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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打脸啪啪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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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烈的缠绵过后,他从身后紧紧的抱住我,一如最初他将我“捞”过去亲吻时一样,好像恨不得将我揉进他的身体里。在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他很孤独。
和九年前一样,一个人,拖着疲惫的步子,走在夜幕下。我好想明白当年为什么会脑子一热就冲过去抱住他了。那是一种顺应本能地吸引。
“为什么回来?”
我已经精疲力尽,困意上涌,脑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只是本能地吐出几个字,“我根本就不想去,我想和你呆在一起。”
“那为什么又要去?”
“我想转移一下注意力,但是失败了。”
“对不起。”
他没有再问什么,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将缠绕在我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一些。
自从我们俩之间发生了亲密的关系之后,我对他似乎变得跟从前不一样了。
前阵子明明可以相处得那么轻松、融洽。现在却变得拘谨、难受。
我不想离开他,一刻都不想离开。这种感觉很可怕的,比从前被田垣“吊着”的时候还要可怕。那时候,我可以嘴上说着漂亮话,心里默默画王八,然后该干什么干什么,那种分裂的感觉虽然很难受,倒也还过得去吧。可现在,我已经管不住我自己了……
我对他说,我很讨厌一门心思“等人”的感觉。
小时候,我总在等我妈下班、等我妈睡醒。等我爸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回来。
我会守在家门口,等着门开的时候,第一时间把拖鞋给地上去。有时候我妈累,没顾上换鞋,先进屋倒沙发上。我就一遍遍提醒她,妈妈,拖鞋、拖鞋。
他们那么忙,像与时间赛跑一样,带着一身的疲惫奔向我,对我说“宝贝对不起”。就像他刚才跟我说“对不起”一样。
其实没什么对不起的,是我过分的“期待”把他们搞得很疲惫。
小时候我家里有非常多的玩具,我爸每次出门回来都给我带礼物,我妈也喜欢给我买这买那。我家有滑梯、秋千、小型充气堡。因为我喜欢坐摇摇车,我爸甚至直接买了一台搁在家里。
让他们气愤不已的是,所有的玩具,他们带我出去玩的时候,我玩得不想走,一旦买回家我就不玩了。
别家小孩来了我家赖着不肯走,可是我却从来没有办法长时间专注地去玩这些东西。除非我妈陪着我一块儿玩。有时候,她太累了,守着守着就睡着了。我会把她拍醒来,必须她看着我玩我才玩。
我妈一直让我学着自己玩、自己玩。这么多年了,也没太大改变。她今天跟我通电话的时候还在老生常谈。我差点跟她吵起来。
“如果你想让我告诉你,该不该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面,我建议你不要这么做。”他说着,自嘲地笑了笑。“其实我比谁都希望,全都放在我这里。但这种想法很卑鄙。因为我自己也不敢这么做……”
否则,他大可以当个小白脸,每天给我煲只鸡。
“哥,恕我直言,你想当小白脸,年龄偏大了。男模一般都不会超过三十岁。而且,男模吧,不但精通社会心理学,会聊天,会撩人,还会很多其他技能,比如唱跳、烹饪。他们为了维护客户,有些给客户画幅画送去,有些会拿一些自己煲的汤、做的甜品、饮料……各种技能点满的。你以为哪一行容易?”
