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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五阴炽盛(一) ...

  •   (一)

      程霁月没有想到自己会是以这种方式再次见到楚君平,——她挽着吴赟走进广播电视台,而楚君平担任这次任务的军官。
      今天并没有大事,仅仅是春节前的一次晚会,省长□□例行到场。会调用部队的人来维持治安,完全是因为年关时各方干警都出了任务,才用了楚君平这最不受重视的连长来维持晚会现场的治安。
      程霁月看到楚君平,不由想起自己念大学的时候和他两个人浓情蜜意的时光。那时候,她是地方大学的大学生,他是国家重点军校的军校生,两个人青梅如马,从幼儿园,到小学,到初中,到高中,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高中谈了三年,大学谈了四年。谁会想到七年的感情,就在毕业后的那一年间就分崩离析?
      不过,不管是现在,还是八年前,如果有人问程霁月为什么要和楚君平分手,她都会痛快的承认是她虚荣了。

      (二)

      程霁月完全没有办法否认这一点,她确实是虚荣了。只不过这虚荣背后的原因无人知道,楚君平不知道,她的父母也不知道。其实也不需要知道吧,不管怎么说她现在都已经实现了。
      吴赟注意到妻子的失神,拍了拍挽着他胳膊的手,低头问道:“不舒服吗?”
      程霁月抬起头对他微笑,“没事,刚才好像看到一个熟人,想到大学的时候。”
      吴斌问道:“是谁?要不要去见见?”
      “现在不方便,以后吧。”
      两个人说了四句话的工夫,台长已经带着晚会导演迎上来,“吴书记和夫人莅临真让我台蓬荜生辉,今晚书记一定要对全省人民讲几句话!也让全省人民瞻仰一下风采!”
      程霁月面上礼貌的微笑,心里却在想:龚台长确实够不会说话的了,瞻仰?这词怕是只有死人能够消受。
      吴赟笑说:“今晚你们是主角,我就是个来看节目的观众。包省长来了吗?”吴斌今日虽然没有和包陆一道,但省长来了与否就算要问也该问自己的秘书,他有此一问不过是把话题带开的意思,毕竟今晚准备讲话的是包陆,他不便越俎代庖。
      龚台长连答了两声“来了”,“省长刚刚入席。”说着亲自带路引二人入座。

      (三)

      那天晚会并没有到很晚,事实上一省之长也不可能全场观看。吴赟仅仅是在开场和包陆做讲话的时候在场,其余时间他另有事情。程霁月虽然一直在场,也是在包陆讲话完后不久就退席了。毕竟她今天的身份是□□夫人,不是社会文化处的处长。
      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吴赟还有工作要忙,程霁月却是放假的。早上吴赟照例早早起床,给了妻子早安吻后,低声说:“多睡一会儿,我出门了。”
      “小庞来了吗?”程霁月迷迷糊糊的问。庞峥是吴赟的秘书。
      “在外面等着了。”
      “上次他说妈妈腿不好,我带回来那个药酒记得给他。”
      “知道了。”吴赟再次低头吻了她的额头,轻手带上房门走了。
      吴赟走后,程霁月打算一直睡到中午,谁知道早上八点多手机就响了。
      程霁月的电话有两支,一支是公事上用的,这支电话她睡觉的时候自然会关机,谁会半夜有事劳动书记夫人呢?一旦书记在办事呢?程霁月的另一支电话是给家里亲戚朋友用的,只有她和吴赟的父母,还有少数几个朋友知道。这支手机倒是24小时开机,以防家中有急事要找。而现在响起的就是这支。
      程霁月眯缝着眼,看到墙上的表才刚刚八点,不知是谁这个时候打来。她拿起来见到是好友周宜佳的电话,“怎么了?这么早?”
      “都八点了,你不起床上班啊?”周宜佳随随便便的声音如期传来。
      “今天休息,什么事?”程霁月闭着眼睛问。
      “政府部门就是好,今天就休息,我这个私企的只能苦命打工,我们今天4点才下班,这还是福利了呢。”周宜佳滔滔不绝的说,“我现在跟你说个人,你保证立刻就醒了!”
      程霁月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已经醒了一半,因为她脑海中瞬时浮现过楚君平的名字,她又很快告诉自己是自己想多了,还是用不清不楚的声音问道:“谁啊?”
      “楚、君、平!”

