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换命04 ...
-
无力地从水池里站起身，张远山扯起一旁的浴巾裹在身上。
还不等他给自己做好心理准备，一开浴室门儿，叶二那张寒气逼人的脸庞就直接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说吧，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说话时，叶二面无表情，周身都散发着阵阵寒气：
他的发梢还若有若无地滴着雨水，就连脸颊左侧那道早先被渐染上暗褐色的血痕都没来得及擦拭干净。
见状，冷汗从张远山的额角一滴滴淌了下来，他咬着嘴唇，只觉得自己就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连动也不敢动上半步！
‘呵呵，现在阿毅一定气到炸啊！要是说实话……不不，我千万不能说自己害怕他！那家伙可是毫不犹豫就能下杀手的危险分子啊！万一他知道了那就更……’
这么想着，张远山心存侥幸，颤颤巍巍地张开了嘴。
可还不等他发话，对面的男人就好像看透了他的鬼把戏似的，直勾勾的用漆黑到死寂的眼睛盯住了他——简直好像，在警告他‘敢说假话就死定了’一样！
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收缩到极致，就好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咪，这一次，男人弓起背，微微后退了半步：
“……我、我……”
“害怕？厌恶？觉得我恶心？！”
轻启薄唇，黑发男人毫不犹豫地一溜烟吐出了一连串儿的贬义词。比起张远山想象中的暴怒，他目前的态度倒更像是那种早有预料的坦然。甚至于在张远山讶然回望时，他还有余裕露出无奈的笑容？
见状，可怜的金毛不由得抖得更加厉害——
‘QAQ，事出反常必为妖，叶二这家伙不会是气疯了吧？’
感受到金发笨蛋的颤栗，叶二单手捂住眼睛：
“别想太多啊，你这家伙！”
“什、什么……”张远山一脸迷惑。
“人类就是那种会被常理所束缚的存在，畏惧死亡、畏惧异常……这些都是作为人而具有的最根本的情绪，不必为此觉得歉意或愧疚。特地压抑它们不但毫无意义，甚至会破坏你身为一个正常人类的社会属性，所以放心，我是不会在意你类似的态度的。”说到这里，黑发男人似是宽慰地笑了笑，歪了歪头，补充道，“倒不如说，这样才多少让我放心一点儿。你之前很奇怪啊，毕竟，谁会傻乎乎地强跟着一个才认识没多久的驱魔师东奔西走呢？”
‘不、不是的！’
本能地想要反驳叶二的话语，可是张口时，张远山却发现自己并没什么站得住脚的理由，反倒是叶二这样的想法比较符合人们所知的常理。
于是乎，男人支吾着，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见状，叶二更是宽容地笑了笑。说完了心里话，他也不再理会纠结的同伴，反而直接走向浴室——说起来，外面这场大雨刚才同样给他造成了巨大的麻烦，因此，一场热水澡还是很有必要的。
哪知道，就在他即将越过金发男子身边的时候，他的余光里忽然划过一道不详的暗红色。
“伸出你的左手！”厉声下达命令，叶二的声音简直严肃到极点。
闻言后，张远山几乎反射性地服从了命令。直到撸起袖子，他才后知后觉地浮现出困惑的神色来。
可惜短时间内，他的求助对象、叶二，却也根本顾不上为这家伙做科普了！
几乎是在看清楚后者左臂的情况后，男人就失态地攥紧了对方的手腕，满脸不可思议——
却见，一圈圈暗红色的伤口宛若精心雕琢的浮雕，静静流淌于男人的小臂末端；花纹般的图案似乎具有独特的韵味，伴随着男人的呼吸，简直如同活过来的小蛇，不停游弋活动着；更神奇的是，就在两人的注视下，本该有半个巴掌大小的图案，竟是无声无息地扩大了几分，仿若在冥冥间吞噬了某些存在而得以繁衍……
“这是什么玩意儿？！”
“你是怎么中招的？！”
异口同声地爆发出惊骂，两个大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从对方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而就在他们惊疑不定的功夫，这个诡异的东西竟又扩大的驱使？！
啪啪啪、啪啪啪。
屋漏偏逢阴雨连，此时此刻，楼下的木门忽然突兀地被人敲响。
闻声，张远山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继而将瞄了叶二一眼——
‘怎么办？王寡妇可是被你这家伙给干掉了啊！要是来人一路追查……’
越想越觉得不妙，焦躁不安下，他猛地抬起完好无损的右手，打算拉住一旁的叶二：
“喂，阿毅！我们怎么办……”
一抬头，张远山没说完的后半句随之就被噎回嘴里。原来，就在他纠结的时候，叶二这家伙竟然不声不响地走出卧室，已然下了一半儿楼梯，竟是就打算这样子去为访客开门了？！
