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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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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欢迎面碰见清芷,对她说,好久不见。
清芷没有回答,径自走开。
承欢拉住她的手臂,说,清芷,我们聊一聊。
清芷冷冷说道,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
承欢心痛,我们曾是多么好的朋友。
清芷说,那是很久以前的事。
承欢抓紧清芷说,清芷,让我们谈一谈,我们之间一定还有其他误会。
她们在一间休闲自助餐厅坐下来。是星期五晚上,顾客众多,服务生穿着黑色围裙,四处走动忙碌。自助拿餐的大桌上摆满水果,菜肴,冰激淋,面包,新鲜奶油蛋糕等。有幼小孩童在人群中穿梭欢快行走,不时发出清亮笑声。
清芷穿了件黑底上印有粉白玫瑰的雪纺长袖裙,头发染成栗红色。
那件裙子,是她们高中毕业时在一间小店里淘来。一人一件,略有不同的是,承欢的裙身上是灰色枝条与翠绿叶片。
承欢说,这件裙子,我昨日也在穿。
清芷不耐,说,你有何话要与我说?
承欢说,清芷,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那么温柔,那么优雅,做什么事都比我冷静。我们同岁,我却一直羡慕你,又依恋你。觉得你像姐姐般疼爱我。凡事忍让,我做错事,你也替我遮掩。让我非常的感激。
清芷亦想起高中的事来。那时,她们真的那样好。日日一起,像墙头茂盛的蔷薇花,热热烈烈地共同成长,从无间隙。即便有过不愉快,也是很快就过去。她们在雨夜去咖啡店喝热巧克力,透过雨雾的窗玻璃看霓虹灯光。她们为对方画眉。交换日记。生日时赠送礼物。在毕业手册上,亦还认真写下祝福字语。期待上大学,站在大楼天台上大声呼喊。
她们一起做过那么多事,为什么好像都是前世一般。
清芷的声音颤颤,可惜,承欢,我们中间出现了嘉明。
承欢难过,握住清芷的手,说,清芷,我知道因为嘉明,你一直憎恨我。但你知道吗,我也很早便喜欢上他。可是,你说过,我们不能分享同一个人。如果我还爱的不够深,如果我能早些退出,那么我们仍可以回复到以前。
清芷望向别处,说,可你并没有那么做。
承欢说,在爱情里面,嘉明的选择也很重要。
清芷一点点抽回自己的手,冷笑道,那你是来取笑我?
承欢沉痛地说,清芷,嘉明只有一个,我不能再让给你。可你还有得选择,那么多优秀的男生追求你。
清芷挑起眉毛说,你明知我只爱他一个,你却说出这番话。是要我退让到你们不可见的地方吗?
承欢急忙说,清芷,我绝不是这个意思。
清芷深深呼吸一口,然后说,宋承欢,你给我听好,我不会放弃顾嘉明。我要把他夺回来。若是我沈清芷得不到的人,你宋承欢也休想得到。
承欢要到此时才见到清芷的残酷面目,清醒过来,明白一切所愿都已是徒然,知晓注定日后彼此是各自行走的路人。她心灰意冷,却也倔强地说,我不会让你得手。
清芷未料她一向听信于自己,竟说出这样清冷的话。彼时,又瞥见她颈项上的那根银链。她的恨意,从全身涌来,伸出手,欲去拉扯那根银链。
承欢反应过来,赶紧用双手护住。哪知清芷此时已发怒,随手抓起一把叉子,拼尽全力将叉子栽入承欢的手背。承欢疼痛地叫起来。
店堂里的服务生听到争吵声,赶忙过来。周围座位上的顾客纷纷抬头看,大声讨论。清芷拎起包,冷漠迅疾地走了出去。
因为疼痛,承欢的眼泪都掉下来。走来的女服务生,看到承欢手背上血红的四个叉印,慌乱地说,怎么办,怎么办。我,我去拿些纸巾来。
承欢想说没关系,但已没有力气。不想在这里被围观,用左手背起包,挤开众人走了出去。
她不知自己如何去到的医务室,在阿姨面前坐下来时,已是满头大汗。
阿姨见到她手背上的伤,吓了一跳,说,发生什么事?
承欢说不出话来,只是伏在桌上。
阿姨帮她擦掉血迹,说,已经肿起来,不知有否伤到骨头。我先帮你清理包扎起来,明日若还严重,要去医院拍片看。
承欢说,谢谢你,阿姨。
阿姨说,你男友为何没来?
承欢勉强笑道,你认定他是我男朋友?
