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薄》沧海伶仃

1、虎伥（1）

　　关于虎伥，我不想说太多，它的定义也不想过与解释。我要讲的是，一个关于虎伥的灵异故事。身为当事人，我永远都是忘不了解决那个事件时濒临死亡的感觉。在此，我认为我应该解释一下，我为什么会参与到这个事件里。

　　我先天有着可以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关于这个能力，我不能否认，不可置疑，也不能厌恶这个能力，只好顺其自然，凭天由命，时间长了，也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于是，和我相同，有着一些非人的能力的人，组成了一个类似于除魔的组织，位于京城中心。京城众所周知，妖物鬼怪横行出没，百姓不得安宁。因此，组织的头领，也可以叫他老板，他将这个组织精心建立，以驱除害人的妖物为使命。没几个人见过老板的真面目，老板的身份万分离奇，也没有人敢大胆的去问。但不知为何，老板与我走得很近，时间一久，我们便也成了知己。

　　前不久，组织里接到了一个案子，在这个案子里，已经有九人丧命，十二人重伤，奄奄一息。这应该不会是人为的。什么人如此大胆，敢在皇帝的眼皮下杀人？

　　报案人是京城的陈大官员，出了名的贪官，恶事做尽。对于这件事情，我多少有点幸灾乐祸，毕竟出在他身上。但是这关系着无数条人民，让我幸灾乐祸不起来。虽然他名声不好，但送上来的报酬没有不接受的理由，于是，我收回略厌恶的神色，尽量让自己摆出一副可亲的模样。

　　根据他的描述，事情大概是这样的。

　　“我听说山林里有着一只神兽，能延寿百岁，强身健体。正巧，皇上风寒，我便想捉来献给皇上。于是，我浩浩荡荡的带着家丁奴婢上了山，走了许久许久，却总是在同一个地方打转儿！”说到这里，他不自主的打了个颤。

　　也算他倒霉，这应该是鬼打墙吧。我皱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当时我们也没有太在意，因为山林本身就地复杂，每一个地方都差不多相同。于是我又继续带领他们走着，直到黄昏，我忽然觉得背后凉飕飕的，脖子还有点痒，像是有什么人在脖子后面呼着气！我一激灵，硬是没敢回头，一哆嗦，颤颤巍巍的不知怎么的走出了山林。可跟随我的那些家丁和奴婢一个都没回来，却在我家庭院的地底发现了尸体！”

　　“好在你当时没有回头。”老板淡淡的说。“否则，你现在也是尸体中的其中一个。”报案人陈官员一抖，急忙扯住我的袖子苦苦哀求：求求你们帮帮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你先放手，我们自然会帮你。”我手一怔，匆忙撤回手，拉起他。“钱要多少都没有问题！我有钱！一定要请你们解决这件事情！”陈官员临走之前还扭头哭花了脸。

　　“你认为这件事是怎么回事？”我为老板和自己倒了茶，随机坐下，隔着紫檀木桌问他。“尸体有什么共同特点吗？”老板抿口茶，放下茶杯，轻声回问。老板永远都是这个样子，左眼用类似于白纱的物品遮掩住，一身白衣，乌发随意的绾起一束散在身后。衣服事不关己的态度，心机却永远比人更深几等。

　　“据说好像都是喉咙被咬断，全身都少了几部分，很不完整。”我随手拿起了桌子上的茶杯把玩着，眼神瞟向他。“有一点可以断定，”一顿，老板垂目，“凶手都是同一个人，不，应该说类似于是魑魅魍魉之类的。”

　　“嗯，与我想的一样，人是无法做到那种程度的。”我说，“喉咙完全咬断，尸体几乎完全废掉。完全难以想到，人怎么会做到这点的。”

　　“这次事件很危险。”老板起身，欲要转身出门。“我会叫雀和其他人和你一同去的。”说罢，便不见老板人影。这件事最好早日解决，人命关天，多耽误一天，可能就又害死一条人命。我走到厅堂，一眼便看到了雀。

　　我有必要先介绍一下，雀看起来虽是十四岁的小姑娘，实际却是个十八岁的少年。简单来说，是少年的灵魂被封印在了小姑娘的身体里，但原本身体的主人的灵魂却也还在这个身体里，所以，便是一个身体，两个灵魂。我暂且先称呼为她吧。

　　“未央，老板刚刚和我说了，让我和子瓷和你一起去。”

　　朱子瓷是万年的九尾狐。修行极高，但本性不坏，所以并无害，由于一些不明原因，当初发现他的时候，是在一个竹林。不知谁的血染红了地面，他昏迷不醒，于是，便被老板带到了组织，他自是感激，便发誓从此以后为组织效命至死。

