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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锦绣华年对霜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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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深的寝室里云帷低垂,透出淡淡灯影。薄如烟罗的紫绡帐后,那双清泠幽魅的眼睛安静阖着,一枕乌黑青丝温顺的散落,容颜如雪,寂寂宛若睡莲。
榻边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只有睡着或昏迷时,她才肯如此安宁,褪去一身不可侵犯的高傲,神情安然如同单纯未经世事的婴孩。
“醒了?”玄衣男子将她扶起,伸手端过温炉上的药碗,一勺勺搅拌汤汁。
榻上女子白绫单衣,显得身影越发瘦削:“我不喝。”声音微哑倦淡,掩不住深切的疲惫。
端着药碗的手微微一顿,依旧一勺一勺慢条斯理地搅拌着,不怒自威:“紫璎永远那么不长记性,忘了第一次喝药时朕说过什么话了吗?你若再要抵抗,朕不介意再用那种方式喂你喝次药。”
清瘦的身子微微一颤,女子抬起一双锋锐如刀的眼眸,静静地看着他,终于顺从地接过药盏,黛眉微蹙,仰起脖子慢慢将药喝下。
眼前画面闪烁,那日城墙下血流成河,滔天火光中被制服后她大病一场,第一次喝药时,瓷片碎了一地,最后被他狂怒地捏住下巴,嘴对嘴硬灌了一口药。从此紫璎学会乖巧柔顺中不动声色的拒绝,子玹恨得牙痒但又无可奈何,只要不损及性命也由了她。
玄衣男子满意地看她喝完,取了锦巾细细为她擦拭唇边的药渍。他温柔凝望她,修长手指温柔抚上她脸颊,轻轻抚至颈项,却在蓦然间狠狠扼住她咽喉,眼底戾气大盛。所有光都暗下来,所有喧嚣都不再,渐渐聚拢的黑暗里唯有那一双凌厉的眼神,丝丝温柔,缕缕缠绵,似黑暗窒息里最后的光和暖。
扼住咽喉的手剧烈颤抖,一点点扼紧,再扼紧,手背绽出青筋:“就这么厌恶我,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我,都不顾惜自身的性命了?”而榻上白衣女子却在刹那的求生意念中挣扎了一下便平静地阖上双眸,仿佛死对她来说不是寂灭,而是超脱。但他又怎么舍得她一人解脱离去,这般罪孽深重,便是碧落黄泉,红颜白骨,也要生生世世锁在一起!
紫璎已是虚软无力,瘫跌在紫檀榻上无声而急促地喘息。子玹看她蜷缩模样,眼里怒色渐转为悲哀,悲哀里透出绝望。他伸手揽了她腰肢,将她紧紧箍在怀中,一低头在她唇上吻下,仿佛刚才的杀机从未显现。
她的唇薄而软,带了凉凉的一丝药味,清苦甘甜难辨。他疯狂地在她的城池里袭掠,啃咬肆意,将她圈禁在爱与孽的囹圄里。而她却不挣扎抵挡,也不承欢迎合,只茫然睁大了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她的冷漠令他绝望癫狂,裂帛声里,断了衣带,散了璎珞。
浮动在药香里的气息如此炽热,仿佛幽碧之火,在唇与舌抵死纠缠中肆烈蔓延。那寂沉眸子里终于渐渐凝起水雾,弥散了深浓的屈辱。
“紫璎,朕该拿你怎么办……”他气息未稳,伏在她莹润精致的耳畔低声呢喃,像极了要不到蜜糖的孩子,“朕有锦绣江山,万民俯首,可真正想拥有的,不过是你。如此不折手段锁住你,却不能给你任何名分。紫璎,你恨朕么?”忽而他嗓音骤冷,像是下了坚定的决定:“但是紫璎,这一生,你也只能是朕的人,朕的人。”
他口口声声放不下一声“朕”,与她并肩而立,她又如何舍弃仅剩的尊严,与他抵死缠绵?这本来就是一场为人不容的旷世畸恋,身体里流有相同的血液,何况他还是开国明君的九五至尊,她却是皇族遗孤的亡国帝姬。
那日宫倾,城墙下血流成河。地动山摇的冲杀声里,玄甲军的旗帜高高飘扬,远在中宫也能望见玄衣战甲连成一片汪洋,将宫城汹涌合围。战靴橐橐,撼动宫墙,剑戟森森,遮蔽日光。
被炽盛火光映红的摘星台上,她长发凌乱披散,袖袂飘飞,执剑的手微不可见地颤抖,紫衣浴血,凌虚而立,邪魅若修罗。姣好的容颜上浮起一朵惨淡决绝的微笑,纵身从高达数丈的台顶一跃而下,原以为此生就此落幕,不料烈烈火光中他飞身而起,死死扣住她的手腕,重重摔上了马背。她闷哼一声,恍惚看见他眼中射出的冷冽:“你又忘了,我说过,一生一世不会放过你。总有一天,我会要你心甘情愿地跟着我,共享这盛世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