‘一定会穿帮吧？借住者反过来为访客开门什么的？”
冷汗从男人的额头滴下，他蹑手蹑脚地绕过屋子里的家什，轻轻将自己藏在楼梯扶手后面。直到确定自己不会被来者发现后，张远山这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玄关，咬着下唇等待着事情的后续。
‘要不要下去看看？如果是敌人的话，叶二一个人怎么处理得了……不，不对！那家伙一定没问题，我才是得小心不能拖后腿啊……’
利用着胡思乱想安下心，张远山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下面的玄关上。
哪知道，下一秒，就在男人打开门的同时，一个熟悉而陌生的身影走进门来——
只见，这位深夜而来的访客拥有着一身白皙到诡异的皮肤、行走间更是身若无骨！一路上，她扭着腰踏着小碎步……我去年买了个表，这家伙不正是刚刚被叶二虐杀致死的王寡妇么？！！
认出来者身份的那一瞬间，张远山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间结成了冰，随即倒流起来。
更糟的是，就在他战栗着等待着叶二出手的时候，这个一直面无表情、行事间强大到残忍的男人，竟是默默举起双手，任由随后冲进屋子的一众村民将自己按倒在地、用粗壮麻绳捆了个结结实实！
亲眼见证了这个冲击性极强的一幕，张远山无意识地张大嘴巴，整个人都被巨大的惊骇打击到消声的地步！还不等他想明白为什么事态会有这种堪称颠覆性的发展，几个村民们就已经冲上二楼，大吼着将他以同样的方式捉拿归案。
下一秒，伴随着脖颈间的剧痛，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
“唔……好痛……”
反复揉捏着略感酸痛的脖子，恢复意识后，张远山第一时间睁开眼睛，焦急地开始探索起现状：
入目的先是一片无意义的黑暗，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睛才逐渐适应了周围的环境，稍稍让他看清了自己所处的地方。
‘嗯，一摞摞木质箱子整整齐齐地被人堆在房间的角落、成陀的木头被人拆成规规矩矩的木柴后才放在了一起、纠结而杂乱的黑色丝状物散落得到处都是……这里是？’
“这里是那间房子的地下室。”
猛地出声解惑，一身漆黑的男人站在不远处，活似什么不吉利的存在。
被骤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下一秒，认出对方身份后、张远山立刻就欢脱地扑了过去：“太好啦！叶二原来你也在这里啊，呵呵，看到你我就放心……不对！刚才为啥你会束手就擒？这不科学！”
瞬间从重逢的喜悦里脱身，张远山回忆起之前的一幕幕，几乎要恨铁不成钢地拽住叶二的耳朵！他简直搞不懂叶二这家伙究竟在想什么好么？想起自己那堪称乌龙的落网，他更是充满了碎碎念的欲望：
你说明明就有余力干掉那群怪物，为啥这一次忽然玩起绅士风度了？这不是情等着被人一锅端么！
瞄了一眼一脸怨念的金毛，叶二不用猜都知道对方一定在腹诽自己。可惜，在这种阴暗的环境下，心情不怎么美妙的他却不打算解释自己之前的计划，只是默默推开了对方蹭来蹭去的脑袋。
猛地被人推到一边，心有怨念的张远山顿时更加郁闷了。咬牙切齿地抬起头，男人此刻恨不得怒吼几嗓子。
可还不等他开口，叶二忽如其来的警告就戛然而至：
“你最好闭上眼睛等在一边，我可不喜欢呕吐物！”
“什么？……呕、呕！！！”
好奇心强大有时候不一定是好事儿，至少在这一次的事件，张远山同志他可谓是充分用自身的实例告诉我们，什么叫‘不作死就不会死’——原来，在听到叶二的警告后，这家伙非但没老老实实地闭上眼，反而瞪圆了一双招子，细细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可这么一看，他顿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妹的，几乎是扫视的瞬间，他就看清楚之前被那些他误以为是黑色丝线的玩意儿究竟是什么了！那是头发、一坨坨被人随意丢在地上的头发！
此时此刻，男人的眼睛已经彻底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将一切看得一清二楚后，张远山反而恨不得戳瞎自己的双眼！
这哪里是叶二嘴里的地下室，这分明是、分明是一个残忍至极的屠宰场啊——拆开口的箱子里依稀装着一层层柔软的人类皮肤、堆好的木柴边上被随意丢上了几块来源不明的碎肉、一团团黑色丝线下面连着惨白的圆形头骨……人啊，越是看清就越害怕！以至于此刻，张远山几乎是本能地向着叶二那边靠近了一步，可哪知道这么一动，他却听到脚下传来‘噗嗤’一声儿。
一低头，一个空洞死寂的眼白就穿透了黑暗，正直直相对与金发男人骤缩的瞳孔呢——
呵呵，这赫然就是个活人的眼球！
