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唐先生的那些事儿》凌素颜

16、第十六章 丧失方向了

　　如今天使之翼折断了，剩下的只是断断续续的日记页面，脱线地散落一地...我蹲下身一页页将它们捡起来，试图顺着日期将它们还原成本来的模样。

　　还原一本日记是谈何容易的事？更何况金耀君的日记竟然承载了这么许多，这么地沉重教我一时之间根本无法负荷。我翻着它们看着它们，每动一次那只仅剩的断翅天使就摇摇欲坠似的，不管我多么用力地想要粘紧它。

　　2006年5月6日漂亮的晴天

　　日爱，今天我算是被你彻底给逮住了，以后应该也逃不掉了。
　　你的点头答应让我失去理智，好不容易挨了一个月面包的第一份薪水买定情信物竟然还意犹未尽。我一定是疯了才会被那间黑店的老板娘骗钱。我问她还有什么保佑爱情的宝贝，她竟然给我推荐全店最正版最贵的《天使之翼》日记本。
　　日爱，我们一人一本，每一天都写上‘我爱你’好不好？听说坚持写完一整本‘我爱你’，我们的爱情会天长地久。虽然我半信半疑，但是我真的希望我们可以天长地久。
　　日爱，我爱你。

　　2006年5月7日可爱的阴天

　　日爱，你让我连灰色的阴天都充满朝气，只因为你收下日记本时的微笑。我从来都觉得什么‘你的微笑就是我的毒药’的歌词很好笑，不过今天我却真正地感觉到你的微笑真的是我的□□。
　　日爱，都怪你的微笑太迷人了，迷得我一整天都笑脸迎人，吓得就连老板都担心我是不是吃错药了。
　　日爱，我爱你。

　　2006年8月18日期待已久的好日子

　　日爱，今天是你十八岁的生日，十八岁意味着长大成人的意思了，而长大的你应该嫁人了，嘻嘻。我下手为强先用朴素的信物订下你，免得你将来大学毕业之后不认帐。
　　日爱，我爱你。
　　祝你生日快乐，大学一切都顺顺利利。

　　2012年2月13日阔别N年的节日前夕

　　日爱，你以前常跟宁说的什么早生华发，我终于亲身体验了那种凄凉。为了日夜期盼的你的归来，咱的黑发已经白了多少根哪...我等不下去了，虽然六年之间你每次放假都有回来，可是我真的等不下去了。
　　我爱你，明天就去你宿舍接你。

　　2012年4月1日意义重大的愚人节

　　日爱，嫁给我好吗？
　　我反复自习很多次的台词，没想到竟然让你觉得我是故意愚弄你。
　　我怎么会愚弄你，怎么舍得愚弄你呢？
　　日爱，我只是想证明，我爱你都来不及了。

　　2012年4月30日措手不及的婚礼前夕

　　今天陈伯母找我说了很多话。前些时候她就找过我问了很多话，今天又找我说了很多我根本听不下去的坏话。她说，日爱，你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妹妹，怎么可能嘛对不对？
　　我不敢相信地逃走，一个人躲到酒吧里喝了一个晚上。当你打电话问我的心情有没有跟你的一样兴奋时，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吗？
　　我多想亲口告诉你，日爱，恐怕我没有办法娶你了，因为我不想沾污你，因为你只能是我心目中纯洁无暇的女神。
　　日爱，我爱你。
　　可是当我知道我们的真实关系以后，我恐怕再也不能爱你了。

　　2012年5月1日我亲手毁掉幸福的纪念日

　　日爱，请你一定要相信我，今天的我比你难过千万倍。我威胁宁跟我演了一出为情自杀的好戏给你看时，你有没有看见我痛得忍不住的泪水呢？我猜你一定没看见，因为不管多痛我都不要你知道，我不要你跟我一起承担任何的痛。
　　日爱，我爱你。
　　全部的痛，就让我一个人承受吧。

　　2012年8月18日依然期待的好日子

　　如果时间可以定格，我希望我们永远都停留在六年前的今天。六年前我明明已经订下了你，而六年后我竟然连一句生日快乐都没有办法亲口告诉你。
　　日爱，我爱你。
　　以前我可以肆无忌惮地近距离欣赏你的美丽，现在我只能偷偷地远距离留下你的生日礼物。请你一定要收下我答应过每一年都会送你的生日礼物，正如我在礼物上特地写上的留言，请你别把它丢进垃圾桶。

