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迟栖烟小号

5、许诺

　　“小姑娘，第一个愿望想好了吗？”长风又吊在了窗口，笑意懒懒。
　　虞令婉不紧不慢从字帖里抬起头来：“恩。”
　　自己这十多年来最担心的也不过这个问题了……
　　“我要能睡好觉！”
　　长风眨眨眼睛，忍住了脱口而出的笑声。
　　偏虞令婉还一脸认真地掰着手指：“我总共也没多少肉，你肯定不希望和别的妖怪分吃我吧。所以你要保证我身边再没有捣乱的妖物，我可以好好地休息。”
　　“没问题！”几乎虞令婉话音一落，长风就毫不犹豫答应了，豪爽到令虞令婉忍不住怀疑。不过也没多想，狠狠瞪他一眼就低下头思索下一个愿望。
　　殊不知那边厢长风忍笑忍得脸色都青了。
　　以长风的性格，素来不会叫他人占半分便宜，更何况来分一杯羹，所以，不用她说，他自然会把靠近虞令婉的渣滓们一一解决。
　　因此，他才不会承认自己占了小姑娘这一个愿望的便宜……
　　心情很是愉悦，长风也不计较虞令婉方才对自己的一瞪，不紧不慢从窗口风度翩翩地跃进屋里恰半倚在太师椅上，当然这只是他自认为，对于虞令婉来说，这不过是英俊的猴子荡进了屋里还准头挺好地落到了椅子上……
　　“第二个呢？”长风恶趣味地吹了吹虞令婉的字帖，满意地看着满屋子纸页飞扬，虞令婉慌忙去接那些纸，费了很大劲才把字帖收拾齐整，抱着满怀纸咬牙，打不过他又不服气，只有气得满脸通红。长风看着小姑娘愤恨神情就忍不住心情欢快。
　　该死的臭妖怪……虞令婉只有这么默默诅咒。
　　“怎么样？还不说吗？还是你没有吗？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当做你放弃了？”长风笑意更深地逗她。
　　“才不是！”虞令婉立刻反驳，一时间气得话都说不伶俐了，“我不是还没来得及说嘛……我想要走遍天下风景，踏遍世间繁华！”
　　长风这下子才是震惊了，神色也不由严肃下来：“小姑娘，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虞令婉倔强地抬头与他对视：“我当然知道。”
　　长风神色一凛：“那你知道这是多么奢侈的愿望吗？”
　　虞令婉咬了咬唇，低着头没有说话。
　　“你可知道，多少人，穷极一生也做不到看遍世间风景。你凭什么以为你能做到呢？”长风容色冷下来，眉宇中浮起戾气。
　　被素来含笑却此刻冷肃的长风直视，虞令婉不由心头一慌，惊惧之色浮起眸中，但动摇不过一刹，她很快收敛了心神直直望向他，褪去小女儿娇憨清稚，显出其下坚如玉石的底子：“我一定要做到！”
　　长风这下是被彻底勾起了兴趣，唇边笑意蜿蜒，却丝毫未入眼底：“哦？很是远大的志向嘛。”
　　被他这种不阴不阳的语气激得几乎立刻要跳脚，但醒悟过来，虞令婉却没有发怒，只是放弃般轻声叹了口气：“有什么办法啊……我没有时间了……”
　　那一瞬间，长风几乎是被震动的。
　　那样寂寞的神情，分明，分明已经不再是一个不知人间哀乐的小女孩，而是岁月里积淀了太久的哀伤……是啊，因为这样无法选择的身世，被迫承受这一切，被迫……匆忙地长大……
　　说不清是什么心思，仿佛结冰的心湖乍然拂过一缕微风，动摇了那从来不曾游移的心弦……有什么，自那开始，不一样了……
　　也许，永远也回不去了……
　　“那好……我答应你，在你死去之前，带你看遍天下风景。”长风深深吸一口气，伸出一只手来，“如何？”
　　“真……真的？”一瞬的狂喜汹涌而来，虞令婉几乎语无伦次一双明眸灼灼燃起了火焰，“你……没有骗我？”
　　不过是个小小的愿望，她居然这么开心……
　　长风心底一阵感叹，面上也多了几分柔和：“当然。”说着，还故意虎起了脸，“我一个堂堂大妖怪，怎么会骗你个凡人小丫头？”
　　“……”虞令婉怀疑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长风，长风很是愤懑。
　　我长得一副很不守信的样子吗？
　　沉默片刻，长风刚想说什么挽回形象，就被一声欢呼打断了。
　　“太好了……我要去看海……”虞令婉激动地欢呼一声，忍不住双手攥拳。
　　“啊？现在就去？”长风不由一怔，“现在可是夜里。”
　　“就是要夜里去啊。”虞令婉答得理所当然，“夜里大家都休息了，而且大家都知道我夜里不休息，才没人管我……要是其他时候去，爹娘会担心的……”
　　长风还是有些犹豫：“你确定？”
　　夜里，大多数非人都会频繁活动，虞令婉的这种体质，实在很容易被袭击。
　　虽说那些小喽啰上一打也不够他打一拳，但天天被骚扰着实很烦人。
　　这小丫头到底有没有一点自觉啊……
　　“喂，长风哥哥……去嘛去嘛……”虞令婉看他犹豫，生怕他反悔，连忙使出杀手锏，拽住他胳膊就赖在他身上撒娇，“长风哥哥……好不好嘛……”
　　反正已经定下了约定，为了尽可能替自己多捞取福利，面子算什么啊……
　　虞令婉心底暗暗打着算盘，手上更加缠紧了长风，还不忘加上小小的激将：“总不会，你打不过他们吧……”
　　长风望着吊在自己身上的小丫头一阵无语，忍不住捏了捏她柔软的脸，故意粗声粗气：“臭丫头，我可是在为你好……万一你乱跑，被其他妖怪当点心吃了怎么办？我很吃亏的。”
　　眼看着他的态度有了松动，虞令婉连忙再接再厉，勾一个甜甜的笑：“不是有你保护我吗？我怎么会有事啊？”
　　明知这不过小丫头的讨好，长风心口仍是涌出了异样的思绪，似乎有些涩涩的软……
　　这样软下去的结果就只能是……
　　“好吧好吧……我带你去……不过……你一定要跟紧我……”
　　虞令婉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遵命！”
　　彼时，时光还是如斯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