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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晦明夷 ...

  •   阿奴没有对那刻有“唐”字的玉石出神太久,她将玉石放入衣兜,展开信纸却皱起了眉头。盖罗娇道:“师妹,是谁送来的信,信上说些什么?”
      阿奴将信纸递给盖罗娇,却问壮生道:“信是谁送来的?”
      壮生道:“是个小孩,百事不懂,没问出是受什么人所托。”
      阿奴扶了扶额头,挥手示意壮生告退。盖罗娇道:“师妹,信上没有署名,你已知是谁了么?”
      阿奴将一只手放入衣兜,叹了口气道:“应该是他,不会错的。”
      但她并没有说出送信的人是谁,只是对韩仲晰道:“有忆如的消息了。仲儿你们遭遇伏击的那晚,撞破黑衣人的那剑客追了忆如一夜,但是在桂州把人追丢了。不过这信上说他大概能够推测忆如会被送到哪里,会继续盯下去伺机营救,先送封信来好让我们安心不要失了头绪。你安心休养便是,营救忆如的事情我会安排。”
      阿奴顿了一顿,又对盖罗娇道:“师姐,一会儿你到书房来,我们再商量。江皓宇和陆槿蓉两位客人,也记得务必接待好。”
      盖罗娇点头称是,阿奴便先从韩仲晰的房间里离开。旁人退尽,只剩师徒二人,韩仲晰问盖罗娇道:“师父,姑姑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那送信的人是谁你能不能猜出来?”
      盖罗娇叹了口气,道:“本来我莫名其妙,但后来基本能猜出来了。也罢,就告诉你吧,但是不要对其他人说起。送信的这个人叫唐钰,是个汉人剑客,在我们这里生活了很多年,你姑姑可以算是他带大的。”
      韩仲晰道:“什么?那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盖罗娇道:“后来自然是出了一些事情,唐钰离开了大理,白苗高层对他的名字也从此绝口不提,却没想到他仍留在苗疆。”
      韩仲晰道:“事关姑姑的隐私,那我便不问了。师父,李姑娘她会没事吗?”
      盖罗娇把信纸又递给韩仲晰,道:“你自己看吧,对方抓走忆如的动机如今已昭然若揭,但总算可以确定忆如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韩仲晰接过信纸,便见那信上写道:“族长容禀:圣女遭黑衣人劫掳而去,在下追至桂州失其踪迹。然已有所得,将往探寻。打草惊蛇,知名不具。”
      这时又听门外通报,是皓宇和陆槿蓉得知韩仲晰苏醒,于是前来探望。
      昨夜皓宇和陆槿蓉来到王府,受到贵宾规格的接待自不用提。一夜过后两人得知韩仲晰无恙自然想要前来探望,半路碰到便干脆同行。两人并肩走着,皓宇不时偷瞄身畔,心中暗自嘀咕。这王府一间客房配了三个使唤下人,也不知陆槿蓉是否有当着他们的面采日餐霞?
      他偷瞄得多了,必然会被陆槿蓉发现。一开始陆槿蓉还只是心底暗自奇怪却不好发作,最后实在忍无可忍,鼓起腮帮问道:“喂,你看什么,我脸上有花吗?”
      皓宇干咳一声,掩饰道:“我眼角有些酸涩,不由自主要转动眼珠。无心冒犯姑娘,请原谅,请原谅。”
      陆槿蓉哼了一声,便不再理他。转眼韩仲晰的小院到了,看门下人通报之后,随即领二人进房。稍微寒暄几句,陆槿蓉便开门见山地道:“盖将军,韩公子,我代表五灵联会而来,讨伐地蛊魔兽时没帮上忙,愿为其他事情助巫月神殿一臂之力。我就先留在大理做客可以吗?”
      盖罗娇笑道:“这自然是求之不得,陆姑娘爱住多久,就住多久!五灵联会相助我教的拳拳盛意,盖罗娇在此谢过了。还有皓宇少侠,也要多谢你。”
      皓宇离座起身,道:“盖将军客气。韩公子,你可还记得是何人伤你?”