他听我说完,一脸黑线。
“你倒是知道挺多,男模……对吧……”他在我腰上捏了几把,疼得我直呼救命。我说我为人很正派的,只是这几年社会接触面广了一些,三教九流多多少少打过一些交道,绝无其他。
“你与其关心男模,还是关心关心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才能收收心,让自己正常一点。”
“收不住,就别硬收。兴许过阵子,你就忘记这茬了。”
他非常悲观地表示,我这么上头,大概是因为我们俩之间的关系,发展得有点太快。起猛了。所以各种连锁反应,都来得很强烈。
经他这么一提,我才意识到,我跟他真的没处多长时间。起初,我是为了摆脱田垣,所以撒丫子朝他狂奔的。我跑得有多快,惯性就有多大。我一直以为,他只是在“接”我。可是……他之前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什么……田垣高尚,他对我怀着卑劣龌龊的心思。我忽然意识到,他怀揣着和我不同的动机,也朝着我飞奔而来。我俩撞上了,能不难受么?要是再撞猛一点,那得头破血流。
“其实我一直想说,你别那么‘用力’,顺其自然,有些东西,如果来得太快,去得也快……”他一脸认真地跟我讲起了道理,好像他自己特别理智。
我顿时心生不满,用力地挣了挣,“你倒是别抱这么紧啊,如果晚饭多吃一点,我保准被你勒吐。”
他尴尬地笑了笑,说了声抱歉,然后把手放松了。
我沉默片刻,问他,“你是不是一直以为我是那种,你转过身,再回头,人就不知道玩哪去了的类型?”
他点头笑着说是,确实有这种担忧。所以他总是觉得很“慌”。
“有些表象只是我的希望。我希望我是这样的人。不会太过专注一个人一件事,拿得起也放得下。活得很飒,很洒脱……可惜我不是。”
肖重总是说,我从小到大没有对什么事情认真努力过。其实我一直挺认真努力地在摆脱我自己。我拼命地按照我所希望的样子去生活。我觉得我人生巅峰,就是上了高中到考上大学的那段时间,我活得特别恣意。好像终于对了。所以我就飘了,脑子一热就去追了田垣……
听我说起田垣。吴越临忽想起来什么。他从床头柜上摸了一阵,找到了他的手机。然后对我说,你知道吗,田垣今天住在丹寨县,明天早上去西江玩一天,后天就要从西江机场飞回H市了。
“这是你心心念念了好久的‘缘分’如果你今天不回来,你的梦想就实现了。”他一边得意地说着,一边把田垣的朋友圈打开,然后指着照片问我,“是这家野生菌肉饼鸡火锅店吗?叫什么名字来着……”
“菌鲜鲜。”我回答。
看他对田垣这么上心,我本来想怼他两句的,但看到他手机屏幕上那张照片的刹那,我惊呆了。
因为从田垣拍摄的那张照片一角里,我竟然看到了意外入镜了半边脸的刘姐。
我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我指着照片角落那张脸对吴越临说,就是这家店,你看,这半张脸是我同事的。如果我不是想着你,脑子一热半道上下了车,我就得遇上我狗屎大哥了。真是天意啊!
吴越临酸着一张脸,“看你这表情,好像还挺期待,要不你现在打个车再回去,说不定还来得及。”
他嘴上这么说,环在我腰间的那条手臂,刚才松开,现在又缠紧了。
“你别勒这么紧,真的不舒服……”我挣了挣,然后对他说,现在时间有点晚了,要是我今天没回来,我、王哥,绝对让田垣再次领略一番G省的酒文化。
“你真的不后悔?”吴越临蹙了蹙眉,一脸认真地问我,“你不是说,你对他的爱犹如恒久不变的岩石,虽然他带给你的愉快并不多,但这点愉快却是必须的。你这么快就把你这点‘必须的愉快’抛之脑后了?”
“你这是在替他鸣不平?”
我说你要真这么心疼他,你可以去找他。对了,田垣以前说过,他之所以找不到对象是淫妄之心太重,所以他信佛,希望佛法能够洗涤他丑陋的灵魂,替他消除业障。你们可以交流一下心得嘛。
我有些讽刺地说着,忽然觉得哪里不对。我思索片刻,诧异地问,“你怎么会知道那句话?‘我对他的爱犹如恒久不变的岩石’?对了,还有,你怎么知道我梦想跟他‘偶遇’?”
吴越临说的那句话,是好久之前我写在自己扣扣空间日记里的。现在都用微信,扣扣已经用的很少了。我根本没有加过吴越临扣扣。他怎么会知道?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这人跟我玩潜伏呢。
“你加过我扣扣?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倒是问了我一个问题:“你看过《呼啸山庄》这本书吗?”
