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异）必须在一起！》路径

11、换命06

　　异变来得虽急，可村边那片树林倒是不远。两个大男人手长脚长，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就冲了进去。
　　这树林乍看好似面积不大，可等人真冲进去，却会发现：原来这儿是与附近的山林连在一起的！

　　地处荆楚，李家村这一带的山林里，漫山遍野的植被简直丰富得超乎想象——除掉水杉、冷杉、云杉这种常见作物错落于林间，其低矮处更是不乏品类繁多的灌木挤在一起；至于那些攀援纠缠的树藤儿，更是早已与高大的乔木融为一体，远看上去没什么分别，可凑近了却能发现，其数量已然多到让人后背一麻的程度。
　　放眼望去，蔓延纠缠的树冠早已遮天蔽日；抬起头，入目的也唯有深浅不一的绿意……在这无边的树荫的庇护下，几乎一进林子，人就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清凉几分。而在这样无人打理的地界儿，那些个枯枝落叶自然而然地堆积在地面上，代代积累下，其规模早已颇为可观。行走于这样的林子里，往往一个不注意，你那半条小腿就会没入到腐叶淤泥中。
　　不要说什么园林里的石头小路，恐怕在这里，你就连前人过往所留下的半点儿痕迹都很难找到！

　　一路逃亡，谁都没带什么指南针，因此当下，两个人只得盲目地顺着一个方向突围。
　　然而在落叶与树枝儿的阻拦下，他们倒是走得艰难。

　　默默打头在前，叶二脚下步子迈得飞快，手上也没落下——他一直在拨挑着碍事儿的枝桠，很是心烦意乱。可是比起他的焦躁烦闷，落在后面的张远山明显就轻松多不少。只是一个没注意的功夫，这个一无所知的家伙就逐渐放慢了脚步，好奇地四处张望起来。
　　在这么不好走的路上分神儿，任谁都会落后许多。

　　一扭头就察觉到他这幅毫无紧张感可言的表现，一边的叶二顿时被气了个半死。
　　只见他猛一转身、一把扯掉了一片碍事的叶子，随即恶狠狠道：
　　“张远山，你疯了么？要命就快点跟上！”
　　大喝间，这个黑发男人迅速折返几步，上前一手就揪住了张远山的手腕儿。在后者纳闷的注视下，叶二也多做不解释，只是毫不犹豫地加快了速度。
　　这下可好，张远山的脚步虽然因此加快速度，可猝不及防间，他整个人顿时也被拽了个踉跄。
　　好不容易才调整回平衡，一抬头，不知情的男人顿时有点儿不乐意了：
　　“喂，我说阿毅啊，你未免太紧张了吧？我看村子里没什么人，趁机回去调查不是正好？”

　　呵呵，你还敢要回去？！

　　骤然听到这种愚蠢的发言，叶二顿时扭曲着脸，强忍着暴躁解释道：“不、你不懂，那里……”
　　那里其实正酝酿着一个惊天动地的大阴谋；
　　这个惊天阴谋其实和你多少还有点儿关系呢；
　　再不跑路你丫的一条小命就直接交代在那儿了！

　　人们常说‘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可叶二却自问没这个本事。
　　于是乎，他顿了一下，只打算先简单地敷衍两句，安抚一下自家的笨蛋队友、先糊弄过这个时候。可下一秒，还不等他开口，他就猛地看到一团子烟雾一样的存在飘飘忽忽地在张远山的背后扩散开来。
　　再然后，自谬胆大包天的叶二就被张远山背后忽然冒出来的东西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在绿茵的映衬下，一个半透明状、身着旧式西装的男人，缓缓出现在这团诡异的烟雾中。
　　单手调整了一下领口，这家伙方才笑眯眯地冲着一脸呆滞的叶二点了点头。
　　继而，无声无息地勾起嘴角，这个只能被叶二一人看到的家伙轻轻点点面前的张远山，缓缓作出这样的嘴型——
　　【又、见、面、了、哦、】
　　【叶、毅、】