      韩仲晰摇了摇头,脸上又拢起一片愁云。盖罗娇道:“方才我已问过仲儿,他和忆如结伴到民间医病送药,不料遭遇埋伏,忆如被人抓走。我们一位故人追击而去,今天送信来说仍在查访。仲儿早前就已昏迷,妖魔注气之事他也不知缘由。”
      皓宇道:“李姑娘被人掳走?难道是黑衣人?”
      盖罗娇道:“正是黑衣人!皓宇少侠有线索?”
      皓宇满脸奇怪地问韩仲晰:“韩公子,你与李姑娘在将军冢遇袭一事,难道还没有告诉族长与盖将军?”
      韩仲晰一怔,摇了摇头道:“那夜来人尽亡线索断绝,隔日又有怪客大闹林家堡,李姑娘觉得是家常便饭不以为意,一路西来我又牵挂疫情,也就忘了。该死,都怪我……”
      盖罗娇抬手打断韩仲晰道:“仲儿!一味自责有什么用?再说这并非全是你的过失,你提前告诉我们,无非是再提高些警惕,那些宵小一样会来!你有时间和力气自责,不如花在养伤上,身体无恙了,自己去救忆如回来!”
      盖罗娇训斥完韩仲晰,回头对皓宇和陆槿蓉道:“唉,让两位见笑了。皓宇少侠,可否劳您将仲儿与忆如在那将军冢遇袭之事详细说给我听?”
      皓宇道:“惭愧,我赶到将军冢时,已有三个黑衣人和韩公子与李姑娘动上了手。我们击杀其中两人,为首那个黑衣人怯战要逃,却被前来寻我们的李夫人截杀。也是事后才听李姑娘说起,这三个黑衣人可能来自苗疆,要追杀前来寻找静魂草的韩公子,却似乎也有对付李姑娘的企图。皓宇虽然插手其中,却不了解内情。”
      盖罗娇道:“我们已推测出对头是谁,可能会在哪里。皓宇少侠提供的消息,也是对我们推论的一则印证,多谢了。”
      皓宇道:“不敢当。盖将军,若有李姑娘的确切消息,前去营救时请务必告知皓宇同去。”
      盖罗娇道:“皓宇少侠有心,盖罗娇自当从命。好了,阿奴族长还在等我商议要事,便先失陪。仲儿,你现在的病症乃是气血亢旺,应当多活动身体以疏经通络。你若不乏,就带两位贵客到城中游赏一番吧。”
      韩仲晰应了一声,盖罗娇便先走一步。皓宇道:“韩公子,李姑娘可能会在哪里?”
      韩仲晰还没发话,陆槿蓉却插嘴道:“喂,你好像对这位李姑娘很是紧张嘛!”
      皓宇苦笑道:“我奉命出山尘修,本就与李姑娘有关。而李姑娘到苗疆来就是我的主意,她现在出事,我也有责任。”
      韩仲晰道:“不,这都怪我……我们也别在这里说话,请两位到前厅稍等,我换身衣服,到外面说。”
      阿奴与盖罗娇吩咐韩仲晰好生接待皓宇和陆槿蓉,韩仲晰便带他们二人去了大理城中最好的酒家要了最好的位置和酒菜,却只顾自己一杯一杯往肚子里砸酒。三杯闷酒进愁肠,皓宇看不下去,伸手盖住韩仲晰的杯子,道:“韩公子,你这样喝酒会伤了身子的。你跟我们说说,李姑娘可能会在哪里?”
      韩仲晰道:“哀牢山脉,青木幻域,大理往南偏东四百里。”
      陆槿蓉皱着鼻子道:“青木幻域?那是什么地方?”
      韩仲晰道:“陆姑娘隐世修行,可能不清楚数十年前的苗疆往事。当年苗族尚有黑白之分,双方敌对征战,白苗胜而成就大理国,黑苗败而退守哀牢山中,青木幻域就是黑苗余孽聚居之地的外围阵法。跑去江南追杀我的,还有这次掳走李姑娘的,除了他们不会再有别人。不论是动机、装束、功法,还是关于李姑娘的最后线索,都在把矛头指向黑苗。”
      西来的路上皓宇便听韩仲晰说过二苗相杀的历史往事,他轻轻叩着桌子,道:“你是白苗少主,那些黑苗人想要挑动大理国,找你麻烦是必然。可李姑娘是初到苗疆,他们抓李姑娘又是为了什么?”