　　“也好，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事不宜迟，现在我们就到那个山林里看看。”我看了看他们两个，便带头走在前面。“事情的经过我大概了解了一下，”雀扯住我，“我认为，这是野兽之类的魑魅魍魉干的，比如说，狼，或者，貂，豹子，之类的。”我想了想，觉得言之有理。“嗯，喉咙完全被咬断，完全像是野兽的作风。现在我们应该去检查一下尸体，看看伤口，好便于调查。”我说，随即用眼神询问他们的意见。“我同意。”子瓷拍了一下手，表示赞同。“现在去吧，趁天还没黑，我们还要去山林。”子瓷示意我们两个坐在他的背后，随即伴着风呼啸的声音，子瓷化身为原形，一路载着我们飞快的在云霄中穿梭。这个速度，很快便到了陈官员的宅子。“建的这么华丽，果然是出了名的臭名声。”我皱了皱眉，走向大门。

　　门前看守的人询问我们的身份后，便也放了行。“陈官员可在？”我问了一下离身边最近的丫鬟，“在，我去替您叫老爷出来。”半晌，陈官员十分狼狈的从里屋走跌跌撞撞的出来了。“陈官员，怎么了？”我有些纳闷，便问了一句。“刚刚在午睡的时候，觉得有人在压着我！喘不上来气，难受极了！这难道是鬼压床？！”陈官员十分恐慌的跑到我面前。

　　“鬼压床？不会吧。”我一怔，随即镇静。“可是分明有人在压着我！”陈官员眼中充满了恐惧。“难道，那个命案和你所说的鬼压床有关联？”一直没说话的子瓷忽然冒出一句。

　　“有道理！”雀一激灵，十分赞同他的说法。“嗯，说得没错，不然不可能这么巧。”我点了点头，“你确定你说的都是实话？”“千真万确！”陈官员似小鸡啄米的连忙点头。“看样子不像在说谎。”雀坚信不疑的说。“那么，陈官员允许我们调查一下那些尸体吗？”

　　“请随意调查！”他示意下人们带领我们到停放尸体的地方。

　　“尸体都没腐烂吧？”我掀开白布，一股恶臭扑鼻而来。“虽说有些腐烂，但不会耽误调查。”子瓷找来一根木棍，将尸体喉咙处的致命伤翻开了又翻开，仔细察看着。“发现了什么？”我转身，问他。“看这个。他用木棍挑出了一个东西，丢在地上示意我看。

　　“野兽的牙。”雀一愣，也蹲下身盯着那颗类似于牙的东西，左看右看。“还有血迹，”我顿了顿，“果然推测的没错啊。”“这样的话，就方便调查了。已经知道敌方是什么样的东西了。”雀轻轻捏起那颗牙，掏出一个布袋，装起。“陈官员，打扰了，我们这就去解决这个案子。对了，您刚刚说那个压在您身上的东西，你看清楚是什么了吗？”我停下脚步，询问陈官员。“好像毛绒绒的，压在我心口上，闷的难受！”陈官员面色恍惚，好像还是没有缓过来。“毛茸茸？这就绝对没错了。”我沉思，“会咬断人脖子，会吃掉人的身体部分，会压人你身上，毛绒绒的，是什么动物？”“要是吃人的话，狼之类的吧。”“那么，那个牙齿，是狼的吗？”雀又掏出那颗牙反复琢磨。“不像，狼的牙没有这么粗。”我摇了摇头。“难不成是老虎吗？”老虎！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

　　“虎伥！”我有些激动，脱口而出。“对！我怎么没想到！”雀也有些激动，笑出了声。“可是，虎伥的话，你们应该知道的吧，它是有多么的难对付。”子瓷却没有太过于表露出多么高兴，只是低着头问我们。“也对。”我恢复了平静，“虎伥吃人，被吃的人的鬼魂则附在老虎身上，反助老虎吃人。”这样说来的话，虎伥的确万分可怕，吃人无数，无止无休。

　　“已经黄昏了。”雀伸手指了指天边。“黄昏了啊。”我皱皱眉，“这下不好办了，夜晚的山林，是虎伥的地盘。这绝对不利于我们。没办法了，明日吧。”说罢，我便示意子瓷现原形，“回去吧。把今天的情况和老板说明。”我拉着雀上来，轻轻的拍了一下子瓷。“走吧。”

　　“你们回来了？”一眼便看到了老板伫立于门前，淡淡的开口询问。“嗯，今天没有到山林。夜晚不适于正面突击，敌人在暗处，我们在明处，对我们无益。”我说出了我的想法，又将将那天的调查结果意义道来。“也就是说，是虎伥？”老板柳眉轻挑，语气依旧不起波澜。“嗯。虎伥的话，就不能光靠蛮力制服它了。”我拉开檀木椅，坐下，随意的捻起一块糕点。“你还是这么随意啊。”老板看着我的举动，轻笑出了声。我有些不自在，擦了擦嘴角的渣屑，“啧，先别说我随不随意了。今天没有解决，那么，应该还会有人丧命吧。”我叹气，不由得有些自责。可能因为我们今天没有彻底的解决，还会有人因我们而丧生，想到这里，我有些恍然。“明日继续吧。”老板笑容未减，看向我时，眼底尽是大人面对孩子时的宠溺。