‘不，不要……这里，这里怎么会？！’
双腿打着颤，泪水无意识地从眼眶里滑落下来。
浑身发冷的张远山张着嘴，却连半点儿尖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告诉过你，不要乱看了！”
本来正半俯着身子打量着地下室里的细节，被张远山的惊骇打扰到后，叶二皱着眉头，瞪向男人。可当他看清后者那副可怜到极点的样子时，他反而不忍再多加苛责了。
所以说啊，有时候人类就是看得越清，才越糟糕呢……
***
“你会安全的，这里没危险。”
双眼里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可实质上，叶二的话语里却蕴含着些许的温度。
“就算有什么，我也会保护你。”
听到这话，一旁的张远山却险些笑出声来：‘什么啊，叶小二你根本不适合这种台词！忽然这么温情满满，难道在你眼里我就害怕到这种地步么？’
越是这样想，金发男人就越想要大笑出声、进而来狠狠地嘲笑同伴那无知的笨拙。然而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发现，当自己那颤抖的喉结吞吐过冰冷而污浊的空气后，最终从嘴中发出的，却唯有近似于呜咽的低吼。
虽然被安慰，可他还是怕了。
虽能理解、但并不能感同身受。
暗暗将一切纳入眼底，叶二动了动指尖，却到底没多做什么。
此时此刻他倒是觉得，也许比起将安慰张远山、帮助张远山，直接让这家伙意识到世界的危险才是真正正确的选择。毕竟在他看来，张远山这个笨蛋只是凭借着一腔热血才会被卷入这个满是异常的世界里，可实际上，金发男子却完全不适合生活在扭曲与黑暗中。
‘所以，你还是回到原位比较好呢。’似是感慨的这样想着，叶二默默扭开头，继续自己的工作。
感觉到‘靠山大人’周身气势的变换，张远山喘着粗气，欲哭无泪。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还一身温和的家伙会忽然散发出危险黑暗的气息——喂喂，叶二你这个大笨蛋，我们现在还是处于组队打boss的阶段呢，你这家伙不会忽然黑化了吧？
不论他怎样纠结，至少叶二是真的沉浸在自己的工作里了。
说起来，他刚刚之所以会束手就擒，一方面与那些村民们的无害有关；另一方面，多少也是报着直捣黄龙的目的的。这不你看，明明他们就没多费力气，现在不依旧直接被带到所谓的‘藏尸地’了么？
完全没抓到问题的中心，自认为计策成功的黑发男人专心地查看起地面上堆积的尸体：‘嗯，屋子里的受害者普遍尸身不全，可以排除整个村子养尸的可能性；被害人周边没出现什么奇奇怪怪的毒虫走兽，自然能pass掉奇门蛊术这一选项；再加上，之前出现的那头虽然造型诡异但实际上极好对付的大蛇……看来，这个李家村并没走什么传统的厉害门路啊。’
暗暗数了数荆楚一带的邪门歪道，叶二多少有点惊奇。
他本以为按照记录里那种凶残程度，自己这次要么会看见养尸藏气的老招式、要么就能遇上附近一圈儿的苗疆法子哩！可事实却告诉他，这个村子只是单纯地依靠杀戮来制造了某些存在，这简直……简直是一拳打在空气上，彻彻底底是应付过度了啊！
再联想到刚刚村民们捕捉他们这两个‘坏事儿’的也是通过寻常手段，死掉的被害者大多是成年村民以及孤身的旅者，一个很是奇葩的结论慢慢在他的脑袋里浮现出来——
莫非，这个李家村只是某个‘稍微了解恶法’的笨蛋作出的半成品？！
想到这里，叶二瞬间扭曲着脸闭上双眼，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个结论：
‘难道附近的处理者都死干净了么？否则这么好对付的新手哪能活跃上这么多年？！更别说，荆楚这边的暗路子本就派系林立，这个小婴儿一样的势力到底是怎么在群狼环视中坚持这么久的啊……’
虽然叶二觉得这个新冒出来的猜测很奇葩，可若说是对手道行高超，那有些问题就更说不通了：毕竟你看，那幕后主使非但没直接出手对付他，甚至还将他们关到这个满是线索的地方……呵呵，这绝对是不知道他是怎么干掉那条大蛇、甚至还误以为大蛇失效只是意外的节奏啊！（这里不得不解释一下，张远山之前的惊恐完全是一场误会，那个新出现的王寡妇只是类似于蛇形怪物的使令。按照本文的设定，除非是官方人员，否则没人能从死亡手中夺回生命、哪怕牵扯到的是这种非人的存在。所以，叶二一点儿都不怀疑‘王寡妇’能将自己的死状告诉给其他人。）
越想越觉得别扭，男人干脆微微活动了一下手腕，慢慢勾起一个微笑来：
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他先解决了这个地下室，那么无论对手是强是弱，他都会率先抢据一个先机，不是么？
毕竟到时候，自然还得靠实力说话！
说干就干，没一会儿，浓烈的黑暗，就满满酝酿在叶二那双暗色的双眸里……
作者有话说第9章 换命04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