我一头雾水,“没看过,这是什么书?”
他大致跟我形容了一下这本书的内容:一位富家小姐,与家里的男仆相爱了。她嘴上说着她跟这位男仆骨子里是一样的人,有着相同的灵魂。当她的哥哥各种虐待、鄙视、侮辱她的心上人的时候,不但不阻止,偶尔还帮着拾把火。
最后这位富家小姐,自己选择嫁给了家里给她介绍的对象,一位温文尔雅的富家公子,她老公对她挺好的。
吉普赛男仆不堪受辱离家出走,在外面闷声发了大财,然后回来报复女主。他把当年受到的各种虐待、侮辱加倍奉还。他折磨女主,让她痛不欲生,可是女主还跟他爱得死去活来。至于女主那位温文尔雅的老公,头上的青草都有三丈高……
我蹙着眉,听着他的讲述。越听越觉得心慌。这女主……跟我好像有点像,挺贱的。我以为他在暗示我什么,比如田垣什么时候再杀回来,我会不会把他给绿了。
结果他跟我说,“你那句话就出自《呼啸山庄》,原文是‘我对埃德(女主老公)加的爱像树林中的叶子,在冬天改变树木的时候,时光便会改变叶子;我对西刺克历夫(吉普赛男仆)的爱,恰似恒久不变的岩石,虽然看起来它给你带来的愉快并不多,可是这点愉快确实必需的。’”
我愣愣地看着吴越临,眉头微微皱起,我在思考与回忆。
“噢……原来是这样啊……”
鬼知道当年我是从哪里看到了那么一句话,觉得这句话特别能够表达我的当时的心情。于是就摘抄到了空间日志里面。
因为田垣很喜欢隔空喊话,所以我当时写了不少诸如此类的日志,很大程度上都是写给田垣看的。
“自从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朵来。”
“我不断地舔着伤口,舔着舔着,对伤口也有感情了。”
他一句又一句地说着。有一部分,我听着耳熟,更多的甚至连我自己都不记得。
吴越临倒是背得挺溜,这一看就是背书小能手。然后他告诉我,为了把这些东西理解得更加深入透彻,他抽空看了《呼啸山庄》的原文小说以及张爱玲的小说、札记。尽管他并不喜欢看这些东西。不过技多不压身嘛,了解一下总是好的。
我抿了抿嘴皮,不知道该不该夸他做事认真一丝不苟。
“如果我告诉你,你说的这些书我一本都没有看过。我写那些东西完全是为了迎合田垣的路子给自己立人设钓鱼,你会不会打死我?”
这会儿,轮到他目瞪口呆了。
“立人设?钓鱼?”
“对啊……”
“可你写两千多篇日志。”他一字一顿地说。
“有这么多吗?你都看了?”
他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要去看啊……”我捂着额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
“你就不该看我的空间日志,也不该看田垣的朋友圈。这几天,田垣肯定疯狂在刷屏对不对?表面上一个字不提我,就好像他真的只是开开心心地在旅游。但他打卡的每一个地方,都是以前我跟他提过的。你是不是会觉得,他对我念念不忘?然后再想想我写过的那些日志,你以为我也对他念念不望?”