　　2012年12月22日预言的世界末日

　　很多人都说今天是世界末日，可是我还是一如既往地起床洗脸刷牙，然后一边啃着便利店的冷面包一边跟踪你，日爱。
　　我跟踪你一个人走广场的咖啡厅，特地选了可以将你的一举一动尽都收眼底的角落坐下。我模仿你点了一杯叫不出名字的黑咖啡，甚至默默地陪你坐了一天。我以为喝咖啡是你开始培养的休闲乐趣，直到那个男人的出现我才知道自己错得太离谱了。
　　日爱，我爱你。可是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那天的世界还未末日，但是我的世界却因你而末日。

　　2013年3月6日自甘倒霉的一日

　　日爱，今天早上我又在别墅外偷窥你梳妆打扮的样子。老实说，我很妒忌那个男人，因为你每天都那么落力地为他装扮。为什么以前你从来都没有这么为过我呢？
　　我看着你跟他吃早餐都吃得那么开心，而我就连一丝宽慰的笑容都挤不出来。我原来是这么心胸狭窄的人，容不下心爱的妹妹追求她的幸福。不过，巧合的是跟我一样自私的人竟然还有这么多。
　　那个男人离去之后，不甘心的老婆登门就给你一巴掌的教训。她语无伦次的恐吓对你造不成任何的影响，可是对我来说却是不容忽略的警告。我持续跟踪你去美容院，果然还是如愿地救了你一命。
　　日爱，我爱你。
　　在别墅前我不能挺身而出为你抵挡那一巴掌，可是我在街上能够以倒霉过路人的身份为你阻挡那辆杀伤力十足的车子。请你别感激我，我不要你的感激，所以我才带着满身的血逃走了。

　　2013年3月9日受不了的日子

　　日爱，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这一场手术竟然让我连续昏迷了三天三夜。我记得动手术之前我还在拼命地写日记，手术醒来之后我第一件急着做的事也是拼命地写日记。以日记的方式记录甚至祈祷我对你的爱情，好像已经是我失去你之后唯一能坚持的事情。
　　是宁送我进院的，她总是在我最需要的时候陪我度过难关。我跟她道谢，她却跟我一样的死心眼态度，笑着说我不需要你的感激。
　　是啊，我们都不需要爱情里面最卑贱的感激。
　　日爱，浑身涣散似的疼痛快要让我受不了了，我开始质疑这种受不了的日子会不会有终点。

　　2013年8月18日永恒不变的好日子

　　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手绘的手机套。因为发现你好像是智能手机从不离手的低头族，我奢望唯一可以亲近你的生日礼物，真的就只有这样了。
　　我爱你，日爱。
　　我是永远爱你的粉丝，所以请你别把我的礼物丢进垃圾桶。

　　2013年9月15日彻底崩溃的日子

　　日爱，何以我这一辈子都这么悲惨呢？我好不容易爱上的女人却不能爱，我好难得再次学会适应的生命却快要结束了！我亲生母亲什么都没有留给我，唯一留给我的竟然是比平常人高的患癌几率。明明半年前我车祸动手术时都检查不出来的什么，半年后怎么可能会是末期脑癌呢？
　　我接受不了这种结果，日爱，我不要死，我怕死！
　　我爱你啊，日爱，所以我怎么能死呢？

　　2013年9月22日崩溃七天后的阳光无恙

　　过去的七天里，我一个人封闭在地下的画室画着我心爱的你，日爱。
　　我好像回到了当初最单纯的快乐时光，那时候我总是一个人在海边画画，而你陈日爱总是一个人跑来指着我的画作跟我说，耀君哥你好会画哦...
　　我好像是从那时日复一日之间掉入爱河的吧。我喜欢你对我的崇拜，不知不觉由喜欢变成难以想象的痴爱。你是我第一个爱上的人，第一个让我领受心跳加速的感觉的女孩子。你的每一个成长阶段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每一段都被我执着地重展在画纸上。那些你可能已经忘记而我想忘也忘不了的样子，要是机会许可的话我再給你看好不好？
　　日爱，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

　　2013年12月12日抱病思念的日子

　　陈日爱的画作完成了好一段时间，同样的一段时间我的病情开始恶化。越来越剧烈的头痛无时无刻都在折磨我，有时候我甚至发现笔直地在你身后跟踪你已经变成越来越艰难的任务了。别说跟你在一起是不可能的任务了，现在就连远远地跟着你看着你竟然也做不到了。
　　我剩下的时日好像不多了，我怕我真的会不小心地在你身后倒下然后被你发现，一切就完了。我想是时候要努力戒掉对你的感情了，为了让你更好地活下去，也为了让我更好地离开你。
　　可是日爱，我是这么爱你，爱得沦落成这种境地，向你走去我做不到，不向你走去我更做不到！