阿姨说,当然,你们多么般配。你又是被情敌盯上吗?
承欢听到阿姨说话的口气想笑,但想到清芷离别前那张脸,又忍不住难过。她抱住阿姨,伤心地痛哭起来。
阿姨见她突然哭泣,一下间不知所措,但明白她是有委屈。于是轻拍她的后背说,会过去的,会过去的。
过了良久,承欢才停下来,仰头问,阿姨,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阿姨用纸巾帮她擦掉脸上泪痕,说,不哭就漂亮了。
承欢笑起来,眼中还含泪。她说,谢谢你,阿姨。
阿姨说,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也可以跟阿姨说。知道吗
承欢说,好。
阿姨说,只是我不想再看到你负伤而来。
承欢笑,说,知道。
次日醒来,右手手面已肿起,隐隐感觉到骨头疼痛,但并不是刺骨扎人,猜想过几日便好。但不知如何可以隐瞒住嘉明。想了想,于是打电话给他说,我这两日回母亲家,不方便见你。
嘉明担心,问,出什么事了吗?
承欢说,没有,只是正好请我过去住两晚。
嘉明说,要我送你过去吗。
承欢连连拒绝,说,不用,不用。
嘉明起疑,问,你确定吗?
承欢说,我确定。
嘉明问,那你什么时候过去?
承欢说,我已坐了公车。
嘉明并无听到嘈杂声响,知她在说谎,但未揭破她,只是说,那好吧。路上小心。
承欢放下电话,呼出一口气,松懈下来。
她收拾了下书本,跟着舍友一起下了楼。刚走到门外,就看到嘉明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承欢低声对舍友说,你们先走。
嘉明走近,说,不是说要回家吗?
承欢问,忘记东西回来拿。
嘉明说,那你还抱著书?
承欢无语,知道被识破,不过仍不甘心,你怎知道?
嘉明笑说,你从不说谎,即便说谎也是漏洞百出。
他牵起承欢的手,才发现她的右手扎着绷带。绷带隆起,手面发红。
他紧张地问,发生什么事?
承欢收回手,说,不小心碰到。
嘉明说,你又说谎。
承欢笑说,你识破我谎言,自己平日也不见得高明到哪里。
嘉明说,你还有心情说笑,到底发生什么?
承欢不想讲,她说,我要去上课,晚些再告诉你。
嘉明说,我带你去医院。
承欢说,我已去过,没有事。
嘉明说,你从来没句真话。
在医院解开绷带时,嘉明看到承欢红肿手背上齿印般的深深痕迹,他心疼地眼眶发红。
承欢说,我觉得还好,只是有些肿胀。
嘉明也不与她说笑,带她去拍片,等待结果。
拍片结果显示软组织挫伤,没有伤及骨头。承欢说,我就说吧,我自己知道情况。
医生说,但还需观察,记得过两日便需换纱布,以防炎症感染。近两日不要提重物。
承欢赶紧问,那我还可以弹钢琴吗?
医生笑说,原来是弹钢琴的手啊。
承欢不好意思,说,随便弹弹而已。
医生说,最好过两日。就算现在弹奏,也会影响你的发挥。
承欢点头说,这倒也是。
嘉明配好消炎药,带着承欢回头。坐在汽车里,嘉明未急于发动,他问,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承欢知再也逃不脱,只得说出来,是清芷。
嘉明声音激愤,我猜便是她。承欢,不要再与她一起。她内心里,有一部分阴暗之处,是你不知晓的。
承欢说,嘉明,别再生气。我也已看清我与她的感情,以后,若不来往,便不来往吧。我也是不再期待了。
承欢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愈来愈低微,到最后连她都听不到自己在说些什么。嘉明抱住她的头,感觉到她的身体在他的怀里像风中枯叶一样颤抖。
次日晚,承欢还是去了餐厅弹钢琴。服务生谢宇衡看到她的手,问,怎么了?
承欢笑笑说,不小心碰到。
谢宇衡问,还可以弹奏吗?