“难道不是这样吗?”他笑望着我,心里明镜似的,却还是期待我说点什么,来打消他的疑虑。
“当然不是。”我十分确地地回答道。
“你别把田垣想得多么深情浪漫,我追了他九年,我太了解他了。他做事的目的性很强。一个钩子下去巴不得多钓几条鱼。他绝对不是什么佛子文青,他没有那种思想深度,也没有浪漫情怀。
就比如他这几天发的那些朋友圈,或许有点等待‘天意’的意思,但不多。他就是不舒服我追了他九年现在移情别恋了。反正来都来了,如果不好好旅游一番,他面子上挂不住。
你看他在那蹦跶得挺欢快,抱着看戏的心态就好了。你要相信,他是诚心诚意地,想要膈应你。
你以为他为什么加你好友?又为什么把我给删了?因为他对我有点愧疚感,良心发现,不想膈应我了,但他想膈应一下你,他不服气。”
前阵子田垣为了追顾吟,朋友圈里发照片刷屏,现在八成已经删除得干干净净了。所以,他这几天旅行刷屏的朋友圈内容也是一样的。
吴越临诧异地听完我的讲述,像是明白了,却无法理解这里面的奇怪逻辑。
“可是,你为他写了两千多篇日记,你还给他做钱夹,钱夹上还印着字……” 他像个木有感情地机器,不断重复着我那些不堪回首的黑历史。
我一直以为吴越临很聪明,也很沉稳。他不可能被田垣给膈应到。但我万万没想到,他会吃这个醋。还卡在这里,就像死机了一样,过不去了。
瞅着他这模样,我忍不住笑起来。是的,他因为我这破事纠结,我却打心眼里感到愉快。他越纠结,我就越开心。我就是见不得他好。
我对他说,我是扣扣黄钻会员,能看到访客记录。尽管,我写了两千多篇日志,但田垣根本不看我的空间日志,他偶尔访问我的空间都是直奔相册去的。
他点进去次数最多的那个相册,是我去海边玩穿比基尼拍照的相册。他就是个视觉动物,正儿八经的LSP。但他又怂又端不敢认。
我说着顿了顿,又叹了一口气,“有些人自称LSP,‘喜欢’跟‘爱’和‘想睡她’在他眼里根本就是一个概念。就这样一个人,闲得无聊能背下别人的日志内容不说,为了深入了解这里面的精神内核,还跑去啃书本。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你有那闲功夫,能不能早点打个直球啊!”
“如果我早点说,你就会喜欢我吗?”
他看着我的眼睛,前一秒还一脸深情,后一秒他就开始背书了。
“女生都喜欢身材高大,模样帅气的男人。”
“哪个女生谁会放着高大帅气的男人不看,成天盯着一个穿着老土、发际线高、凸嘴龅牙的男生,谨慎入微地去观察他,然后发现这个人原来喜欢自己!接着开始感动,哎呦,他好温柔、好细腻……”
我怀疑他有个小本子,上面记录着我说过的让他不爽的话。表面上跟我笑眯眯说什么他内心强大根本不在乎,让我对他的温和与宽容敬佩不已。实际上一笔一笔都给我记着,暗搓搓计划着,怎么打我的脸。
好疼,但真香。
我发现,这个世界很奇妙。
一个纯纯的视觉动物,将自己包装成感情细腻、多愁善感的文艺中年。而一个会因为别人空间日记里一两句钓鱼摘录就跑去啃完整本原文书的人,却跟我说什么他是个流氓,满脑子龌龊卑鄙的想法。还跟我说,他是个LSP,“喜欢”跟“爱”和“想睡她”在他眼里根本就是一个概念。
我差就信了他的鬼话。
他抱着我狂吻的时候,一开始我还很生气,觉得很屈辱。劳资一门心思想向你敞开心扉,你特喵地只想让我敞开双腿。如果早个十年。我一定然他站好,放松,双腿稍微分开一点,然后照着中间给他一记猛踢。
可现在,我却觉得这些都不是事儿。
我问吴越临,“你到底潜伏在我身边多久了?我扣扣上基本都是大学同学,因为这个号只有大学时期用。你说吧,你是这里面的哪一个?”
他闷笑一声,“马上就凌晨1点了,你赶紧睡觉吧,别的事以后有空了慢慢说。对了?今天药吃了吗?我去给你倒杯水。”
他说着立马逃命似的去倒水了。
我瞅着他那背影,想起他当年被我抢了卫生纸,去厕所拉屎没拉完,拖着脚步跑去接病人的模样。
他就像那个做课间操做得特别认真投入的人,原本,他才是对的。可在那群胳膊腿都懒得伸直的人里面,却显得特别“憨”。
我应该是那群指着他嘲笑的人当中的一个,而且还站在前排,笑得最大声。
可现在,我发现我喜欢他。特别喜欢。我好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