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爱你》汶希

46、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草草结束了在上海的演出，当天晚上章景凯就飞回台北。在回台北的飞机上，HAROLD坐在他身边，低声汇报今天下午和饮料公司等几个大的广告商碰面的细节。然后打开电脑，里面有好几条由几个国内公关大员拟定的微薄，有轻描淡写的，也有插科打诨的，总之就是要把最近的风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动声色地撇清章景凯和赵希真之间的关系。

　　章景凯不置可否地把文档往下拉，眼睛却定在一段被标注了红叉的文字上。
　　“这个是什么？”
　　“哦，你也知道，最开始他们都是用英文草拟的，然后翻译成中文再润色，这个是最早的粗糙的中文版，被我们嘲笑了很久，太傻了。”HAROLD轻描淡写地解释，但不知道为什么内心却一紧。他知道章景凯绝对不是那种随口问一下的人。

　　“傻在哪里呢？”章景凯好看的手指，从文字上划过。
　　“就是，这种澄清不出还好，一出，只会彻底把你们的关系绑定了。而且，还显得景凯你特别，无情无义。”HAROLD说完这话，后悔得差点要咬舌自尽，因为他看到章景凯嘴角往下一撇，“不就是个个都想我和希真划清关系吗？我成全你们。”
　　“景凯，你别疯了。”HAROLD一手把电脑屏幕合上，“这事的后果无法预测，甚至无法挽回的。”

　　“HAROLD，你一进view studio就分析过我的粉丝组成，按照你的推断，我的粉丝属于哪种忠诚度的？”晚上的航班本来就关了机舱的灯光，只剩下小小的阅读灯一缕光束打下来，章景凯的脸在明暗之间，看不清表情，只有手指无意识地在小桌板上敲动，等待HAROLD的回答。
　　“铁粉。都是跟了你很多年，很了解你的。而且，他们从你出道陪你到现在，都长大了。”
　　“那不就行了，有他们在。我这些年，也不是一帆风顺，起起落落，我对我的粉丝们，有信心。”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章景凯微微笑了一下，重新把耳机带上。HAROLD明白，这是老板表示，这次谈话结束了。

　　下飞机、等行李，刚钻进车里，章景凯照旧点开微信，和北京那个病恹恹的小人你侬我侬一番。“药吃了吗？烧退了，吃点稀饭好吗？”
　　赵希真敏感地觉得，这次章景凯的温柔关切里，不像前两天那样带着躁动和不安，仿佛笃定了什么主意。想起今天陈贝贝赶紧开溜不知道躲哪里去的奇怪行踪，他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找贝贝干嘛？”

　　“嗯，看看你最近在北京乖不乖，有没有瞒着我悄悄去SPARK玩。”
　　“滚，越管越多。”明知道章景凯就是有事瞒着自己，但赵希真习惯了信任，也就不追问了，或许他身边还有其他人，不方便讲。

　　“不管你能行吗？少管一天都会撒花唱歌表白了。”章景凯回了一句，赵希真顿时语塞了。这是这几天来，章景凯第一次主动提起这件事，而且，赵希真再掩耳盗铃，也知道事情正在往接近失控的方向发酵。他这两天也被约谈过，大致意思就是让这位根正苗红的钢琴家点到即止。当中，仿佛也夹杂了彭佳家里人的意思。虽然说彭家没落了也是有颜面要支撑的，北京社交圈里知道他和彭佳往事的人还真不少。万一闹成了板上钉钉的出柜，颜面上实在也太难看了。

　　各种明示暗示，赵希真自己都听烦了。没错，最早启动这辆失控的火车的人是他，而且，也是他和章景凯一致决定要启动这辆火车的，只是很多事情，做之前以为自己想好了万全之策，做起来才知道漏掉了太多。赵希真很久之前曾经和彭佳筹办过订婚仪式，当时他是心不在焉，彭佳是处处紧逼，两人吵过好几次。妈妈那时候还安慰他说，没有未婚夫妻在筹备婚礼和新家时，不吵架的。现在想来，这种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社会普遍真理，真是到处适用。无论同性异性，谈恋爱的时候是两个人的事，风花雪月你侬我侬，尤其是他和章景凯，彼此心意明了，时间和金钱总算宽裕，彼此都是把重心放在如何取悦对方身上，自然甜蜜。但到了感情发展的另一个阶段，需要交代的是家人、朋友，千丝万缕的关系，照顾很多人的面子，加上两人身份特殊，身上又有很多挥之不去的枷锁，让这条路走起来艰难重重。

