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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喜欢跑山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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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着说,“你就别装傻了,说说呗,我不会吃这种醋的,摸着良心说,百分之八十以上纯属好奇。”
我并没有说谎话,谁还没点过去,我不双标,我是真好奇。我记得那会儿他情绪崩溃大哭的时候,正好是张翱与苏茜领证。我感觉综合因素里面是有这件事儿的。况且他好端端的在J一医“苟着”不香么,发展前景要比来我们这小地方好多了,离家还近。
可吴越临却说,真的没有这事。
他说,这世界上人分很多种,有的人天生就擅长“社交”,与人打交道对于这类人来说就像呼吸一样轻松。对于另外一部分人而言“社交”是一件很费劲的事,需要投入大量时间、精力和情绪。他就属于这一类人。
“谈恋爱”需要比寻常的社交投入更多的精力和时间,“暗恋”虽然不要求互动,却一样要投入精力和情绪。
“我跟苏茜、张翱是在张主任手底下实习的时候才认识的,规培时期每天都累得要死,去趟厕所还得掐算好时间,怎么可能还有精力去‘暗恋’?”
“我暗恋苏茜,是王鑫跃跟你说的?胡说八道。他是挺厉害的,他跟他那位内科的女朋友从大一就开始谈了……”
有这么一种说法,一位男性医生一般会结三次婚,或者说有三段感情。
第一段,发生在比较年轻的时候、在大学校园里,对象是医学院的同学。
第二段,一般发生在规培结束之后,考进了某家医院,正式当上了医生。对象是医院里的护士。
第三段,基本上发生在三十岁以后了,当上了主治、副主任、主任,对象是自己带的女学生。
除此之外,可能还有一些不能算进去的艳遇,比如“移情”作用下爱上了医生的患者以及美艳火辣的药代表、器械代表。
这些听起来挺棒的,遗憾的是,这些跟他没有关系。
同样是规培生,同样成天累死累活,看到有人能匀出时间去撩实习护士,他觉得不可思议。带护士升职称写论文不费劲吗?撩人不费劲吗?自己都累成狗了怎么做到的啊?
像张翱那种相貌堂堂、学习能力强、社交能力也强又懂得为人处世,规培期间与副院长的外孙女谈恋爱领证的人,在他看来简直就是“天选之子”。
吴越临眯着眼睛,一本正经地说。刚认识张翱的时候,他就隐隐有一种感觉,张翱早晚有一天能当上院长,就算再不济,也是大主任。他能想象有那么一天,张翱双手插兜,走路带风,背后跟着一群年轻医生,最低学历都是博士。
“你发现没有,他那种面相,轮廓分明、额头饱满、人中很长、鼻梁挺拔、鼻翼丰厚,模样特别‘端正’。你说他长得高大、帅气,确实没错。如果你能想象到他中老年的模样,你就会发现,他就长了一张特别正直、严肃的‘院长脸’。”
吴越临还是“小吴”的时候,某日去给张主任送一份资料,无意间听见了张主任跟苏茜的外公邹院长聊天。他的感觉就像发现了“董事长”的外孙女跟自己在一个科室里面实习。他看得出苏茜很喜欢张翱,又怎么可能去‘暗恋’苏茜。他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哎呀,张翱,也许真的能当上院长呢。
我听他说到此处,差点一口饭全喷他脸上了。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啊。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吗?但是逻辑上却严丝合缝,一点毛病没有。
“所以,你给他送早餐?你帮他顺笔?你成天跟他俩在一起,然后,你当上了他们儿子的干爹!”
吴越临摆了摆筷子说,人生哪有这么容易,他甚至为了让他俩能抽出空去看一场电影,帮张翱值了几次猝死班。为了助攻,他牺牲很大,最后才换来了俩小屁孩干爹这个身份。
“你的心思可真重。”我摇头感叹着,半开玩笑地说,“你牺牲那么大,那你还离开J一医,不等着张翱带你飞了?”
他埋头笑了笑说,“为什么要挤在一起去争夺发展资源呢,天地广阔,各自发展起来不好吗?”
他说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同一本书,别人花两天背下来,他要花三天。但他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找准自己的位置很重要。就像苏茜去了妇幼,他来了G四医。他们都认为自己做了一个很好的选择。人生没有回头路,很多选择你选了就坚定不移地往前走。最忌讳的就是选好了又总回头去瞧,每一次回头,只会让你前行的脚步犹豫不决。
像现在,他遇上一些棘手的问题,依然可以去联系张主任、联系张翱,他们会分享一些资源给他。张翱、苏茜夫妇之于他,就像肖重和李媛之于我。
我记得,那会儿我与王媛在病房里面吐槽吴越临的时候。他应该都听见了。我当时吐槽的就是他“暗恋”苏茜那躲躲藏藏的态度。
他说,他当时确实听见我吐槽他了,大概听得不是很全吧。在他看来,就是两个小女生闲得无聊在病房里面叽叽歪歪地讨论几位年轻的男医生谁的性格好、谁高大帅气,谁丑土挫穷。他很不幸地被评价为挫的那一方。这也正常,因为护士们也经常会私下里讨论这个问题,熟了之后甚至当着本人的面儿光明正大的调侃讨论。
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包括我说他“自卑”他也不在意,自卑不自卑他自己心里清楚。所以他完全没有生我的气。当时让他比较在意的是……
“你抢我卫生纸、给我送早餐。我本来以为你挺喜欢我的,心里美滋滋。到头来吐槽我吐槽得最狠的就是你了。护士们至少会夸我性格温和细心脾气好,我记得你吐槽我,第一句就是‘性格’。按你那种说法,性格改不了,皮相倒是还能‘抢救’一下,所以后来我也没去找别人捯饬,就找你了呀?”
