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唐先生的那些事儿》凌素颜

17、第十七章 耀君哥哥的召唤

　　我迈开停不下来的步伐，一直沿着丧失方向的街道走下去。沿街的人与车好像也是停不下来的局面，一直不断地当着我的面或则从我的身旁擦肩而过。华灯初上的时候，我开始疑惑到底是什么惨绝人寰的定律规定了这种局面？

　　为什么我们都停不下来呢？为什么我们都不能随心所欲呢？为什么我们一定得遵循这种残酷的定律来继续生活呢？

　　我望着漆黑的天空，再也看不见璀璨的星星，当然也找不到总是给人希望的月亮。它们都消失了，在我防不胜防的时候，突然无声无息地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停不下脚步便只能仰着头一边行走一边渴望哪怕一瞬间的奇迹会发生。

　　或许再往前走下去，天空就会亮了，曾经我的心理医生这么安慰过我。毕竟那时候我总是失眠睡不着，心底一直放不开遭受背叛的阴影。我是一个那么执着的人，从来都不肯好好或是乖乖地放过自己。

　　我恨金耀君这种感情已经持续了两年，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可是说短也不短啊。比起我们一起成长一起生活一起交往的十多年，两年虽然算不了什么，但是这难过的两年还是存在过的啊...

　　他在日记上说他从我离开的第一天开始就搭了晚我一班的火车，追着我的脚步默默地跟我来到了千里之外的京城。难怪初来乍到的时候，我总是感到好像有人在背后一直偷偷地跟踪我。那种‘好像’，却总是在转过身一探究竟的时候被否定。

　　我开始胡思乱想，劝勉自己别想太多却还是固执地怀疑身后也许熟悉的陌生人。然后，我的确在一年一度的生日收到了昵称为我的粉丝的生日礼物。第一年在京城过的寒冷生日，因为他的围巾而变得温暖。那条围巾明明是我几个月前在市集看了好久又不舍得买的必需品，我怎么可能将它丢进垃圾桶呢？

　　当我把暖人的围巾挂在脖子上的时候，我并不是完全没有想过是他。可惜那样的想法很快就被满腔满腹却无处宣泄的怒恨给否决了，对于移情别恋而生死未卜的他，我恶毒地甚至在心底狠狠地诅咒他不得好死。

　　然而，懦弱的一个人默默诅咒根本不是我想要的报复计划。我的报复计划从我费尽心思换来的一次华丽转身而渐渐如愿。我不顾母亲从小到大的教诲，在别无他择的情况之下变成勾引人/夫唐先生的第三者。我改名变身名震京城的第一情/妇叶玫瑰，一箭双雕地为了报复，也同时为了人人皆趋之若骛的荣华富贵。

　　我一直肤浅地误会他，以为报复的对象抛弃我而选择康幽宁主要是因为她家的财势。他口口声声说过未来要出人头地，我肤浅地以为他为了所谓的出人头地而不惜走捷径。我从来都没有怀疑他为什么会贸然爱上康幽宁，正如他两年以来都未曾解释他的苦衷一样。

　　“为什么...你不解释？”我望着漆黑，道不出来的苦涩之余，完全不敢停顿已经虚软无力的脚步。

　　然后隔年，唐太太給我的第一巴掌的那天，我以为自己出现了再见他的幻觉。我为了抗拒胡思乱想的空隙而故意安排的美容疗程，却在美容院的门口差点被一辆飞驰而来的车子撞死。职业杀手最终还是被唐先生的人搜到了，而那名无辜被撞伤的路人甲却至今都下落不明。

　　原来是他，一个愚蠢之极的家伙，明明是被撞伤的立场却充当了畏罪潜逃的罪人。他在日记上说他为此昏迷了三天三夜，难怪事发之后同样的三天三夜我都心神不宁。我一直在所难免地想象救我一命的恩人是谁，直到就算唐先生都告诉不了我那个恩人究竟是谁之后，我才不得已放弃追根究底。

　　半年后我的二十五岁生日，同样的他还是遵守了给我送生日礼物的承诺。我收到了一个手机套，没想到他连我的手机是什么款式都了如指掌。我认得他的签名，甚至是画里抽象的天使之翼，寓意着天使会保佑我们的爱情天长地久...我过后拿着礼物跑出别墅一直在寻找送礼的匿名粉丝，在外找了半天却只能掌握他在留言的卡片上残留的余温。

　　后来，我渐渐地发觉隐形的跟踪狂好像不再那么积极地跟踪我了。在路上我总是神经质地频繁回头，发现自己身后的景致开始缺少他的存在。我不甘愿这么快就被放弃的事实，压抑回头的冲动而把全副心思投放在手机上总是开着的摄像机。