　　这是什么神色。我眨眨眼，不再理会他。

　　“未央，”雀叫我，“跟我来一下。”我起身，跟着雀走出门外。“怎么了？”我疑问，“我小时候，曾经亲眼目睹虎伥吃人的过程。“嗯？”“被吃的人，正是身体的原主人。只不过，不知为何，她的灵魂还未完全泯灭。” “你的意思是，被虎伥吃的人，灵魂还在？”“嗯，吃的人越多，就会有越多的人的灵魂助虎伥吃人。但是，原身体的主人的灵魂却没有助虎伥吃人，而是回到了身体里沉眠。这两件事可能有关联，我们必须要调查到底，让真相水水落石出。”雀抬头看向我，语气十分坚定。“嗯。”我笑笑，“一定会让真相水落石出的。
　　我们定好明天清早就出发进山林，各自做好准备后便都回房休息。我坐在床边，望烛台上灯火摇曳，说不出此时此刻是什么心情。正当我无所事事的发着呆之时，窗外传来一声类似于低吼的声音。声音很大，所以不止是我，其他人也听见了动静，从各自的房间出来。“雀，你听清了吧？”我问。“嗯，是老虎的咆哮。”雀有些怔怔的看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现在要追出去吗？”子瓷从后面扯住我，“不，在夜晚的话，不仅解决不了事情，还会丢掉自己的命。”我话还没说完，只见雀终身一跃，跳出了窗外。“雀！”我惊呼，“我去叫老板，子瓷你去把雀带回来！”子瓷答应，便跟随着雀的方向跃了出去。“老板，虎伥出现了，雀追了出去。”我几步上了阁楼，轻轻推开门，“嗯，随她去罢。”老板风轻云淡的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老板既然已经如此说道，应该是不会有事吧。于是我走向窗边，静静的观看外面的动静。“那黑烟是怎么回事？”我一愣，指向山林附近出现虎啸的地点袅袅升起的黑烟。“是虎伥体内的灵魂发生什么问题了。”老板淡淡开口，随即走向我，静静的站在我身后。“老板，你离我太近了。”我怔了怔，往前凑了凑。“你看。”老板没有拉开距离，只是指了指远处类似于老虎的东西。“那边是虎伥了吧？”我开口问道。
　　“嗯，只不过这虎伥古怪得很。灵魂出现问题这种事情，我倒也不是前所未闻。”老板站在窗边，任凭窗外的风抚起他的发。“不知是多久以前发生的事了，也许又只是个传说。当被虎伥吃掉的人的灵魂积累到一定数量时，虎伥会发生异变。当初虎伥的传说是这样的，老虎吃掉一个人后，还想再多吃人，便逼迫被吃掉的人的灵魂说如果助它吃人它便还他自由。被吃掉的人的灵魂为了恢复自由身，便会千方百计引诱人来上钩让老虎来吃。这个传说可以证明两点，”老板顿了顿，转身，看向我，“第一点，老虎食了言，吃了很多人却依旧没有还第一个被吃的人的灵魂的自由，导致引来灵魂的怨念，才发生了异变。”我一激灵，似乎想到了什么：“那么第二点就是，是那个人的灵魂在利用老虎，其实他的真正目的是潜伏在老虎体内，从而毁掉虎伥！”老板眼底浮现笑意，点了点头。
　　那么，究竟是什么人，竟然不惜自己的性命，用自己作为诱饵，使自己被老虎吃掉，然后利用老虎，毁掉虎伥？我绞尽了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别想太多了。”老板轻轻拉过我，“和我一同去个地方。”“可雀他们怎么办？”“无妨。”老板回眸看我，“你不相信我吗？”他忽然间反问，我竟一时语塞。“相信。”半晌，我吐出两个字。“那便好，随我走吧。”望着老板的眼睛，我竟然拒绝不了。无奈，我轻轻叹了口气：“好。”
　　真是拿老板没办法啊。“我们去哪里？”“带你去看一样东西，这样东西也许就是这次案件的关键。”老板没有回头，语气却极其温柔。说实话，这样的老板我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刚入组织的时，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是那么冷漠，事不关己的态度，淡然万分的脸庞，毫无感情可言。似乎现在也如此，只不过，在面对我的时候，他如此温柔，温柔的有些虚幻缥缈，让人不敢相信这是事实。我想将这些想法从脑海里赶出去，却发现是挥之不去。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骤然间发现，我和老板已身置一片林子中。“这是那片山林。”老板轻轻开口为我解释。我自然知道，他口中所说的“那片”是何意，这里便是虎伥害人的山林。“来这里做什么，现在是夜晚。”我皱眉。老板明白我的意思，理了理衣衫，偏着头，斜目看向我：“夜晚才有好戏看。”
　　一时半会儿没有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我愣，不得询问他何意。“未央，你可知道事情的真相吗？”“自然不知，倘若知道了，这案子不也结了。”“破一个案子不仅要知道真相，还要斩草除根。”老板勾起嘴角，似笑非笑。“也对。那么，你知道真相？”想起方才他问我的话，我反过来问他。
　　“真相，会在今夜揭晓。”老板转过身，发掩过了他的半边脸，我看不清的他的神情。
　　夜寂寥极了，风经过林子，偶尔传出刺耳的声音。
　　倘若真相会在此夜揭晓，水落石出，那真是最好不过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