      (四)

      “谁?”程霁月不由重复了一遍。
      “楚君平!”周宜佳大声说。
      程霁月故作随意的揉了揉耳朵,“你在办公室还说这么大声。”
      “反正是我自己的办公室,又没有别人。”
      “外面还有秘书呢。”
      “离我远着呢。”周宜佳追问,“你到底听没听清我说的是谁?”
      “听清了,提他干什么?”
      “你不知道,他可是早上七点就给我打电话了,他以为我是当兵的呢,那么早就起床。”
      “所以你就提前半小时到办公室了?”
      “对呗,”周宜佳继续说,“你昨天和书记去看晚会,他看见你了,你看到他了没有?”
      程霁月说:“那么多人,我怎么能看到。”
      周宜佳说:“他可负责昨天的现场治安,怎么样?有没有点公主与骑士的感觉?”
      程霁月嗤笑,“还公主与骑士呢,要算也是王后与骑士,我都嫁人多少年了。”
      “也对,”周宜佳琢磨琢磨,“□□是一把手,你可不是王后嘛。跟你说正经的,楚君平想见你一面。”
      “见我?”
      “对,好像是有什么事想托你办。”
      “托我?”程霁月忽然觉得这个已经有八年没见过的“前男友”是不是脑子坏了。

      (五)

      程霁月最终还是去见了他,在周宜佳八卦的怂恿和自己一半的愿意之下。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想见他,毕竟已经过去这样久了,她的儿子现在都在上幼儿园了。
      当天下午,程霁月如期出现在蓝缎的包厢里。进屋时,她带着墨镜,一身剪裁得体的红袖女款西装裙,外罩一件同是国产品牌的大衣,——从她嫁给吴赟后,就再没穿过外国牌子的衣服。
      “你现在也是公众人物,不能坐在外面大堂里了。”楚君平的开场白直白的出乎程霁月的预料。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客套的寒暄,拐弯抹角的对话。这样突如其来,甚至是冒昧的招呼,让她愣了那么一瞬。
      程霁月摘下墨镜,礼貌微笑:“被别人看到会给吴赟添麻烦。”
      楚君平面前只有一杯咖啡,程霁月随便点了咖啡和点心,等待服务生出去,才和对面的人说道:“昨天辛苦了吧?你们到几点才收队?”
      “两点多,不到三点,不算太晚。”楚君平说,“听说你儿子已经五岁了,快上小学了吧?”
      “明年就上小学了,时间也够快的了。”
      “现在小学已经在放假了吧?你把他自己放在家里不要紧吗?”
      程霁月依旧微笑,“他在姥姥家,我和吴赟工作忙,照顾不到。”
      楚君平拿出一套孩子穿的衣服,有些笨拙的说:“给他的,店员说是五岁的孩子能穿,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穿。”
      “谢谢,”程霁月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不过,你知道现在收什么都是受贿,心意我领了,这东西不能要。”

      (六)

      其实东西并非真的不能收,一件孩子的衣服,看上去也并不昂贵,完全够不上受贿的标准。只是程霁月真的不想要。
      楚君平些微尴尬的笑,将衣服向她推了推,“没什么不能收的,就是一件衣服。”
      如果是过去,程霁月或许只能看到楚君平的笑容,不会注意到他微不可见的尴尬。但过了这么久,她虽然不敢说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但对于楚君平这样内在单纯的人还是能看得很清楚的。
      程霁月没有再费力推拒,只是让东西原封不动的放在桌上。
      “你们今天放假了?”她问。
      “没有,我能出来两小时。”楚君平照实说。
      “过年不休息吗?”
      “年假要给有家有孩子的,我光棍一个,在部队执勤。”
      “哦,那趁这个时候快点回家看看老人吧。”
      程霁月将话说到这儿便端起咖啡。通常情况下,和领导谈话的时候,领导要是端起了茶,那就是要送客的意思。程霁月这杯咖啡有点异曲同工的意思。
      程霁月对楚君平的感情很微妙,但没有微妙到让她帮“前男友”的份儿上。她只是想见见,出于本心的想见,却不想和他扯上任何关系。
      程霁月不急不缓的抿着咖啡,不去看他,也不放下杯子。时间缓缓的过去,楚君平到底开口,“能不能帮我个忙?”
      “什么事?”程霁月姿势未变,听起来却像是很感兴趣。
      “我堂妹今年毕业,想进电视台。”
      程霁月像是听到了一个好笑的笑话,放下杯子笑说:“这我哪有办法,你可是找错人了。”
      “帮找个门路就行,送钱送礼我们自己去办,我听他们说你不是搞社会文化这一摊的吗?肯定认识人。”
      程霁月依旧是笑,她没想到楚君平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八年还是一点没变,为人处世上竟然毫无长进,连最简单的一点都想不到。进电视台,对程霁月而言不过是说一句话的事,不关乎她是否在社会□□。那些人不卖她的面子,总要卖吴赟的。
      “这我真的不行,你让我找个作家签名,我还能努力努力,电视台这事儿不归我们管。”程霁月说。