      韩仲晰道:“皓宇兄弟,你一路助我与李姑娘良多,而陆姑娘来自五灵联会,于是也是自己人。实不相瞒,姑姑派我前往江南,寻找静魂草还是其次,寻到李姑娘并带她回大理,才是最重要的任务。”
      皓宇眉头一皱,道:“韩公子,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一直在算计李姑娘?”
      韩仲晰道:“皓宇兄弟,请千万不要误会,当初我前往江南,确实不知姑姑的真正用意,与李姑娘还有你相遇相识纯属巧合与缘分。我一直当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绝无算计欺瞒之意,若有虚言愿为天诛地灭。我也是回到大理之后才听姑姑说起,然后自己思量明白。李姑娘她身份特殊,乃是全苗疆百姓的信仰寄托。如今苗疆又有内忧外患,大理国需要她。”
      皓宇仍然不明就里,还是陆槿蓉精神敏感,接话问道:“信仰寄托?难道你是想告诉我,这位李姑娘就是当代女娲族裔?”
      “叮”地一声,一只瓷勺在地上摔得粉碎,却是皓宇听到陆槿蓉的话,手抖所致。陆槿蓉张着大眼睛问道:“不至于吧,听到这个消息惊讶成这样?”
      皓宇能不惊讶吗?不,他此刻的心绪犹如山崩海啸,万马奔腾。或许,用震惊来形容会更为贴切。因为女娲神像的一句请托,他莫名穿越来到这个并不属于他的世界,想要回家或许就只有办妥女娲神像的吩咐这一条路。下山尘修一路西来,了解到女娲就是苗疆诸部崇拜的图腾,仿佛见到了一丝曙光,却还没有理出头绪该如何寻找。
      他就好像身处浓浓迷雾之中,突然落地一声惊雷指名了方向,拨云见日发现出路就在身旁,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而诸般缘法早已在冥冥中注定,皓宇不知不觉间已救护了李忆如一次又一次。
      至于韩仲晰,他小时候就见过李忆如的父母有了心理铺垫,所以当阿奴告诉他李忆如的身份时,他虽然惊讶,却不意外。而陆槿蓉根本不认识李忆如,所以更谈不上吃惊讶异,韩仲晰今天的话在她耳中分明就是在说:陆姑娘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当代女娲族裔李忆如姑娘。
      皓宇定了定神,问韩仲晰道:“韩公子,陆姑娘说的是真的吗?李姑娘当真是女娲族裔?”
      韩仲晰闭上眼睛点了点头,道:“女娲族裔本来世代居住苗疆,但因为拜月之乱,李姑娘的母亲才去了江南,李姑娘也自小在江南长大,从没来过苗疆。如今大理皇帝在国内大兴佛教,姑姑他们察觉到苗民信仰式微的危机,所以才会希望李姑娘回来,带领百姓找回心灵真正的归宿。也正是因为如此,姑姑才会同意我陪李姑娘到民间救人送药以建功德立威望,否则姑姑看护李姑娘都来不及,又怎会轻易让人将她劫走?”
      陆槿蓉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巫后娘娘逝后,五灵联会便再也找不到女娲族裔。南诏皇族汉姓为赵,这位李姑娘是巫后娘娘的外孙女喽?”
      韩仲晰点头道:“是的,我曾见过李姑娘的娘亲,她随南诏皇族姓赵,那真是菩萨一样的人物,无愧大地之母之名。”
      皓宇奇道:“李姑娘的母亲不是林家堡的林女侠吗?”
