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雪凌霜》冷月笙

2、第二章 淡然

　　夜雪没有感到水温渐凉。
　　她是怎么来的？凌老怎么样了？还能回去吗？这里的处境也不尽如人意，虽说钟离景允许她在府中随意，实则也是软禁。于他而言，夜雪还是敌我不明，是最需要放在眼皮子底下的。她因为不明形势跟钟离景来了景王府，可是以后若想离开恐怕也得费一番周折，钟离景可不是省油的灯。四皇？真是可笑，居然会有四个皇帝，若不是整个大陆公认，也不可能以此为年号。这个地方真不是个好地方。
　　夜雪心里捉摸着，心里感觉很是烦躁，一闭气，将头埋进满是花瓣的水中，吐了几个水泡，猛地站了起来。侍女听见哗啦啦的水声忙拥了进来，而此时夜雪已经在用毛巾擦拭身上的水了。见此，侍女们一个个捧上服饰供她挑选，
　　“小姐，王爷说请您挑选自己喜欢的服饰，以后再为您裁制相同的衣服。”
　　夜雪一蹙眉，钟离景是不是太细心了，一个王爷，钟离皇上的亲信，有必要吗？
　　“就这件吧。”
　　夜雪挑了一件白衫，简单，朴素，没有过多的纹饰，对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看都没看。可是，这古人的服装却让她有些手忙脚乱，那个小婢见此，便帮她穿戴，
　　“小姐，请您挑选几件首饰。”
　　夜雪扫了一眼，满是金银珠玉，有些刺眼，
　　“不必了。”
　　头发渐渐干了，夜雪坐在梳妆台上，一婢女小心翼翼地为她梳理柔顺的头发，紧怕扯痛了夜雪。婢女问夜雪需要梳什么发髻，夜雪照了照镜子，如此的装束，这样披着头发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两只玉手绾起两鬓的头发，缕了两缕编了两个小小的辫子，向脑后一缕，随手拿起梳妆台上的一只玉质梅花簪子将辫子在簪子上饶了两圈，转动簪子斜插入发。夜雪扭了扭头，打量了一下，早就想这么弄一下，今天也算如愿以偿了。镜中的婢女有些怔然，便转过身去关切地问道，
　　“你怎么了？”
　　问了两声都不见应，夜雪就伸出手去，那婢女扑通就跪了下来，眼泪止不住地落下，哭着求饶，
　　“小姐恕罪，小姐恕罪，奴婢粗苯，奴婢知错了。”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小姐，饶了奴婢吧，奴婢知道不会梳头，奴婢知错了。”
　　“我只是一个人习惯了，与你有什么关系。”
　　“小姐不是因为奴婢手脚笨才不让奴婢服侍吗？”
　　“你这丫头，奴性也太大了。听好了，我喜欢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是你做的不好。还有，别给我下跪，快起来。”
　　“小姐？”
　　“起来。”
　　她就像只受惊的小白兔，狠咬着嘴唇，满脸的泪痕，夜雪伸手去扶她，谁曾想刚碰到她的胳膊，她便呲牙畏缩着抽回手。夜雪心敢不对，一把抓住她的手，猛地撩起衣袖。刚刚站起来的她又慌忙跪了下去，
　　“小姐恕罪，小姐恕罪，奴婢知错了，奴婢不是故意的。”
　　她不住地哭泣，请求原谅，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只是一个劲地认错。夜雪却不肯撒手，她的手臂上横七竖八的鞭痕触目惊心，新伤旧痕，这还只是手臂，身上还不一定是怎样的情景。看来，这景王府中有位令人作呕的主子。
　　“你起来吧。”
　　温柔地声音没有一丝责备，更多的是怜惜，
　　“小姐？”
　　夜雪扶起她，轻轻地擦去脸上的眼泪，和煦地笑道，
　　“这么清秀的姑娘，哭花了可就不漂亮了。”
　　婢女看着她，感觉好像姐姐般的爱抚，心里突然就平静了，此时的她才能仔细地看看夜雪，然后情不自禁地赞叹道，
　　“小姐，你好美。”
　　夜雪不屑一顾，她并不认为自己有多好看，只是觉得五官端正。她从不在意自己的外在，随意、舒适就好。她唯一觉得值得一提的，那也就是她及腰的长发了。所以，她几乎不去烫染，只是偶尔修剪一下。夜雪的师父曾经摸着她的头发说“最喜欢雪儿这大自然般头发，像瀑布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鸾儿。”
　　“别老奴婢奴婢的，听着不舒服。”
　　“可是，这是规矩。”
　　夜雪一瞪眼，这时婢女进来通报，
　　“小姐，王爷请您清悦堂用膳。”
　　“知道了。”
　　夜雪出现在清悦堂时，钟离景差点傻掉，看着眼前的人儿，竟不能相信这是他刚刚带回来的那个奇装异服、不辨雌雄的人。白衫穿的人并不多，因为它太难以驾驭，但是白纱衬在她身上，那出落的气质是令人过目不忘的。她很适合无涯的女装，优美的线条足以让男人心猿意马。长发及腰，玉簪随意绕起两缕青丝，让她有种桀骜不驯的美感。出尘的灵气，勃发的英气，究竟是哪一方水土孕育出如此绝色。但是，她可不是无害的小白兔，她更像白色的千里良驹，极富烈性，没有多少人能驯服。