　　如遭雷劈!
　　认出对方在说什么后，叶二的瞳孔瞬间收缩到极致——
　　他认出来了！
　　他认出这个该死的家伙究竟是谁了！！！

　　一时间，‘嗡’的一声，理智断线。
　　来不及多想，男人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好似一口气儿倒涌上头部、直冲得他的耳膜嗡嗡作响！心里更是有一个声音在狂叫着‘冲上去、冲上去’——
　　服从着本能的冲动，叶二咆哮一声，赤红双目、恶狠狠地瞪视着对方：
　　“你、你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卢、山！”

　　“为什么不呢？我的小家伙。”比起叶二的激动，被称为卢山的男人看上去就冷静多了。
　　只见，他以不紧不慢的速度靠在张远山的背上、单手摆弄着后者的下巴：不知他做了什么手脚，明明张远山整个头部都被人随意玩弄着，可他本人却硬好像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只是空洞地维持着某一时刻的表情与动作。伴随着卢山间或的揉捏、抽打，金发男子的脸颊上很快浮现出一片片红肿。可配上他脸上那分毫未变的表情，看上去倒是格外让人毛骨悚然。

　　玩了一会儿，好似有点儿腻味，卢山方才撇撇嘴、松开手。
　　下一秒，他骤然凑近到叶二面前，似笑非笑地戳了戳男人的眼皮：
　　“还是说这一次，你打算做些什么呢？”

　　‘当然、当然是宰了你！’
　　心里的杀意滚滚翻涌，叶二反而面无表情。他无声地注视着卢山的每一个动作，小心翼翼地等待着机会。

　　好似察觉到他眼睛里隐藏不住的畏惧与怨恨，卢山嗤笑一下，随即慢吞吞地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情不自禁地，叶二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
　　只见一条暗红色的锁链死死贴合在那个纤细到不成样子的腕骨间、蔓延而下；而后，在对方的腰间位置，垂坠的锁链又渐渐抬高、延展到半空中；最终，却是一点点消失在张远山的袖口里。
　　见状，叶二的脸色顿时惨白如纸。

　　眼见着叶二一脸绝望，那个奇怪的家伙反而歪歪头，随后露出一个友好而温暖的笑容：
　　“现在还不是时候，是太着急了么，这次你好像完全没发现啊。”
　　这么说着，这个略显单薄的男人微微侧过身，示意叶二看向树冠的方向。
　　“李家人还是太性急，可惜了我这么多年的布置……”

　　听了这话，叶二顿时松了一口气。
　　可还不等他放下心，对方却又再度凑到了张远山的身边。
　　单手勾起男人的下巴，卢山用一种微妙的眼神打量着手里的玩具。

　　一见他露出这种表情，站在一旁的叶二顿时慌了！他本打算直接冲过去，可出乎预料的是，无论他心里怎么抓狂，四肢都好似失去了联系——此刻，他非但就连一步都迈不出去，哪怕就算是想要抬一抬手指，也拿不出来力气！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叶二猛地闭上了眼睛，只觉嘴里一阵苦涩：
　　‘就算好不容易抓到狐狸尾巴，也只能呆站在一边么？’

　　“叶毅，看来我找到你的弱点了呢！”看清楚自己这位‘老朋友’的反应后，卢山顿时浅笑着开了口，“要怎么用这张牌呢？真是困扰啊！”
　　这么说着，男人的气质瞬间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说之前他的动作里多少还带着一股玩味与轻松的味道，那现如今，光是站在他的视线下，都会让人觉得打心眼儿里发寒！
　　怎么说呢，这家伙身上，无疑有一种‘即使只是看一看都会让人畏惧’的恶意！