　　当然，赵希真自己也知道，这当中最冒险，不是把两个人所谓的事业和前景一把压下去的赌博，而是在这条漫长而艰难的道路上，如果保持平静和信任。赵希真知道自己是个很情绪化的人，很多事情，哪怕之前商量好讨论过，真要发生的那一刻，哪怕章景凯就在自己身边抱着自己，但看到杂志写他和钟心玫去巴里岛，赵希真还是难免有情绪的波动。而这种波动，源于心底里的不安全感，就像陈贝贝说的，这是一场一旦启动无法停止的游戏，两人必须一张接一张的出牌，谁中途退出或者犹豫，都会对对方，造成毁灭性的打击。这种信任，很多夫妻结婚十年，都未必能达成。而今天，赵希真和章景凯，彼此连一纸婚书的束缚都没有，就打算把自己这样全部交出去。
　　赵希真不知道自己沉默了多久，直到电话那头章景凯轻轻地叫了他一声，“又在发呆了吗？”

　　“景凯，我知道你顾虑什么，我不会骗你说，无论你做什么，我都甘之如饴，我确实会难过会敏感，但是，我信你。走到这一步，是我们共同决定的，用一点点的艰辛来换很长久的美好，我是个成年人，我晓得当中的利弊和轻重缓急。你决定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必顾忌利益，我们大家都知道，钱这种东西，花得出去，赚得回来。”

　　章景凯很少听赵希真这样认真而沉重地表态，但却是放心了一些。这些年赵希真确实成熟了很多。以前的希真会强颜欢笑说自己没事，现在的希真，会清楚明白地告诉他，难过是会有，但底线在哪里，只要不触及底线，一切都有挽回的余地。

　　“好吧，希真你要相信我一句话，无论很多门面上怎么说、怎么做的事，那只是我身不由己的说话。我真正心里要说......”
　　“我信你。”赵希真干净利落地打断了章景凯的话，“我只信、只听你亲口和我说的话，其他的，都不重要。”

　　但是不到24小时，赵希真差点把这样干脆的承诺都忘了。当他收到赵顾的短信，“赵希真，你们吵架要吵到围脖上吗？你以为你们是中学生情侣吗？”才呆呆地点开微博，然后看到章景凯那条莫名奇妙的“直男”声明。

　　赵希真第一反应是关上IPAD，重新爬回床上，一定是自己太累了，所以看错了，理解错了他的意思。他这是全面否定两个人的关系？虽然昨天两人才信誓旦旦互相承诺。但是，这样即使是场面上的说法，仍然让赵希真仿佛被人先往脸上打了一巴，再往心里戳了一刀的感觉。

　　第一感觉是痛，很痛。但是，赵希真毕竟不是当年初出茅庐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古典钢琴家了。刚刚爬上床，他脑子里瞬间清醒了，不对呀，这个傻到极点的所谓“声明”，不就是让全世界都更确定两人之间“有什么”吗？

　　赵希真蒙了，他完全想不懂章景凯到底在搞什么。这个时候，他本能还是拨通了孙绎的电话。
　　“不行了不行，你们两个太逗了。”电话刚接通，孙绎已经笑得满地打滚。
　　“你啥意思？”虽然不解，但不知道为什么，孙绎的笑还是缓解了赵希真的焦虑，这事仿佛真的往他猜测的方向走。

　　“啥意思，你不懂啥意思，你家章景凯能不懂啥意思？这不就是明明白白把章景凯和赵希真两个名字串起来，路人皆知，你们俩有一腿，或者曾经有一腿。”
　　“喂，别说那么难听，什么一腿两腿的。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呀。”
　　“哈？你都不知道？他发之前没给你看过吗？”孙绎反问一句。
　　“我真没看，他就大致和我说了两句。哎呀，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到底这事会怎么发展？”
　　“你还用问我吗？你自己一刷微薄不都看到了，骂成狗了。你都快成了被骗色的无辜少女的代表了。”

　　“怎么会这样，那我该怎么办呀？”赵希真这下才发现事态完全朝另外一个滑稽的方向奔去了。两个人转发、评论的数量疯长，舆论从未如此整齐划一的一边倒，或许只剩下章景凯多年的歌迷，肯帮他说一两句公道的话。而且很多莫须有的罪名，完全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不和你说了，我得赶紧去问景凯该怎么办了。”