      韩仲晰道:“月如阿姨是李姑娘的养母,当年她与李姑娘的父母一同到过我们村子,所以我才会知道这些。这是李姑娘家的私事,因为涉及女娲族裔,我才会说出来,还请两位不要外传,更不要对李姑娘提起。”
      皓宇和陆槿蓉齐道:“这是当然。”
      皓宇又道:“我是真没想到,原来李姑娘竟是女娲后人。不过,这也没有区别,无论李姑娘是否是女娲族裔,我既当她是朋友,她有事我自当相助。”
      他心中暗暗思量,还是决定先不把女娲请托一事说出来,以免牵扯前因后果而暴露他穿越千年的大秘密。而韩仲晰心中积郁说得差不多了,便招呼皓宇和陆槿蓉赶紧吃菜。
      他们是在包房里说话,但看来苗疆的酒楼房屋质量与江南没有太大差别。隔壁的空房进了人,才坐下就开始说话,全被皓宇三人听到了。
      其中一个异乡口音道:“谢天谢地,大理国的瘟疫总算过去了。还有些货物卖完,便回关中去,再也不来了。”
      这时小二进房上酒,几声觥筹交错之后,另一个本地口音道:“贾老板,为何不再来呀?您贩来的货物可是一等一的好,您以后不来,我可损失一大笔买卖撒!”
      那贾老板一顿酒杯,道:“魔子降世的传说,难道你丁老板会没听说过?”
      丁老板道:“嗨,那都是空穴来风!贾老板难道还信那个?”
      贾老板道:“不信我能想走吗?大家都在说,魔尊之子已经化身为人诞生苗疆,待其觉醒之日便是群魔乱舞之时。他这还没觉醒呢就已经招来一场大瘟疫,连巫月神殿都没有办法。要是醒了,那还得了?这往后苗疆可又要不太平喽,我可不敢留在这里。”
      皓宇悄悄问韩仲晰:“韩公子,隔壁那人说的可是真的?”
      韩仲晰道:“市井之中确有传言,但纯属子虚乌有的造谣。姑姑和我都猜测,这是黑苗余孽的动摇大理人心的毒计。”
      这是又听那丁老板道:“贾老板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早先这瘟疫与什么魔子降世并无关系,那是一只魔化的地蛊在洱海源头吐毒,已被我们少主请来高人斩杀。我们少主还千里迢迢从江南寻来化解瘟疫的仙草,不然咱们现在哪有心思坐在这里喝酒。”
      贾老板的声音满是不以为然,道:“你自己也说了是魔化地蛊,那地蛊是怎么魔化的?这不是魔子降世的征兆又是什么?我看这魔兽就是魔子的先遣属下!”
      韩仲晰听到这里,一拍桌子起身走到隔壁,推门说道:“这位贾老板,若你不愿留在大理请你这就离开,但不要在这里妖言惑众,扰乱人心。”
      隔壁包厢里坐着一个满面油光的胖子和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瘦子,均是面相富态衣着华丽。八字胡瘦子被韩仲晰怔住,而那个油光胖子则有些尴尬地战起来道:“少……少主您好。”
      韩仲晰心情烦躁,没有再多说什么,一挥衣袖回到了自己的包房中,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皓宇劝道:“韩公子,俗人言语,不必置气。这魔子现世,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仲晰道:“此处人多耳杂,二位且先用餐,然后我们回王府去,我慢慢说给二位听。”
      皓宇边吃边忆,飘渺峰的典籍中曾记有创世史话,言道盘古开天地,分阴阳,而后六界先后形成,分别为神、魔、仙、妖、人、鬼。不过神魔高高在上,形迹飘渺,往往成为仙妖传说的附会。比如八年前作乱的魔族其实是妖属却自号为魔,其首领被称为魔尊。
      那位魔尊本来有些手段,但被蜀山派的天罡剑阵钉了数十年,一身法力被削,虽然魔族煞费苦心助他破阵而出,却被蜀山派掌门御剑结阵格杀当场神形俱灭。刚才贾老板说传言降世的魔子就是魔尊之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就是这位魔尊的后人?