他一副“谁提异议、谁负责”的态度。我埋头笑,冲他举起大拇指,我说你真的太行了!我服。
我跟吴越临第二次相亲见面的时候,曾聊到张翱和苏茜。他讲起苏茜时眼中那种不加掩饰的钦佩与欣赏是很坦然的。不论他曾经是不是悄悄对苏茜产生过好感,就像他说的,人生没有回头路。他比我想象中更理智、清醒。他的选择是为了“成全自己”,不是“牺牲自己”。他不是我曾以为的“纯爱战神”,说到底,是我想多了。
“对不起啊,我发现,我就就不该多嘴问这事儿。”我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笑了笑凑近他,无比认真地说:“我觉得,我的格局太小了。我得想办法,提高自己的格局。不然,我感觉我会被这个世界抛弃。”
他皱了皱眉,似乎没听懂,说:“你怎么又来了,又被世界抛弃了……”他似乎很讨厌这句话,听到我说这句话的瞬间,他的眼神暗淡了一下,似乎透着一股厌恶嫌弃的情绪。就像,谁碰到了他的无菌区。
我连忙摆了摆手,挤出一个灿烂笑容,“我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如果世界真的抛弃了我,那倒好,我就不用去上班了。我真不想被世界以这种方式记起来。”
周一下午吴越临有半天的门诊。所以我俩边吃边聊,到了一点半,他准备去门诊了。
他将吃干净的不锈钢餐盘放到收纳桶里,转身问我,“你现在要去公司?”
“那肯定是得去一趟,不然大内总管又要骂我了。”
我冲他笑了笑,老实交代道,“其实我最近应该挺忙的。”
他挑了挑眉问我,“什么叫‘应该’挺忙?”
我说,因为到年底了,销售旺季。线上线下都有很多特色农产品展销活动。
往年这个时候,我在G省内各村镇联系一些在当地口碑很好,但市场还没有打开的特色农副产品小商户,精挑细选,什么腊肉、香肠、腊排骨、油辣椒、辣椒面、腌鸡、酱鸭、竹竹荪、干菌菇之类的重新包装贴牌销售。
他似乎有些失望,点点头对我说,“如果要出去,出发前记得跟我说一声。”
“我大概会稍微推迟几天出发。”我说着,埋头抠了抠手,有些尴尬与迟疑,“如果我说,晚上我还想去你家找你?你会不会觉得我成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他神色微怔。
我知道这阵子下了班他还有份科研课题的投标文件要写,于是我又补了一句,“你放心,我不会乱来的,保证不影响你工作休息。”
“不会,求之不得。”他忽然埋头凑我耳边极快地说,“即使你‘乱来’也没关系。”
他说完转身走了,都没有多看我一眼。我看着他的背影,在中午食堂拥挤的人潮里左右穿插,动作十分敏捷,身上那白大褂的衣摆随着他轻快地脚步轻轻扬起。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一些担心确实挺多余的。你瞅瞅,人走路都带风呢。
我在原地呆愣愣地站了一会儿,这才走出食堂。当我跟一大群人一块儿挤进满载的电梯,准备去负一楼停车场时,手机振动,微信消息提示音随之响起。我艰难地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打开,然后看到吴越临发了一条微信给我。
“刚才好想吻你。”
我的心脏忽然跳漏了一拍,眼睛就像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样,一下子缩回视线,都不敢再多看一眼微信对话框里的文字,赶紧就把手机给按黑屏了。
我佯装镇定,内心慌得一比,做贼一样地左右瞟了瞟,确定没有人注意到我,这安心下来,深深吐了一口气,埋着头摸了摸自己的脸。
随后,我上了车。又把手机摸出来,小心意义地打开那条微信又看了一眼。然后心脏竟然又一次跳漏拍了。
我回复道,“我刚才早搏了两次,还感觉胃部抽动了一下。”
他秒回,“你的阈值低,但我的阈值必须高一点才行。”在发送完这句话之后,他发了一只猫眯着眼睛一脸正色的表情。
我记得他跟我说过,阈值低,“感受性”高;阈值高,“感受性”低。如果作用于情感层面,阈值低,很容易被撩动。如果指男性的某方面,阈值低,敏感度高,那就会“秒”。
他这突如其来的骚,闪了我的腰。我的内心大受震撼。这车开得太六,我差点没反应过来!