　　2014年2月14日争得一时的情/人节

　　今天我故意穿得很体面去餐厅庆祝情/人节。我这种人啊，这辈子穿正式的西装包括这次好像就只有两次吧。我第一次穿西装穿得很麻木，那时候为了杜绝逃避的本能反应我只好麻木地面对残酷的现实。
　　事隔大概两年后，我第二次穿上西装竟然还是这么麻木。我就连餐点是辣是酸都吃不出来，只知道在可以望见你的对街餐厅里一直重复进食的举动。我反复警告自己不能停下，一如两年前坚持举办的婚礼。
　　日爱，我用心良苦的事你从来都不需知道。我只要你大快人心地报复完之后真正展开你崭新的生活。我以你最痛恨的方式重现你的眼前，只不过为了让你更早解脱，早在我死亡之前你必须放飞。
　　来吧，我爱的日爱。

　　2014年6月3日我们的重逢之日

　　日爱，报复不能让你快乐吗？我以为康氏药材破产倒闭的消息会让你至少尝到报复的快乐，原来我又错了。我想你心中真正痛恨的人不是无辜的宁，而是我，对吧？
　　我千方百计争取出席晚宴的机会，故意让你看见传闻之中始终对落难千金不离不弃的我。我又跟宁做了一场戏，我总是这么无耻地拖累她。可是当我发现你恨得咬牙切齿跑出去只因为看见我们紧牵着手时，我的心又该死地动摇了。
　　我多次设想过你会教训甚至当面报复我的画面，竟然一个都没出现。我追你追到酒店外的小巷，终于忍不住叫了你一声我这辈子都无法忘怀的名字。直到后来疯狂的唐太太亲自来袭我都不怕，你知道为什么吗？只是因为我发现，我原来一直都在你的心上。
　　这就够了，我爱你，而你原来也还是爱着我的。

　　2014年6月8日让人绝望的告别日

　　日爱，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呢？你打算比我率先离去，就像当年一个人跑到千里之外的京城一样吗？两年前的我还有能力追着你的脚步，可是现在别说遥不可及的美国，我现在就连下床到外面的公园去散步都成问题了。
　　医生说我能坚持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对于他这种说法我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死到临头，我那时候只能跟你说的对不起，现在应该不只对不起了。当死亡快要来临的时候，一切禁忌几乎都不再是禁忌。
　　日爱，你是对的，你应该有知道真相的立场。
　　我爱你，我告诉你真相，我也认了我就是你的哥哥，那你留在我的身边陪我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好吗？

　　2014年6月13日金耀君的死亡之日

　　经常听说女人的直觉都很灵验，可是我就觉得自己的直觉也很不错。我的眼角前几天一直都跳个不停，好像在预告我的生命即将要结束了。我真实地感觉得到自己的生命已经来到了尾声。
　　日爱，听说今天也是你飞往美国的日子，这是真的吗？遗憾的是，我已经没有办法亲临现场求证了。我的心，不知为何反而随着生命的流逝变得越来越平静。
　　乐观一点的想法是这天我们一起走，一起走得刚刚好，谁也不用承受失去谁的悲哀。我不知道你是几点的飞机，但是我好像看见了云端上的你，你透过飞机的窗口正在跟我挥手告别。
　　日爱，我的日记写完了，也证实了黑店的老板娘真的是骗钱的。什么写完一整本‘我爱你’的爱情会天长地久，都是骗人的谎言。
　　可是我还是要写这句最后的一次。
　　日爱，我爱你。

　　...

　　十六点三十分的飞机已经启航了。其中一个不舍的女孩子在机场的篱笆外一直追着飞机跑，脸上满是悔不当初的惨烈表情。

　　“别走...我求求你回来好不好...”她在喊在哭在闹，失足而跌倒在地上，望着远离的飞机一直捶打着地面。对于这种自作自受的罪人，这好像就是罪有应得的报应吧？

　　我苦笑地捡起地上的日记本，慢条斯理地走出机场。机场外的天空在我看来根本是灰不成的黑色，至于为什么会这么黑我完全没有探讨的心情。我只是抱着日记本不断地穿梭在车来车往的道路，忽然之间竟然完全地丧失了所谓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