      虽说要招待好贵客,但韩仲晰与皓宇都没有游赏的心情。而陆槿蓉习惯了清修,外出与否没有所谓,于是三人在酒楼用过午饭,便回王府听韩仲晰讲魔子降世的谣言。
      这则谣言是在大理爆发瘟疫前突然流传起来的,说的是魔族的魔尊在与蜀山派决战前曾分离出一缕残魂和精元,塑造成为他的继承人,在魔族中被视为魔子。魔尊伏诛之后经过八年,这位魔子终于行将出世,第一步就是要降罚与当年亲手格杀魔尊的李逍遥有着千丝万缕关联的苗疆。
      风言风语从民间传入朝堂,查不到源头的瘟疫也突然扩散开来。而在追查瘟疫起因的同时,大理诸人还听到一个奇怪的消息,那就是有一群外乡人似乎正在打听韩仲晰的消息,但是要接触过那群外乡人的苗疆百姓再去回忆他们的音容衣着,却没人能描述得出来,总之模样各有不同,但长相都很违和。
      非常时期出现举止神秘的不速之客可不是什么好事,阿奴觉得不能排除一种可能,即就是这群外乡人在散布魔子降世的谣言,同时四处传播瘟疫,还想对韩仲晰图谋不轨,甚至就想直指即将降世的魔子就是韩仲晰。
      这确实不是没有可能啊,韩仲晰虽然从小在苗疆长大,但除了知道他是李逍遥送来嘱托抚养的故人之子外,没有人知道韩仲晰的身世究竟是怎样的。为了躲开不必要的麻烦,也为了其他种种目的,阿奴让韩仲晰悄悄出发去了江南。而韩仲晰不负众望,不仅带回静魂草成为这场瘟疫明面上力挽狂澜的英雄,还完成了阿奴没有交代的其他隐藏任务。如今威胁大理的瘟疫已被扑灭,但魔子降世的流言还没有休止。如果没有李忆如的意外,或许现在大理国的注意力就要转移去对付那群奇怪的外乡人了。
      韩仲晰解释到这里,壮生敲门进来言道族长有请。韩仲晰、皓宇、陆槿蓉来到阿奴的书房,只见阿奴坐在书案后边出神,而盖罗娇已不在她身边。
      坐下看茶,韩仲晰道:“姑姑,师父呢?”
      阿奴道:“师姐替我进宫上表了,若皇上准许,我就带巫月神殿的十二祭月司和师姐的五毒巨兽部队往哀牢山走一遭。”
      陆槿蓉不解,问阿奴道:“海棠夫人,你率巫月神殿高手出动,为什么还要经过大理皇帝批准?”
      当年拜月之乱后,大理皇位自白苗族易主。同时因为一些别的原因,阿奴对外自号“海棠夫人”,不再公开使用“白苗族长”这一头衔。上次派遣使者到五灵联会求助,阿奴代表巫月神殿,用的署名便是海棠夫人,所以陆槿蓉并不像皓宇那样,称呼阿奴为族长。
      阿奴听陆槿蓉发问,脸上流露出一丝无奈,回答道:“我是白苗族长,曾与大理皇帝立约,如要离开大理百里之外,必须事先告知皇帝我的去向及归期。而我师姐的五毒巨兽部队又属于大理国正规编制,我想要调动它也需要经过皇帝同意。”
      皓宇顿时心里明白,虽然阿奴仍被大理国封为南蛮王地位尊荣,但实际上与历史上的其他前朝君主一样,过着受人监视节制的生活。只是与巫月神殿闹翻对大理国没有好处,所以白苗群雄受到的待遇才会比较宽厚。他见陆槿蓉还是一脸疑惑不解的神色,生怕她胡乱发问再戳到阿奴的痛处,于是也开口问道:“族长,盖将军上表等候皇上批复,然后您召集十二祭月司、盖将军调动五毒巨兽部队,需要多长时间?”
      阿奴道:“皓宇少侠真是一针见血,如果皇上准我出城,最快也要两天后才能出发。不过我的这份上表,皇帝会不会批准,还是未知数。”
      韩仲晰道:“皇上可能不会批准?这是为什么?姑姑您的外出上奏皇上不是一般都会同意的吗?”