　　顶着这样恐怖与恶质混杂的注视，叶二咬着牙闭上眼，没吭声。
　　不理会叶二的抗拒，卢山只是眯了眯眼睛，随即笑了笑：“不承认也没有用，叶毅。你我都知道，再会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话罢，一丝丝烟雾忽然开始从他的身上逃逸而出。这具由烟雾组成的身体，似乎即将到了时限。也不知道是不是烟雾的作用，这一次，卢山的声音乍听上去倒是飘渺无比，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空灵的味道。更为神奇的是，距离他最近的张远山沾染到那丝丝缕缕的烟雾，整个人的身影似乎都模糊了不少。
　　看到这一幕，叶二颤抖了一下。
　　下一秒，卢山一顿，倏然面无表情地看向远方：
　　“是时候说再见了，我的朋友。期待着下次的再会！”

　　话罢，烟雾猛地四散开来，一溜烟与林间的清风融为一体。
　　还不等叶二多想，一股极端不友好的气息瞬息间从村庄的方向席卷而来。伴随着这股气息，从远及近，入眼可见的草木生物，瞬息间都枯萎衰败，再也没了半点儿声息。就好像死神踏着步伐在掠夺，蒼绿的痕迹无声无息地开始后退、渐渐被蚕食分割。
　　这种违反常理的恐怖景象，顿时让叶二从畏惧与憎恶中回过神儿来。
　　来不及做出更多，他咬了咬牙，一把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刀。
　　看了看身边依旧呆呆的张远山，叶二眼神一黯，继而大力割开了手腕。
　　任由鲜红色的液体逐渐在地面上流淌，他的脸色越加苍白……

　　***我是回忆的分割线***

　　滴答、滴答

　　无力地躺在石台上，叶二脑内一片混乱，搞不清正在发生什么。他记得，自己好像在小巷子里偷看篮球队的那家伙、接着好像被人用什么东西敲到了后脑勺，然后、然后呢……？
　　记忆断层，一脸稚嫩的青年眨眨眼，有点儿搞不清楚现状。

　　依稀间，他好像看到一个笑眯眯的男人，一点点走过来，接着，从他身上拿出了什么东西在摆弄着。
　　那家伙，手里拿得究竟是什么？！
　　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好在意啊！

　　“……真是太棒了，没想到看起来一般的素材，其实是未开发的原石……”
　　那是什么意思？
　　眼前又是一片迷糊，叶二无声地动了动嘴唇。

　　“……压抑……在压抑那份本能啊……”
　　是谁在说话？好吵、好想睡觉啊！
　　不知什么时候，一股难言的疲倦席卷了青年的周身，他的眼皮好像被强力胶粘在一起、根本无力分开。

　　“……是不必要的。响应它的呼唤、顺从它的摆布吧，毕竟，血脉里的东西总是不会骗人的！”
　　不知为什么，那个恼人的声音依旧在继续。叶二心里烦躁得很，一时间，竟恨不得戳破自己的耳朵。
　　可惜，对方丝毫都察觉不到他的心思。
　　“……不想得到一直都在渴求的东西吗？那男孩，对吧？哈哈，不过是卑微到极点的愿望，依照你将要得到的力量，根本就是唾手可得啊！”

　　啊，原来是这家伙在絮絮叨叨嘛？
　　不满地瞪大猩红的双眼，眼神对焦，叶二的脸上缓缓绽放出一个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笑。
　　好吵，好吵啊。
　　所以，就请你去死一死吧！

　　“本能，已经压抑不了了。”
　　居高临下地俯视，男人慢吞吞地露出了一个温和到诡异的笑容。就犹如情人低语，他一点点地俯下身，单手举起手里把玩已久的东西，递到了叶二的鼻尖处。
　　“好孩子，乖乖完成最后一步吧。”

　　不知怎的，男人的笑容犹如死神的镰刀，颤栗到让人每一个汗毛的倒竖起来。这一幕，犹如电影慢动作一样，一帧帧映现于叶二那不知何时溢出血丝的眼球里。与此同时，鼓膜颤抖，叶二被迫接收到最后的信息。
　　“死去吧，然后复苏——我的杰作！！！”