      (七)

      “肯定认识人”是什么话?是在威逼她吗?程霁月在心中冷笑,嘴角依旧是淡淡的,温婉的笑容。
      “你是不是怕吴赟知道?”楚君平说。
      “吴赟不是那么小气是人,这事儿我是真的没办法。”程霁月笑说。
      “我记得以前你都很热心,”楚君平不肯罢休,“就试试,能让我们找个门路就行,不然也不会来求你,兰兰都毕业半年了还没找到工作,她学主持的,非要进电视台,我三叔头发都愁白了。”
      程霁月微笑摇头,楚君平还准备求她。程霁月的手机突然响了,她说了声“抱歉”,见是周宜佳的短信:“老情人相见,感觉如何?”
      程霁月手指动了动,“给我找的好麻烦,他非让我给找工作,你快给我打个电话,把我叫走。”
      程霁月放下手机,如常对楚君平说道:“刚才说到哪了?”
      周宜佳的电话来得倒快,楚君平还没说话,程霁月的手机就又响了。
      “怎么?还没说明白呢?”电话那端周宜佳一脸幸灾乐祸。
      程霁月在楚君平面前不能接她的这句话,只好唱起了单簧,状似随意的说:“买年货?好啊,什么时候?”
      “什么年货?别装啊!不就是找个工作的事儿,人家转业也不容易,你就给办了嘛!”周宜佳唯恐天下不乱。
      程霁月知道她是误会了,这时候也不便解释,继续说道:“现在?我现在这儿有朋友。”
      这些周宜佳倒来了精神,“你们在哪?别走!我这就过去。”
      周宜佳声音太大,乃至楚君平都听得清楚,他问道:“是周宜佳?”
      程霁月只能答“是”,不得不向周宜佳说了地址。

      (八)

      周宜佳来得飞快,一问之下是今天总经理不在,直接翘班。周宜佳理由充足,“我早点走,也是让我手下那帮小崽子们有机会早点回家过年。”听她那语气,这“上行下效”简直太有道理了。
      说了两句闲话,周宜佳也问清楚了状况,对楚君平说道:“这事儿啊,你怎么跟我不说,我就帮你办了,是不是就是想见霁月啊?”
      程霁月没有看一脸坏笑的周宜佳,而是说道:“宜佳能办就太好了,不然我太愧疚了,这么点事儿都办不成。”
      三个人又说了几句话,程霁月对楚君平说:“你还是趁这个时间回家里看看吧,我一会儿得回去接孩子到他奶奶家里过年。”
      临去时,楚君平一定要把孩子的衣服给程霁月,程霁月不肯,两个人拉扯起来。
      她一直不喜欢和别人推搡,便故意说道:“你这可是让我犯错误啊,要是非得给我,我只能交给你们领导处理了。”
      “和我们团长有什么关系。”楚君平还要给她。
      “这是政治错误,怎么没关系?我倒要说说,这走后门的道理。”
      程霁月这样一说,楚君平尴尬了一瞬,趁这个时候,程霁月向他告辞,拉着周宜佳就走了。

      (九)

      出门上了周宜佳的车,车主向程霁月略有歉意的说道:“我知道你不想和他扯上关系,不过,我以为你挺想见他的,才和你说的。”
      “还行吧,说不上想不想见。”程霁月说。
      “你俩分手的时候,你可是不愿意的,现在已经忘了?”
      “都过了八年了,孩子都这么大了,还记得什么?”程霁月不想再聊这个话题,便说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认识电视台的人?”
      周宜佳说:“我哪认识什么电视台的人,这事儿还得你来办。”
      “我?那你答应他干什么?”
      “你也不用特意去跟龚台长说,这不就是点到为止的事儿,”周宜佳说,“哪天遇到电视台那帮人,你提一句,不就什么事儿都解决了?”
      “我哪遇他们去。”程霁月说。
      “那个什么女主持,咱们省的,不是说最近要出书吗?不走你们那?”
      “是要审批,也和我们处没多大关系。”
      “哦,那我过两天和他说实在办不了就完了。”
      说到这儿,程霁月叹了一声,“算了,我就当是帮你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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