      阿奴道:“这次不一样。五毒巨兽部队的威力自不必说,我与十二祭月司聚在一起绝对是足以□□的力量。如果没有足够的理由,我不可能把分散在大理国各处的祭月司们召回来,否则便是谋反。我这次上表,没有提及忆如之事,只说发现之前的瘟疫可能并非天灾而是黑苗余孽谋划的人祸,希望能到哀牢山中调查一番,如消息属实便一举消灭后患。但是皇上现在最重怀柔,希望能通过兼容并蓄苗疆各族来使自己站稳脚跟,我若要彻底消灭黑苗族,恐怕他不会同意,以免刺激其他尚不稳定的部族。”
      阿奴说到这里,皓宇已经明白阿奴请他与陆槿蓉来是为什么,主动请命道:“阿奴族长,恕我直言,大理国手续如此,实在太耽误事情。万一皇上真的不准,咱们总不能真的就作罢。再者说,巫月神殿这么大的阵仗开拔哀牢山,恐怕会打草惊蛇。韩公子的行动应该不受大理限制吧?不如由我与韩公子先往哀牢山调查,把情况摸清楚再说。随后大军能来汇合最好,如不能,便由我们设法救人,您看如何?”
      陆槿蓉也道:“还有我,我也一起去!海棠夫人,韩公子之前已告诉我们那位李姑娘就是当代女娲族裔,我既代表五灵联会出世,女娲族裔的事情就不能放手不管。”
      阿奴起身抱拳道:“多谢两位!其实这也是阿奴的不情之请,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仲儿已经解释过,倒省了我不少功夫。如此的话,便拜托了!我尽量向皇上争取,最不济让我自己能够前来与你们汇合。”
      韩仲晰也起身相谢,被皓宇拦住。事不宜迟,皓宇提议三人这就出发,这时壮生却又推门进来道:“族长,太和遗址药仓起火,周围无水可救!”
      众人一惊,阿奴道:“怎会无水可救?到底怎么回事?”
      壮生垂头道:“事出突然,属下不知!只是太和遗址药房方圆数里内的水井、河流以及沟渠今日全都突然干涸,药仓值守已发水车去洱海打水,但恐怕远水难救近火!”
      阿奴道:“你传我命令,如药仓不能保住,便由它烧毁作罢,我只要求确保火灾不波及苍山!另外马上备车去药仓!”
      韩仲晰道:“姑姑,你出门不便,就由我去一趟吧!”
      阿奴点头道:“正该如此,你快去。”
      太和遗址在大理城南十五里外,那曾是南诏旧都,十多年前毁于一场滔天洪水。洪水退去以后露出的是一片沃野,被大理开垦为良田。太和遗址西侧,随着地势逐渐走高,土地不再适合耕种庄稼,便改种各类药材,并在山坡向阳面修建了一座药仓。
      这药仓由一座两层裙房和一栋四层塔楼构成,裙房下面还有地窖,用于存放珍稀的天材地宝。裙房两侧是炼制间,裙房中部以及塔楼的三层为储藏间。至于塔楼顶层,却是药仓上下全部机关的控制中枢所在,不仅包括对内照明与对外攻防,还设计着喷泉似的水龙,笼罩住整个药仓。
      这药仓与当时大部分建筑一样为土木结构,平时最重防火,不仅里外机关都靠水运作,更有巫月神殿精通水灵法术的祭月司仰妮常年驻守。所以这里突然发生火灾实是出人意料,而方圆数里无滴水可救,需要到五里之外的洱海去调水,却更令人完全无法理解。俗话说事反常态必为妖,太和药仓必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才出大理,便见远远的苍山一角火光涌动,滚滚浓烟直冲天际。马车飞驰,随着空气越来越燥热越来越呛,韩仲晰在皓宇及陆槿蓉的陪同下来到了失火的药仓前。只见这一座碉堡似的建筑已彻底被烈火浓烟所包裹,几车洱海远水对于灭火已经无济于事。
      更严重的是,这药仓背靠苍山,如果火势无法控制,很容易被风吹到山上去。苗疆气候干燥,植被一点就着,如果山火蔓延,后果不堪设想。祭月司仰妮已经放弃了这座药仓,正带人在药仓背后阻止火势蔓延。
      药仓虽说靠山,却并非紧挨着仓后的密林,它们彼此之间还隔着一个长宽均十余丈的晾晒场。仰妮手下的数位祭司正在晒场靠近树林的一端一字排开,或施展风灵法术引导火势,或施展土灵法术运转地气回卷火舌。在他们身后,更有数十位驻守士兵正火急火燎地砍伐着身边的树木,看来是想抢出一道防火隔离带来。如果前面祭司的法术没能挡住大火,只要有这道烧无可烧的隔离带在,那么火势就还有被控制的希望。
      只是这药仓里的易燃易爆品实在太多,加之自然风向也恰好由东往西吹,祭司们的法术眼看也要抵挡不住。而如果这大火能越过十余丈长的晒场烧到山上的话,那要砍出多远的隔离带才够用呢?