我忽然想起以前听李媛说起“手术室里的荤段子”。当时我还问过吴越临,他告诉我以前一些高年资的主刀爱讲荤段子。不过并不是我们所想象的那样。
比如他有一次跟着张主任做一台难度很高的手术。手术过程中,遇到了一些困难。当时张主任叫巡回护士,说:“你给我擦擦汗。”
巡回护士说,“好的,擦哪里?”
张主任说,“先擦上面吧,下面等下了手术再擦。”
张主任平时是什么样的人,仙风道骨的大主任。对待病人笑眯眯地跟佛一样,对待工作那是一脸严肃、不苟言笑。他忽然来这么一下,所有人都懵逼了。大家先是一阵沉默,然后一下子就精神了。几乎都在想,刚才主任说了啥?他真说了?他说了吧?
我当时问吴越临,那巡回护士不会不高兴吧。吴越临说不会,当时他们那位巡回护士就是张主任的老婆。
我记得我还问他,会不会讲荤段子。他说不会,因为年轻一辈都知道“职场骚扰”这个概念,现在他们在手术室里聊的大多都是一些热点资讯和社会性话题,早就不讲荤段子了。不过,我觉得他在这方面,似乎挺有才华的。
我看了看时间,一点五十了,所以没有再回复他,我俩的聊天就此打住。
我是两点半到的公司,然后六点不到就走了。都等不到看看晚上的卖鸡直播。不但如此,我走的时候还从公司顺走了一只鸡和一块老腊肉。
“这几天波哥亲自上直播剁鸡,向顾客展示我们家的鸡,是真正的散养鸡,满山跑着不缺钙,那骨头硬,不好砍。波哥穿着紧身短袖,手臂上的腱子肉一出,直播间的人数暴增。姐,你也不留下来看看?”
我说不看了。周波那身腱子肉是喝蛋白粉在健身房练出来的,我比较喜欢天然形成的。如果用鸡来比喻,那周波就是饲料鸡,我喜欢跑山鸡。
周波十分震怒,“你要夸谁就夸谁,怎么还拉踩起来了!健身房练的怎么了?去健身房找私教不要钱啊?怎么就成了廉价的饲料鸡?”
他调侃我,这才星期一,工作积极性就这么低。真是不像话。一看就是周末跟跑山鸡玩得太嗨,这心都没收回来。
我跟他们说,我都28岁了。那心要是一直收着,该孤独终老了。孤独终老,那是多么悲惨凄凉的一件事啊。你们年轻人多担待着,给中老年朋友一个看夕阳的机会。
童伟说,“嗯,很好,姐你太会说话了,不但得罪了周波,也成功的得罪了我。”
我在回去的路上,买了土豆、胡萝卜和豌豆。一进屋就钻进厨房,先把母鸡肚子破开,肚子里加入干菌菇,外面放一片姜,整只上锅蒸。然后煮了米饭。又把老腊肉热水洗干净,切成丁。土豆、胡萝卜也切丁,加上豌豆,跟腊肉一起炒。最后,再来一个白菜豆腐汤。完美。
等我做好了,已经快八点了。吴越临还没有回来。我摸出手机,才发现他六点多钟发了条消息给我,“人都走过四医桥了,接了个电话,22楼有台正在做的手术似乎碰到了一点麻烦,我回去看一下。”
九点多,他给我发了条消息:“还在吗?完事了,换了衣服就回来。”
我发了张照片给他,表示我这边也完事了。鸡我吃了半只。老腊肉炒胡萝卜、土豆丁、豌豆米简直太香太下饭了。我差点没给自己撑死。
然后,手机很快响起提示音,是一条语音信息,我点开,里面竟然传来肖重愤怒地吼声。
“好家伙!这就是所谓的朋友。倒霉了跟我这吐槽发泄情绪,有事要问也找我。吃鸡就想不起我了!你当我是《西游记》里的土地公?离得这么近,你好歹给我捎条鸡腿过来呀!卧槽!这种朋友老子不处了!”
肖重这条语音信息里还夹杂着吴越临的抗议声,“别突然冒出来抢别人的手机,没大没小的。”
接着吴越临发了条消息给我,“别理他,肖重有手术室的盒饭吃饿不死他,我没吃盒饭,剩下那半只是我的。”
我当时以为他很快就会回来了,所以也没有收拾餐桌。坐在沙发上,打开直播APP,看我们公司的带货直播,时不时在弹幕里发些评论活跃气氛。等十点直播结束,我在公司群里跟几位同事商量了一下后面的活动怎么做。接着又被他们拉着玩了一会儿王者荣耀。到了十一点半,眼皮子都开始打架了,吴越临还是没回来。
我估计这又是碰上什么事了吧。
晚饭后一个多小时,我按照谭医生的嘱咐,吃了她给我开的几样药。我觉得可能是因为药物里的镇定助眠成分起了作用,我特别困,眼睛越来越睁不开。
于是我赶紧爬起来去把餐桌收拾了一下,把自己吃的碗洗干净放好。然后洗漱了一下,就去卧室睡觉了,几乎是一沾床秒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