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唐先生的那些事儿》凌素颜

19、第十九章 必须负责到底

　　我留院治疗的一个月，因为唐先生明显的介/入而再也找不到自杀的机会。他为我放下我一向认为他放不下来的公事，竟然与我朝夕相处在满是刺鼻药水味的病房里。我记得他说过很讨厌化学药水的味道，刚开始‘搬过来’的时候还受不了地向护士要了一些口罩来戴。

　　除了用餐时，我们俩都很有默契地养成了一种安静的习惯，而这种习惯要是追究的话应该在以前就培养而成的了。以往在别墅都是我赖在他的身边彩绘指甲，而他总是皱着眉头审核电脑里几乎没完没了的业务报告。通常这种和平的共处的时光只有在周末，换句话说，他是一个就连周末也不让自己休息的工作狂。

　　赫赫有名的工作狂不知因何变态了，他反常地远离了看似比生命来得重要的公事，反而全心全意地照顾着修养中的伤者。该名伤者跟他非亲非故的，好吧，如果勉强硬是要扯上关系的话，该名自作自受的伤者只不过是他众多名之中的一个情/妇而已。

　　一个微不足道的我，何以堂堂唐先生这么费心呢？

　　我坚持拒绝再跟他有所交集，因此他亲手喂我的粥食我会尽量无声无息地吃完，吃完之后就是自虐性地大力躺回病床上。他对此也找不出任何不满的说法，毕竟我已经算是很听话地没再试图自杀了，反而如他所愿地配合康复的疗程。

　　苏醒后的几天我已经可以慢慢下床了。手脚敏捷的他总是毛遂自荐地推着轮椅进来，从不假手于人地亲手将我抱进轮椅里。当我在轮椅上真真正正地坐好之后，他便会小心翼翼地推着我到医院外的公园去呼吸清新的空气。在炙热的阳光底下或许知道我怕晒黑，所以他还会不辞辛劳地一边撑伞一边推着我走。

　　我不敢接受公众投给我的羡慕。再者，关于不时来访的吴阿姨对我说的真心话，我都一厢情愿地选择搁浅。我没有资格在这种时候感动什么，因为金耀君至死对我的爱已经让我无以回报了。深刻地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别无他择地推开他放在我肩上的手。

　　“别对我这么好。”我毫无感情地对身后为我撑伞的唐先生这么说。如果只是因为我长得很像他的初恋，这种错误的对待更是不应该。我们其实根本不应该在一起，因为我们是本来心有所属的人。他喜欢的不见得是我这朵玫瑰，我爱的当然也不会是他。

　　“我喜欢对谁好是我的事，我有权利选择对谁好。”他不甘示弱地捍卫自己的立场，忽然幼稚的反应令人不禁发笑。

　　“玫瑰，你笑了。”他这么直接地告诉我。

　　“我不是玫瑰。”我忽然严肃地反驳他，这一回却换他微笑了。

　　“你不是玫瑰的话，那你是谁？别忘了你已经换名字了。”轻风自遥远处吹来，唐先生连忙将轮椅上的外套披在我的身上。我无力抵抗忽然吹来的冷风，抓紧温暖的外套后还是不可自抑地咳了一声。

　　我的一声咳嗽适时地中断了我们僵持不下的对话，他以即将下雨的理由转动轮椅推我回房，我则捂着胸口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他说得对，我换名字了，若不是身份证列明的叶玫瑰的话，那我是谁？当初只是为了方便遗忘过去以及讨取他的欢心而换的名字，两年以后终于感到后悔了吧？

　　我确实是活该后悔的坏女人啊...

　　“我叫日爱。”我沉痛地闭上眼睛，一股冲动地说给他听。“我叫陈日爱，你知道吗，陈旧的陈，日子的日，偏爱的爱...”这样的名字到底意味着什么？若是我小时候的记忆没有错的话，陈日爱的由来源自于一段被唱成歌的词：在总是陈旧的日子里，我为何唯独偏爱着你...

　　他并没有回应我。每次我故意回顾过去的时候，他总是无动于衷地不置可否，或是假装忙碌或是刻意转离。终于有一次我抓住他的手，自己认真的同时也强迫他认真以对。

　　“我不叫叶玫瑰，我的本名是陈日爱。”他被动地转过来以后高高在上地俯视我，一双深似大海的瞳眸里饱满说不上来的感情。那种隐晦的感情与其像执迷不悟，倒不如说是发人深省。然而我毫无弃权的道理，我只能加重力道地抓住他的手。

　　“我再强调一次，你已经改名了，现在的名字就叫叶玫瑰。”他稍微用力地抽回自己被紧抓的手，让紧抓他的手无助地落空。

　　“为什么？！”我太大声的质问导致不胜负荷地摇摇欲坠。我扶着病床，或许在潜意识之中是那么地懦弱又矛盾。我明明不想活，却竟然会害怕摔死;我明明不爱他，却竟然会为他的话而砰然心动...

　　他背对着我，剪裁合身的黑色衬衫里面所包裹的体躯好似在隐隐地颤抖。有些近乎解释的话，好像就是那么难以启齿了。

　　“因为，玫瑰是我唐家城的女人。”他转过颤抖的身躯，极富磁性的男性嗓音回荡在宽敞的病房里久久不散。

　　“既然当初冒用了她的名字，那么就必须为你的行为负责到底。”

　　唐先生说完之后很快就开门离开了。他好心地解开了我所有的疑惑，同时也黑心地仅以一席话的力量将我打入无底深渊。我沉浸其中而无法自拔的田地，才是痛不欲生的祸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