      没人有时间去想这个问题,他们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自己眼下能做的事情做好。
      祭月司仰妮在祭司与士兵之间指挥调度,她原本姣好的容颜此刻满是灰痕,蜡染花衫也残破不堪,显是之前在火场中奋战了好些时间。她见韩仲晰急匆匆地赶过来,跨前一步便跪下了,声音哽咽地道:“少主,属下无能,没能守住药仓!”
      韩仲晰扶起这位并不比他大几岁的年轻祭月司,柔声安慰道:“这是意外,莫乱方寸,到底怎么回事?你的水灵法术举国无双,怎么会让这火烧成这样大?”
      提到水灵法术,仰妮索性放声哭了出来:“没有水呀!方圆一里之内的水灵都不见了!我空有一身法术,但根本使不出来啊!”
      如果产自仰妮自身的泪水可以灭火,或许仰妮早已嚎啕大哭。韩仲晰听了仰妮的话,心里“咯噔”一声,水源干涸或许还有偶然性因素造成的可能,但如果是水灵突然被抽空,那很可能是妖孽作乱。
      突然“砰”地一声巨响打断韩仲晰的心念,只见药仓的塔楼在熊熊烈火焚烧之下终于坚持不住拦腰折断,重重砸在裙房一侧,又不知道激发了试炼场里的什么危险物质引起爆炸,将裙房房顶连带塔楼都掀上了天空,被风一吹正正朝晒场另一侧的众人砸来。韩仲晰大叫一声“不好”,正要指挥祭司们结阵阻拦,却觉身边一股清凉之意冲天而起,而那呼啸而来的药仓残躯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托住,定在半空中沉沉一顿,然后倒砸回火海之中,溅起滔天大浪。
      然而那火浪并没有四散开来,整个火场周围似乎立起了无形的屏障,火舌在扑向火场之外时就会立即倒卷回去。接着,那无形的屏障好像开始动了,因为那张牙舞爪的火焰渐渐扭曲起来直至整个火场上盘旋出一柱粗壮的龙卷。无形屏障化成了有形旋风,肉眼可见的气流纠缠着吞噬药仓的大火冉冉上升,在半空中一点点绞灭。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原本暗金红莲般刺眼的药仓已是一堆冒着黑烟的灰烬,而悬浮半空高举法杖的陆槿蓉也终于徐徐着地,却脚下一软向旁边栽倒。皓宇离她最近,急忙伸出臂膀抄住,两人胸前轻触,都如过电一般微颤,彼此尽力拉开距离,不要再碰到一起。
      但无论怎么含胸吸腹,陆槿蓉毕竟是倒在了皓宇怀里,避无可避。她的头无力地垂在一边,鬓旁的头发遮住脸庞,却暴露出她通红的耳尖。皓宇当然也觉尴尬,但也只能咳嗽一声,问道:“请问谁能来帮个忙!”
      之前事发突然,没人看清陆槿蓉究竟是怎么施的法术。而她施法的场面又太过壮观,在场众人都为之所慑,直到皓宇喊出声来,仰妮才第一个回神,赶过来替皓宇把陆槿蓉扶住。紧接着周遭爆发出一阵持久的欢呼声,那是大家都反应过来险些威胁苍山森林的大火已经熄灭了!
      韩仲晰拍了拍手,道:“一队二队进火场扑灭余火,三队四队五队分三个方向搜山三里,若遇敌人不必阻击,标记好方位传信回来即可,出发!”
      祭司与士兵们听到韩仲晰号令,迅速集合整队到一起,然后忽地四散执行任务去了。韩仲晰走到陆槿蓉身边一揖到地,郑重说道:“陆姑娘,我代表大理与巫月神殿,感谢援手!”
