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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秀才娘,泪汪汪 ...

  •   搞咩!
      □□居然还不如大夫,人心不古!
      沈惟净拎了串糖葫芦,调整好呼吸,轻轻推开半掩的木门,欢快地喊:“我回来啦!”
      “娘,你回来啦!”
      日色西沉,最后一抹晚霞将渐浓渐黑的云彩镀了一层金光,使窗前那树葳蕤的桃花烁人眼目。
      一条纤长白影自那夭夭繁花中飘然逸出,空灵而绝美,恍如森林中迷路的精灵。
      沈惟净身子一歪,险些滑倒。
      她真傻,单知道每天要扮演一个角色,原本以为自己生旦净末丑可以信手拈来,扮谁是谁,却不知道十八岁少女被人喊娘的滋味是这般——复杂啊!
      昨天是阿花,前天是阿珍,大前天是苟大夫,大大前天是苟大夫的小女儿绣娘,四年来,她每天扮演一个不同他记忆里的人物,从无间断。
      小秀才的病情没有像其他癫疯的人一样乱跑乱叫或是打人骂人那么极端,反而非常安静而温顺,如同三四岁的娃儿,不再长大。只是再也不认得人,记忆停在了发病之前,每天用他的方式缅怀每一个亲人。
      轻轻应了声,张开双臂迎他入怀,如同四年来的每一天。
      嘶!
      闷哼一声,被布条绑住的胸口承受百余斤的巨大撞击,让险些她晕过去,抚着小秀才光滑细腻的发丝,悄悄将他打算往上蹭的脸拉开一段距离,假装没有看到他无辜而渴望的视线在她不甚饱满的胸前流连。
      这是造了什么孽?
      不管扮的是哪一个,就算扮他爹也每日来上这么一撞,要不是他眼神单纯而童真不是装出来的,他真怀疑这货是色狼附身了。
      想不到以前说句话都红透半边脸的小秀才,还有这种变态的潜质,或是他本来就有这种喜好,只是一直压抑,直到疯了才释放出来。
      “娘,我饿了!”小秀爱娇地抱着她手臂摇晃,表情如撒娇的嫩娃,配上那张越发俊美的脸,充满了违和感。
      赶忙拿出准备好的糖葫芦,塞到他嘴里,就怕他下一句冒出“娘,我要吃奶!”
      她目前,还没那功能啊!
      暮色照临大地,沈惟净牵着他的手双双坐在桃花树下的石凳上,炉灶里炊烟袅袅升起,奶娘日渐健康的软糯嗓音悠悠传来,沈惟净满足地勾起唇角。
      幸福,就是亲人安好。
      幸福,就是心有停靠。
      经过四年精心调养,何氏的脸色已不复当初的苍白,脸颊也丰腴了些,盈盈笑着端来一碗热汤,“净儿,小柏又胡闹了,你不要什么都由着他,会把他宠坏的。”
      嘴边沾满了糖渍的小秀才听到何氏的指责,撇起红润的唇,一双大眼泫然欲泣。
      沈惟净接过那晚煲了两三个时辰的老鸭火腿汤,舀了一勺,轻轻吹凉,递到小秀才唇边,哄道:“乖,小柏不哭。奶娘是跟你玩儿呢,小柏不是最喜欢跟奶娘玩了?”
      暮光中的小秀才有种楚楚可怜的荏弱,如一朵狂风中摇曳的娇花,益发显得那面容的精致来。
      一直都把他当成孩童看待,没发觉昔日青涩少年容颜已改,岁月将那份青葱褪去,妆成芝兰玉树般的翩翩公子。
      细细看那眉眼,青峰倒挂,秋水横波,鼻如瑶柱,唇若涂朱,既有着南方男子的柔美与婉约,又淡淡生出一股出云晓月的高华和尊贵,不说话的时候如谪入凡间的仙人,漫着飘渺的出尘脱俗之气。
      有那不明就里的少女每每从门缝里遥望一眼,脸色酡红地守在门口等待每日黄昏出门买菜的丫鬟娇羞地询问门里的公子姓字名谁。
      徒惹一地春闺梦里心。
      看着看着,眼前的脸变得模糊而透明,虚虚里生出另一张有些相似的俊脸,斜挑的凤眸淬出热辣辣的目光,烧得她心里一阵蓬乱。
      怎么想到他了?
      沈惟净白嫩的脸上煨出一层薄红,在奶娘的慈爱眼光里心虚地挥手扇了扇,“这天气,越来越热了!”
      何氏摇了摇头,接过空碗,转身回屋,淡淡地传来一句,“要是小柏没病的话,可真是一对璧人!”
      璧人?
      她可没有跟自己“儿子”做璧人的嗜好!
      当晚,吃过晚饭,一家三口在月下喝茶,说是喝茶,也只有沈惟净在喝,奶娘在清朗的月光下打丝络,小秀才斗蛐蛐,一派温馨和乐。
      奶娘记得她的习惯,餐后半盏清茶,去油解腻又提神,这些年不管日子过得多苦,就是省下买菜钱也没有断了她这小小的习惯。
      “奶娘,你真好!”沈惟净难得卸下如山的责任,往何氏身边靠了靠,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
      她可以抵御生活的艰辛,可以对付最顽固的商贩,可以献身报仇,可以对强者低头,只要能够活下去,因为,家里有她的牵挂。
      一个女子,生活在这样的时代,没有煊赫的家世供她依靠撒野,没有出类拔萃的技能让她生活无虞,没想过堕入风尘倚楼卖笑,她只能这样了。
      可是,就算是这样的生活恐怕也不多了。摸着空空如也的钱袋,沈惟净在为明天的药钱发愁。
      当初雷震元那一百两银子早就花光了,就连她扒拉下的腰带玉簪也都当了,也只勉强维持了两年生活。
      这两年,她虽然不顾奶娘的反对易装做了混混,靠着受保护费勉强度日,但总是入不敷出,已经欠了小梁哥天大的人情,近日杀手门的人对她和小弟们的态度愈加冷淡,让她没法再向小梁哥开口。
      可是小秀才的病却拖不得了,刚开发病那半年他的心智虽有倒退,但还能维持在十一二岁,如今年年恶化,从年前的六七岁尚能上街买东西,到现在两三岁步子都蹒跚起来。
      她怕,怕他用不了多久就蜕变成少年身婴儿心,躺在床上要她换尿布。
      她怕,怕他再继续退化下去终会不认得她,终会离她而去。
      她怕,怕对不起死不瞑目的吴秀才,至今下落不明的阿花,和令她不敢想起的阿珍。
      实在不行,就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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