　　两人相对而坐，珍馐美味让人食指大动，夜雪吃的很安静，浑不在意只饮酒含笑凝望她的钟离景。
　　“尹姑娘，你就安心地住在王府，若有需要，尽管提，本王一定满足你。”
　　酒足饭饱，夜雪喝了杯茶顺顺，
　　“那我要月亮，你能满足？”
　　钟离景低首笑道，
　　“尹姑娘果然与众不同。”
　　夜雪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说正经的，我要随时出入书房和药房。”
　　“这简单，只要姑娘愿意，随时都可以。”
　　“多谢王爷。”
　　不需要问为什么，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夜雪去药房去了几味药材，经过几番折腾配了两种药。夜雪取了两个小瓷瓶，将药装好，一边为鸾儿上药，一边说，
　　“这药是师父传给我的。这个是祛瘀止痛的，这个是消痕的，很管用。我身上没有留下疤痕多亏了它们。这两瓶送给你了。”
　　“小姐……”
　　鸾儿双膝一软，跪倒在她脚边，夜雪一把扶住她，
　　“都说了别给我下跪。”
　　鸾儿哭哭啼啼，哽咽道，
　　“小姐，我从教就没爹没娘，被卖来卖去做下人，从来就没人关心过我，小姐。”
　　夜雪见她哭的伤心，心一酸，抱住她，
　　“你放心，以后有我。”
　　“小姐。”
　　一晃眼，半个月就过去了。她待鸾儿就像妹妹一样，对其他下人也是很好，从不乱发脾气，所以王府里的人对她极为尊敬。钟离景呢，一天之中有大半天守在她身边，每天下了朝回府就去汀兰水榭。钟离景的话并不多，通常都是静静地看着她，而夜雪也懒得管他，自顾自地看书，或者练习一下鸾儿教她的刺绣。偶尔，钟离景会问她一些不痛不痒的问题，夜雪总是不冷不热地回答。钟离景见她喜穿白色，就命人裁制上好的白纱，并取她的名字，在衣襟上用金银丝线修上了精致的雪花，穿在身上不华丽，却极为脱俗。钟离景送给她的金银饰品，她连看都不看直接赏给了下人，钟离景对此丝毫不在意，有什么稀奇古玩都先给她送来赏玩。
　　这一日，夜雪依旧坐在厅中看书，钟离景慵懒地斜倚榻上，品茗着刚刚进贡的雪顶含翠，一双含笑的眼睛饶有趣味地盯着夜雪姣好的脸庞，
　　“整日看书，你不闷吗？”
　　夜雪的眼睛都没离开书页，
　　“王爷什么也不肯说，那我只能另寻他法了。”
　　“那你从这书里都了解到了什么？”
　　“也没什么。这个大陆叫做无涯，崇尚武学，制度封建。数十年前，钟离、澹台、轩辕、宗政四大家族势力膨胀，四家联手推翻了暴君，但是皇位继承却成了问题，四大家族力量相当，久争不下，便各自称王。不过，四大家族权力制衡，谁也不能轻易撼动谁，大陆也逐渐趋于稳定，便承认了‘四皇’这个年号。”
　　“看了半个月，就只有这些？”
　　“要不你讲给我听？”
　　“姑娘如此聪慧，何需本王插手呢。”
　　“不愧是钟离皇上的左膀右臂。”
　　“说到底，也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
　　夜雪抬眼看看他，钟离景的表情深不可测，夜雪漫不经心道，
　　“这就是皇家。”
　　钟离景眉眼一抖，有些戒备，
　　“你懂朝政？”
　　夜雪冷哼一下，
　　“最是无情帝王家，有什么懂与不懂。”
　　钟离景盯着她，似要把她看个透彻。夜雪若无其事，翻了一页书，越过书问道，
　　“贵为王爷，竟这般清闲吗？”
　　“清闲？怎么可能。”
　　“王爷每日都来长坐，岂不荒废了政务。”
　　“早就忙完了。”
　　“不愧是王爷，办事能力就是高。”
　　“本王只是想与佳人多聚聚。”
　　“王爷抬举了。王爷是英雄，可我却不是美人。王爷还是看重江山多一些为好，免得成了弃子。”
　　“皇兄还有很多用得着本王的地方，只要本王处事小心就无碍。”
　　钟离景邪邪一笑，
　　“你的确算不得美人，美人总是英雄身边的点缀。而你绝不会成为任何人的点缀。你的美不算惊心动魄，却绝对令人过目不忘、流连忘返。”
　　夜雪刚要张口，那狗腿子，也就是景王府的总管景言就走了进来，鞠了礼，低声道，
　　“王爷，王妃回府了。”
　　钟离景丝毫不为所动，
　　“知道了。”
　　景言唯唯诺诺，又道，
　　“王爷，王妃请您去竹意堂。”
　　“什么事？”
　　“王妃回府在府门口等了您半个时辰，不见您去迎接。”
　　钟离景将手中茶碗重重地扔在茶几上，口气有些不善，
　　“王妃回娘家，本王就一定要出府迎接她回来吗？”
　　“是，是，是。”
　　“你去告诉她，有本事就别回来。”
　　景言一溜烟滚了出去，夜雪视若不见，继续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