      陆槿蓉无力说话,只是微微摇了摇手。韩仲晰知她方才施法消耗巨大,急忙令仰妮送陆槿蓉先就近休息。半个时辰后往洱海的打水车队回来了,仰妮施法将药仓废墟浇了个透,确保不再有死灰复燃的可能。只可惜那满满一仓药材蛊虫,无论珍稀还是普通全都付之一炬。
      万幸的是药仓地窖仍完好无损,但那只是韩仲晰与仰妮秘密检查,个中情况不足为外人道。巡山的三支小队也都陆续回来,与一队二队一起守在药仓废墟旁,明面上是说谨防药仓二次起火,但实际上就是监守防备敌人对地窖宝库浑水摸鱼。
      折腾半天已经入夜,而大理城中的阿奴也派来了巫月神殿的另一位祭司,就是曾为韩仲晰诊治的兰婆婆。她是巫月神殿的掌药祭司,但在大理官方没有供职,所以行动很是自由。只是阿奴体恤兰婆婆年事已高,所以留她在王府之中,平时并不外出走动,只问他人束手无策的诊疑难杂症。
      不过阿奴这次辛苦兰婆婆并非没有原因,首先因为兰婆婆就是这突遭焚毁的药仓的设计与督造祭司以及第一任驻守祭司,若论对这药仓的了解,整个大理国找不出任何能比得过兰婆婆的人。其次自然还是因为毕竟仰妮太过年轻,阿奴让她来驻守药仓本意是培养锻炼,但谁知会遇到这等重大突发事件,何况事情里外还透着各种蹊跷,必须换兰婆婆这样见多识广阅历丰富的前辈来处理才更加可靠。当然阿奴也会让仰妮这次跟着兰婆婆协助处理,这对仰妮来说可是难的可贵的学习机会。
      药仓半里开外有一处村庄,那是驻守药仓一众人马的日常起居所在。其中最大的几间木屋常年空着却每天打扫,因为那是专程为大理城内来视察的领导们准备的,现在自然是由兰婆婆、韩仲晰以及皓宇和陆槿蓉两位贵客入住。
      被大屋环绕的则是一座独立的议事厅,此刻也已掌上了灯火,并启动了隔音的蛊阵,因为巫月神殿的几位祭司要在这里开会。议事厅中央是张圆桌,主位空着,兰婆婆坐在主位左边,旁边坐着的则是仰妮。韩仲晰坐在主位右边,往后是皓宇和陆槿蓉——他们俩是大理贵客,尤其陆槿蓉这次更力挽狂澜,所以被邀请与会旁听。
      仰妮是这次会议的第一位发言人,向大理城来的四人讲述了药仓起火的经过。很简单并不复杂,就是药仓突然大面积发生爆炸引起火灾,仰妮就在塔楼顶上的控制室中,开动水龙发现无水,运转法术发现水灵消失,当机立断飞身下楼,组织出打水、阻火、砍树三支队伍。单论对突发事件的处理,仰妮这次已经做得很好。
      驻守药仓并分别指挥一支小队的五位祭司坐在他们五位的对面,一队与二队的队长先汇报了火灾受损情况与善后情况,当然这些并没什么需要再特别汇报的,只是走个形式,并让后来的兰婆婆对现场情况有更全面的了解。分别往西北与正西方向搜寻的三队与四队没有发现,而五队的队长元宗则道:“五队往西南搜寻二里半,在山中发现了一处洼地,可以判断那里曾临时积水甚深,但我们到达时洼地里已无丝毫积水。洼地底部泥泞,映出生物活动的痕迹,形状扭曲带着鳞状纹路,很可能是巨蛇。”
      “巨蛇……”
      韩仲晰见兰婆婆眉头紧锁沉吟不语,于是问道:“兰婆婆,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兰婆婆低头望着桌上的烛火,低声道:“抽空水灵、异种巨蛇,再加上之前在大理时族长曾对少主您说起的黑苗余孽,这些东西拼凑在一起可是了不得的东西。”
      众人均不解其中含义,兰婆婆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三个震慑全场的字:
      “水。魔。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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