　　砰咚。
　　叶二的心脏猛地收缩一下。
　　然而这一次，本该自心口奔涌而出血液却并未如往日一样为身体的各个细胞输送能量。相反，青年整个腹腔都好似就此沉寂下来，再也没有自助运作。

　　啊，心口空荡荡的。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轻松？

　　茫然地瞪大眼睛，青年的眼球里泛着死灰。
　　最后映衬在视网膜上的，只有一片黑暗。

　　这就是死亡么？好舒服、好舒服啊……

　　“不，不，不啊啊啊啊啊啊啊——！！！！！”

　　***梦境结束***

　　喘着粗气，猛一睁眼，叶二却愕然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家床上。
　　站在一边的，也不是记忆里的那个变态卢山；反而是一脸怒火的田晓静，正在不满地喘着粗气。

　　那个，是梦？

　　“拜托，几天不见你就把自己玩儿成这样？！”俯视着床铺上的叶二，田晓静双手抱胸，一脸嘲笑，“我认识的拍档可不是这种孬种，怎么，放了点儿血就让你萎靡成这样？是不是下次就连普通任务都接不了啊？小少爷！”
　　面对她的指责，没回过神儿的叶二只得低垂眼睑，不言不语。
　　见状，女人无疑变得更加恼火。
　　她咬了咬嘴唇，狠狠瞪视着叶二，就连自己脸上的妆容扭曲成一团都没意识到：
　　“既然你现在还不想说别的，那至少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两个大活人会忽然出现在地府大门？！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给我带来多少麻烦？啊！”
　　“……抱歉，以后不会了。”
　　低着开口，叶二的声音略显沙哑，平静间，却带有莫名的颤抖。
　　看到他这么一副闷闷的样子，田晓静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虽然，自从那天在‘下面’捡到这两个笨蛋，她就一直忙里忙外地疏通关系、几乎是想尽办法才终于能够让叶二和张远山两人平安离开……可说到底，她只是完成自己应有的工作，并不算施舍给叶二什么天大的人情。因此在这个立场上，她并没资格去追根刨底地指责叶二的疏漏。
　　事实上，让她头疼的，也确实不是这个事情。
　　……

　　真正让女人感到棘手的，其实叶二目前的糟糕状态——
　　大概是三天前，一回到‘这边儿’的世界，叶二就毫不犹豫地将张远山撵了出去；这一次，他甚至没顾忌张远山那栋问题满满的公寓，从始至终都保持着惊人的冷酷与决绝。（当然如果事情就此结束，说不定田晓静还会为此高兴，毕竟叶二若是总与委托人搅合在一起其实并不是什么好现象。）可哪知道，叶二的冷酷不过维持到张远山拎着行李出门儿！
　　自那以后，这男人一直都摆出一幅半死不活的样子。

　　这发展倒是看得田晓静一头雾水，倒也格外不耐起来。
　　在她看来，目前叶二无非只有两种选择：
　　要么老老实实把人接回来，省得思念；要么干干脆脆断掉关系，别摆这幅情圣的样子……总之，她最讨厌的就是男人现在这种自我折磨的僵持，所以才会反复出面劝说开导。
　　毕竟照叶二现在的状态，是怎么也不可能去完成什么劳什子的任务的。
　　这对田晓静来说，方才是要了命的大事儿呢！

　　在静默中对峙片刻，心绪烦乱的叶二到底没能沉住气。
　　他就那么抬起眼，静静看了田晓静一眼，叹气：“那家伙、卢山，就快回来了。”
　　闻言，田晓静一愣，随即追问道：
　　“他的目标，是张远山？”
　　“嗯，所以，我必须离他远远的。”
　　单手捂住脸，黑发男人声音无助，
　　“这次，是我欠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