就是了。
好一个古典美女是吧?
我赶在店里的人发现我之前就离开了,浑身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被背叛的惨烈感觉。好像昔日狗男女留给我的滋味,我又再一次被人背叛了。
深沉的失望随着漫长的旅途沦落成接近绝望的悲哀。于是我在唯一的休息站里买了一瓶廉价啤酒,一个人视若无睹地对着漆黑的车窗一口一口地喝着。我第一次喝酒的结果很悲惨,在颠簸的旅途里渐渐沉入无底的梦乡。梦里我厚颜无耻地接受了唐先生的交易,跟他在一起之后便过着永生都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梦里我是穿金带银的情妇玫瑰小姐,昂首阔步地走进据说我几个月薪水都买不起玻璃墙的珠宝店里。我的一只修饰得美轮美奂的钻石食指甲在珠宝店里转了一圈,最后报复式地落在该面落地玻璃墙上。曾经蔑视我的女店员告诉我他们店不卖玻璃墙,而我回头很理直气壮地告诉她,我就是要他们店的玻璃墙。
梦里我任性地买了一面玻璃墙,唐先生不但没有责备我反而还称赞我很有先见之明。他说那面玻璃墙正好可以装进别墅的客厅,以便往后在客厅里得以尽情地欣赏花园里的玫瑰花。
梦里唐先生对我百依百顺,我宛如他独宠的玫瑰花,在他尽可能的呵护之下越来越娇生惯养。
梦里我很荒唐地成为了全世界最心满意足的女人,尽管我并不晓得满足其实就是一种幸福。
无底的梦好像一辈子的长度。我好不容易做完了它们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下了火车,甚至还躺倒在空寂的火车站里。我难耐头痛欲裂的知觉,痛苦地爬起来后便倒霉地惨叫一声。我不只因为醉酒而落错站,还因此丢失了我的背包。
我瞬间从天堂的美梦掉入地狱的现实。我对着即将破晓的天空自问到底做错了什么,谁知道兜头地迎来了几堆鸟屎。我咬紧牙关地擦掉头上的它们,谁知道更多更恶心地接连掉在我的身上。
我擦不完地干脆放弃,然后一个人很难过地跌坐在地上哭泣。我知道对着流满一地的牛奶不管怎么哭泣都是于事无补的,可是我就是想流出充满悔恨的泪水,既是一边后悔自己的决定,也是一边痛恨自己的冲动。
我实在不应该放弃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因为难得的机会或许在一生之中只有那么一次。可是,天啊,我已经活生生地放弃了它,甚至不惜为了放弃它而跟唐先生撕破了脸...
“啧...”手机在我的裤袋里忽然震动起来,依然是医院打来的电话。对方好像放弃了救人的希望,只是打来督促我赶快回去看望垂死的母亲。因为筹不出昂贵的手术费,所以好不容易安排的手术只能作废。
“不!请你们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把钱送到你们的医院去!”我不知哪里来的保证,竟然在重新站起来的时候,信誓旦旦地说得连自己都深信不疑了。对方勉强地表示理解,不忘在挂电之前催促道:“那么请陈小姐您尽快吧。”
对方说完很快就挂断了电话,仅剩漫长的尾音刺激着我的耳膜。
我深吸一口气,眨眼便不带犹豫地拨了一串通讯录里留下的手机号码。彼方好像早已猜中我会打给他似的,故意迟迟不接以惩罚我先前犯下的错误。
我极富耐心地重拨了数次,直到我渐渐升起的希望好像又要失去了。
“喂?”他在我即将再次放弃之际,善良地接听了电话,赐了我一个再度向他开口的机会。
“唐先生,我是玫瑰啊。”我清晰无比的声音,霎时回荡在空寂的火车站里。
那是我向唐先生第一次妥协的记忆,其中一段召之即来,挥之却怎么都不去的记忆。后来我才得知唐先生本身是一个善于令人妥协的男人,只要是他用心的对象都会自愿妥协地臣服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