　　在台北，和铺天盖地的网络恶评相比，章景凯正面临更焦虑的事情。趁着他微博的契机，陈君竟然私自联系了相熟的台湾媒体，冷嘲热讽地发了一条稿件，更可怕的是，当章景凯看到这份稿件的时候，连番茄日报的主编都只能对他说一句，“已经开机印了，爱莫能助。”

　　凌晨三点，陈君被召到了view studio的办公室。章景凯很少骂下属，这次他一言不发，脸色阴沉地坐在电脑桌后。HAROLD和景岚，陪他出道的蔡姐，都坐在各自位置上，电脑屏幕闪烁个不停。陈君刚进门，章景凯抓起手边的茶杯直接摔了出去，只是在出手的瞬间，仅存的一点理智，他的手稍微偏了一下，茶杯擦过陈君的脸，砸在墙壁上，粉碎在地上。

　　“老板。”被陈君引荐进入view studio的廖楚生，本能挡在了陈君面前。景岚大吃一惊，蹭地跳了起来从后面搂住哥哥，“景凯，冷静点，她是女生。”
　　“她不是女生我今天已经打她了。你知道她干了什么好事？她敢公然绕过我发稿，挑拨我和希真的关系，还贬低希真。”

　　章景凯骂完，景岚心里一沉。其实两兄妹心知肚明，陈君吃了豹子胆，都不敢自作主张做这种事，给她撑腰的还能是谁。章景凯从小就和妈妈最亲近，六岁开始学小提琴到大学开学，都是章妈妈开车接送的。如今，在自己和爱人正焦头烂额的时候，乘机插上一刀，想“斩草除根”的人还能有谁。偏偏这个人，是章景凯不敢骂不能骂的一个人，难怪这么多年的修养完全失控，拿个从影迷会提拔上来，有名无实的经理人小姑娘来撒气。

　　“景凯，坐下。”HAROLD看来看去，也只有自己是单纯“外人”的身份。走过去朝楚生撇撇嘴，楚生赶紧扶着吓得连哭都不会哭的陈君先出去了。他再把章景凯按回座椅上，“你要怪，就怪我。是我失算了，我低估了大陆网络的戾气。他们有时候甚至不需要去分析什么，反正就是随便找个人或者事来撒气吧。”

　　章景凯拿起桌前已经凉了的咖啡，狠狠地灌了一口，“这是不怪你，你把厉害关系给我分析清楚了，就是尽了你责任，是我自己做的决定。”

　　“景凯，这个倒不用担心，CAA那边看问题的角度不同。反正......”景岚想了一下措辞。
　　“网络舆论这些事情，我倒不是最担心的，景凯，信我，给我半年到9个月时间，我一定能帮你扳回来。”HAROLD拍着胸口。

　　“这些都不是我最烦心的。”章景凯揉了揉酸胀的眼角，拿起电话，琢磨了一下，一个人钻进了会议室里。在他身后，HAROLD朝景岚做了个鬼脸，“要美人不要江山呀。”景岚冲他挥了挥拳头，“以我哥的本事，江山美人最后都会有的。”

　　“那时候你们家还会继续有婆媳矛盾呢。”一晚都没怎么吭声的蔡佳颖，看到章景凯和陈君这两个矛盾焦点都走了，才终于说了一句话。

　　电话几乎只响了一下，赵希真就接了，“景凯，你怎么会这么傻？”
　　“你还没有睡觉吗？都凌晨4点了。”章景凯第一反应，还是不满刚刚病好又要熬夜的赵希真，“在干吗？”

　　“删评论，那些敢来我这里骂你的，我都删了。”赵希真带着点孩子气的固执。
　　“你跟他们呕气干吗，不值得，你要知道我中文不灵光，哪里看得懂那么多网络用语。”章景凯其实都懂，只是他知道在这个时候，这些都不如赵希真重要。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能做些什么，这好像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另外，我其实是想和你说，台北这边出了些意外。”
　　“意外？！”赵希真像被针扎一样蹦了起来，“怎么了？你有什么难说的，我帮你都说了。”
　　“不是，你别乱想。”章景凯把明天即将刊登的那些文章，挑了重点说了。赵希真沉默良久。
　　“希希！”他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我没事，刚你说意外，我还以为你又怎么了，这些都不是大事。只是，我没想到章妈妈，对我成见这么深。这件事过后，恐怕她......”
　　“我妈的事情我自己处理，不会让你委屈的。虽然，我好像承诺的都没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