承欢说,不知道,可以试一下。
谢宇衡说,不行的话,可以向老板请假。他今天会来店里。
承欢笑说,不必麻烦。
七时整。她揭开琴盖,想了一会,决定弹奏一首《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她弹奏的是阪本龙一的日本版本。比之Maksim的要更为柔情与轻缓。这是承欢最为喜爱的曲子,手中欢畅地弹奏,早已忘记手背上的伤痕。一曲下来之后,才回到现实中,此时,才感觉到手指有被牵扯到的疼痛。
身旁有男声响起,无法弹奏的话,不必勉强。承欢抬头,看到一个中年男子,端着红酒杯望着自己。三十多岁的年纪,白衬衣,配蓝白条纹领带。身形高大健壮,有着迷人风度。
承欢未理会他,只说了一句,我在工作。便又低下头来。
男子微微笑,拉过她的手臂,将她从台上拖下来。承欢穿着高跟鞋,站立不稳,一下扑倒在地。承欢自觉尴尬异常,厌恶地瞪了他一眼。
男子见到,也是一惊,赶紧扶过她身,说,没事吧。
承欢推开他,摇摇晃晃地找到一张空座。
男子亦在她对面坐下来,他招呼谢宇衡过来。
谢宇衡走近,毕恭毕敬地问,梁先生。
梁文泽说,给宋小姐端一杯蜂蜜茶来。
谢宇衡说,好的。他转过身时,向承欢使了使眼色。承欢自他的神色与之前的话语中分析出来,面前的这个男子,便是娜塔利的主人。承欢暗暗叫苦,为何老板的名字从不刻在脸上,令她此刻有多难堪。若要辞掉她,便辞掉吧。她不过是来弹琴而已。
承欢想想,也便放下心来,镇定地说,我从不喝蜂蜜茶。
梁文泽说,那我让他们换一杯。
承欢只好说,没关系。
梁文泽说,你喜欢喝什么?
承欢再细听,只觉这声音分外熟悉。思绪在头脑里如万剑穿梭般上下左右来回窜动。渐渐,她抓住那条重要的线索,所有凌乱分散的支线也便由此过滤,消失。
他是那个在夜晚时时打来电话骚扰她的人?承欢不敢确信,也只是推算,问,你的电话是。。。
梁文泽笑起来,声音爽朗自信。他说,是我打给你的电话。
他自己承认了去,承欢倒一下子无话了。
梁文泽说,我是悦容的叔叔。
承欢听到后,颇为吃惊。但细想下,也就知晓悦容之前为何在此弹琴了。
承欢急于想听到悦容的消息,她问,她说去了英国,在那里怎么样,过的好吗?
梁文泽说,我原就是打来电话给你,告诉你悦容。她嘱我把邮件地址给你,这样以后你们可以邮件来往。
承欢笑起来,说,谢谢。
谢宇衡端上蜂蜜茶,承欢正了正身。
梁文泽指了指她手上的绷带说,发生了什么事?
每个人对她的绷带很好奇,她低下头抚摸着,轻声笑,是我自作自受。
梁文泽知不便问她,于是转开话题说,我在电话里听起来怎样?
承欢抬起头,说,听起来就是一个很恶俗的男人。
说完后,承欢一愣,明白过来是在说自己的老板。
梁文泽见到她呆立又动人的样子,不禁微笑起来,说,我确实是这样的一个人。
承欢嘿嘿一笑,喝了一口蜂蜜茶说,不过现在已不是。
正聊着时,嘉明怒气冲冲走进来,对着承欢说,你又瞒着我来上班?
承欢还未来得及解释,已被匆匆拖走。
走到门外时,嘉明问,帆布鞋呢
承欢问,怎么?
嘉明说,不是要换掉吗?
承欢一喜,从包中拿出鞋来换,说,我以为你都忘了,那么大怒气。
嘉明说,你不是来弹琴吗,怎么又与男人谈天?
承欢笑他,你故意说得这么押韵吗?
嘉明不理她。
承欢踮起脚尖,吻他,说,好啦。那是老板,正好在这里。他说他是悦容的叔叔。
嘉明说,我管他是谁。总之,不要随便结识男人,我会生气。
承欢连连说,知道,知道。
回去路上,她又告诉嘉明悦容的叔叔,即梁文泽是打来电话骚扰的男子。
嘉明说,他别是对你有企图。
承欢笑说,他不过是想与我说悦容的事。
嘉明说,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承欢知他内心吃醋,为自己担心,搂住他说,管他是怎般,我只爱你一个,别人怎样都夺不走。
嘉明说,我听不见你在说什么。
承欢转身打开车窗,探出头去,在夜风中大声地喊,顾嘉明,我爱你。
顾嘉明,我爱你。顾嘉明,我爱你。顾嘉明。我爱你。。。。。。这字字句句在空气中翻涌,飘动,如蝶舞,如鸟飞,如夜中明珠在闪,如初春太阳在照。如万事万物,在静默中暗自萌发生动。
这是他们最美的年华时光,也是他们生命里最难忘的深刻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