　　我必须争取一些活生生的照片以安抚自己的不安。当然我再也抓不了偷拍身后的他的机会，他好像只是我的幻想里的跟踪狂，而幻想总有不堪一击而破灭的时候。我不断按快门而拍下的几千张照片里，在放大镜的检视下也只能勉强捉得住自己的影子。

　　他真正以再见的形态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是隔年的情/人节。那是我与唐先生第二次共度的情/人节，我们各别穿了彼此有份设计的情侣装出席包餐厅的饭局。那时候，我已经戒掉了关注周遭事物的坏习惯，一双眼睛只专注于眼前的唐先生。

　　情/人节的套餐送上桌之前，我们欢乐闲聊的末端，是唐先生主动告诉我的：“对面餐厅的男人，不晓得为什么一直盯着你看。”我匆忙地偱着他的话对上了那双深情的眼睛。他的眼神在深情之中有一丝我怎么用力看都看不穿的痛，我一厢情愿地误以为那是假装的情绪。

　　我误以为他是为了康氏药材而来，毕竟那时候康氏药材是那么不知量力地妄想与唐氏集团争夺欧洲的市场。我很快就恢复了无懈可击的状态陪伴唐先生欢度情/人节，笑言自己根本不认识对面的男人之后却又在心底开始盘算紧接而来的报复大计，巧妙地令唐先生对欧洲的药材市场更加势在必得。

　　药材大王康氏不用几个月的时间就因为低估竞争对手而彻底垮了。那天我对着电脑坐了一整天，登录一个又一个的新闻网去查看康氏破产的最新消息。我盯着一幕幕快节奏的新闻报道，超乎想象地竟然挖掘不出来一丝快乐的报复感！我后知后觉地发觉我要的快乐，原来不是建立在报复之上！

　　我为自己建立不来的快乐感到无助极了。我又开始辗转难眠地睡不着，心理医生的话又听不进去，只好夜夜出去借酒消愁。喝醉了回家也许可以一醉到天明，喝不醉的话也没关系，因为总有一双深情又沉痛的眼睛默默地注视着我...

　　我们终有一天会正式重逢的，可是我千算万算都没算过我会在林家千金的洗尘宴上重见他！那晚我理所当然地成为众所瞩目的焦点，奈何在千万道炙热的目光之中我只在意他的视线。两年不见，我一直注意的他却由始至终都不看我一眼，好像我是他素不相识的陌路人。

　　是的，我对他紧紧牵着康幽宁的手感到无比刺眼，我对他总是对康幽宁的关怀备至感到无比难受，我受不了宴会的水酒而成立了逃走的借口。我一个人离开酒店，竟是从来都没料到自己会是率先逃亡的人。我在小巷真正地重见他，那个几乎永远都愿意为我不顾一切的男人。

　　他的再度出现让我庆幸也让我懊恼，我开始感到深切的不安，不是因为自己不计前嫌的本能反应，而是唐先生对我毫无保留的信任。唐先生太相信我的片面之词，居然是我极为恐慌的发现。因为清楚知道他也是痛恨谎言的同类，我不得已不采取畏罪潜逃的行动。

　　我本来已经登机了，我本来可以避免悲剧的了，可是...为什么真正的真相会是这个样子呢？为什么金耀君誓死隐瞒的真相竟然是这么荒唐的呢？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为什么...你要让我变成这么无知的坏女人？金耀君...哥...”

　　我坚持再往前走下去的天空还是那么漆黑。我的人生在顷刻之间何止丧失了方向，还间接丧失了光明啊。倾盆的雨水完全没有预警地冲刷着我，才发现原来无知地坚持走下去就是一种伤害。不是金耀君把我伤得遍体鳞伤，而是我在不知不觉之中害死了他。

　　我害死了他...我就连他有可能是我亲生哥哥的事实都感到嗤之以鼻，我简直是等天收拾的坏女人...

　　“你回来！你不准死听到了没有？！我要你亲自回来收拾我，哥，你到底听到了没有？！”我再也走不动了，脱去高跟鞋的双脚已经走得破皮出血，只能顺着虚弱乏力的身体跌倒在地上。

　　一辆急驶而来的轿车打着耀眼的车灯，就像是耀君哥哥对我的召唤...

　　我抱紧湿透的日记本，挣着笑容地使出最后的力气飞扑向刹车不及的轿车。庞大的冲撞力在眨眼之间的确让我痛出声来，然后我的身体从车子的挡风玻璃上慢慢坠落，滚到粗糙的柏油路中央时好像还流了满地的血。

　　我触摸着不断流逝的血液，慢慢地合上双眼像在感受自己逐渐流逝的生命，忽然感同身受地叹道：“耀君，真的好平静哦...原来只有死亡才可以这么平静啊...哥，我也爱你，拜托你一定要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