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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火起 ...

  •   “捉、奸、喽!”
      柱子娘扯着嗓子喊。
      江南小镇,民风保守而彪悍,每每遇到这种情况,人人群起而攻之,总要将不守规矩的男女浸了猪笼才平息。
      小秀才正沉浸在来之不易的幸福里,正在烦恼是翻过身来拥她入怀,还是义正言辞地推开她斥责她有违礼教。如今被柱子娘一惊,整个人如煮熟了的虾子,轻呼一声,意识到自己上身的赤裸,手忙脚乱地抓过一旁的上衣护在胸前。
      他因为受伤,因为压抑内心的情绪,嗓子变得嘶哑而暗沉,轻声呼叫听在有人心耳里,便似有轻轻的吟哦飘荡在四周,四面的青石墙也因这暧昧而生出令人面红心跳的暖色。
      沈惟净暗叫一声不好,动作利落地从小秀才身上起身,随便摸了个东西,扔到柱子娘张成O形的嘴里。
      “咳咳咳!”柱子娘眼前一团黑红影子飘过,嘴里一滞,本能上下颌一合,舌尖一卷一送,将嘴里的东西吐出来。
      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块油亮亮的腊肉。
      “大娘,没看清楚不要乱喊,小秀才被开水烫伤了,我正在给他上药,正好你来了,听说你家里有专治烫伤的秘方,拿来用用吧!”沈惟净没等柱子娘喊第二次,语速比“天朝好舌头”更快地说出原委,并在小秀才的抗议和羞涩里拉开他后背的衣服。
      说话的同时,她精灵的大眼瞅着窗外,双耳仔细分辨来自外界的任何异动,就怕有无心睡眠的人听到柱子娘的喊声,响应而来。
      到时候是拉着小秀才跳窗而逃,还是敲晕了柱子娘,躲在地窖里呢?
      奇怪!
      依照以往经验,应该有大批愤怒的村民举着火把,拿着菜刀、锄头、笤帚等武器,簇拥着村里最有威望的老者或是保长火速来兴师问罪,将他们压倒祠堂严刑审问才对。
      记得上一对野鸳鸯就是这样浸了猪笼的,当时她还冲他们扔了两颗臭鸡蛋。
      谁料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
      冤枉!
      不对!
      屋外火光冲天,喊声阵阵,似乎是有大批人来来回回奔波,妇女叫喊,儿童哭闹,男子吆喝,无数人的声音汇在一处映着跳跃的火光,盖过了柱子娘的喊叫。
      失火了!
      突然想到什么,沈惟净脑子嗡的一下,着了。
      “大娘,你刚刚进门的时候想说什么?”
      柱子娘娇羞地自半掩的衣袖中露出一双细长的眼,瞟了瞟蹙眉穿好衣服的小秀才,拍了自己腿一下,叫:“不好!光顾着看你们偷情了,把最重要的事忘了。小秀才啊,大娘说了你可别伤心啊,那个……你家……”
      “大娘,我们只是上药,没有……偷……”那个情字生性腼腆羞涩的小秀才实在说不出口,憋得脸涨红,拿眼斜斜瞅着沈惟净,根本没有注意柱子娘瞬间凝重深沉的表情。
      “该死!”沈惟净已经火光的方向猜出了大概,也不管房里两人,当即飞奔,拎了水桶就出门。
      “净儿,你别去啊!只怕都烧没了!”柱子娘也顾不得贪看男色,追着沈惟净一路出门,留下一脸疑惑的小秀才,直到他不经意转身,看到照亮大半天际的火光,才惊醒。
      巨大火蛇如一条冲天巨焰,借助风力狂暴侵袭,饶是青砖白瓦的房子也抵挡不住这熊熊的火力,轰隆声不绝于耳,一声巨响伴随着一间房屋的倾塌。
      火势蔓延的极快,很快就从小秀才家向左右两侧燃烧,红色的火苗在黎明前的夜里跳跃如一朵火莲花,似乎想要将一切焚尽。
      到达火场,沈惟净连忙拉住柱子爹,“王大伯,人呢?人都救出来没有?”
      她没有急着往里冲,急切忧虑的眼儿频频往人群里探,墙角抱头痛苦的是殃及池鱼的是吴家左邻张铁匠一家,柳树底下泪眼汪汪又叫又跳的是吴家右舍赵裁缝六口,独独没有吴秀才和他两个女儿。
      “死啦!都死啦!”柱子爹神情怆然含悲,眉宇间隐隐有深深怒色和长长的无奈,仰头望望天,幽幽叹了一声。
      唉!
      沈惟净这才发现往来救火的人个个神色有异,不似以往救火奋力呼喊吆喝,张三李四牵牵扯扯将整个村子都叫醒。
      人们都没有生气,或者说神色萎靡,眼神中或悲愤或同情或感伤或愠怒或愤慨,时不时往水边泊着的一条筏子瞟两眼,然后,眼神就又悲痛几分。
      此时沈惟净哪有心情察言观色,抓着柱子爹的手臂打算问个清楚,“什么叫死啦?”
      好好的人,今天下午还吴秀才还和颜悦色地跟她打招呼,怎么就——她不敢想,偏又不能不问。
      “我怎么知道?县衙突然来了人说要找阿花,把村里三个阿花都抓走,又来抓吴家的。凶神恶煞似的,说是奉了一个大官儿的命令,吴家的阿花不肯,阿珍和老秀才就跪下来求他们。可是——”柱子爹哽咽无法说完,叹了声气,再次提起桶。
      南方多水,家家户户门前便是沟渠小河,按理说发现的及时,取水又方便,这火应该很容易扑灭才对。
      然而,一桶桶的水泼上去,竟如同泼在墙上,哗哗落下,那火势依旧不减。
      整条沟的水舀尽了,人们累的脱了力,仅仅阻止了火势蔓延,却无能无力任由小秀才家青砖白瓦雅致的小院化为灰烬。
      夜风如诉,在焦黑的残垣断壁中无语凝噎。
      大官、抓人、吴阿花,沈惟净的仿佛被谁掐了一把,喘不过气。
      恨自己,为什么要耍心眼混蛋地报了阿花的名字,不然死的该是她。
      她早就该死了,早该死在那场家族浩劫里,死在无止无休的追杀里,甚至死在昨晚那场争斗里。
      李如松!
      你够狠!
      本以为是个风光霁月的君子,却原来不过是鱼肉百姓的畜生,算她瞎了眼,救错人。
      这笔账,迟早要讨回来的!
      “谁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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