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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吞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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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沒有終點,費盡全力才免強抵達的、痛不欲生的重新存在,在被吞噬悲傷的土壤裡嗚咽啜泣。那深刻的執著和約定,已經粉碎為塵,緩緩飄落於寂靜的夜。」
01
少將軍似乎很期待小胞弟的歸來,至少他的副官和僕役都或多或少能察覺這樣…令人背脊發冷的氣氛。
畢竟少將軍很少露出等待著獵物般虎視眈眈的眼神。
撫弄著手上的血玉扳指,少將軍離開了父親的寢室,大將軍的身體不如以往硬朗,幾乎都是在床榻上與少將軍談論政事,看著自己的長子日漸掌握了權力,大將軍即使心中有所忐忑,那種縈繞腦海中的不安和恐懼依舊只能揉合成無言的苦水直往肚裡吞。「…他要回來了。」大將軍回想對方當時的平靜表情和溫柔語氣,是如此冰冷沉穩的、也是激動亢奮的,他流轉的眼波黝黑難測,有種能引起所有人為之顫慄的險惡、還有令人難以置信的患得患失的焦慮,連大將軍都無法理解他看似雀躍的表象下還雜揉綑綁了什麼…因為他懂,這個已經不再是孩子、不再是少年的武將…猶如閰羅。皇宮懼怕的也許早已不是他這個將軍府的掛名掌權者,而是那個雙手被迫沾滿鮮血而兩眼赤紅唯我獨尊的惡魔,自從那個一如清風般的存在離去後,只剩渾身名為禁忌和罪惡的枷鎖。
而他等到了,他的胞弟…他的清風柔雨、他的天堂…他的流呵…
請回到他身邊、請洗刷他的污濁吧。
他能以血立誓、以松本氏的榮耀許諾,他會給他一切。所有他想要的,他都能給。
除了,自由。
02
在顛簸的馬車上是不可能好好睡一覺的,所以松本貴之不意外自己會被惡夢驚醒,背上的刀疤還在隱隱作痛,不自主的伸手去碰卻又疼得齜牙咧嘴,被嚇出一身冷汗的他在冰天雪地裡感到萬分難受。
自己怎麼能夠承受那樣雍容華麗、卻猶如夢境煙雲的名字?
當時對方還沒完成,他已經知道那將是什麼字,卻猶豫不決著並未阻止,僥倖得可以,然後他就輕易得到了殿下的名諱。
這 將是他必須謹守到進棺材的秘密,對於將軍府,否則就是生不如死。將軍府一向不寬容叛徒,也許太子是刻意這麼做的,雖然他還是在山區森林邊緣看見,一路都有皇宮的暗衛如影跟隨。松本並不畏懼,只是不全清楚太子是否會留他生路,他寧可被暗衛半路擊斃也不願死在將軍府。一如他收到命令他回到江戶的家書,瞪著一張薄薄的絹帛他也能氣血上湧,松本又開始感到胃部痙攣,自己現在的行為就像自掘墳墓。於是他再度用棉襖裹緊自己。
不自禁想起他寧死也不願再見的臉孔。
思緒回到噩夢。
即使是聲嘶力竭的哭喊、字字泣血的求饒,也無法撼動那人的冰冷,一如他始終無法敲響那面囚禁自己的密室石門。將對方的佔有誤會成愛,活該他會摔得血肉模糊,身體上的疼痛比不上靈魂的折磨,每一次的體溫上升都會迫使他發出悽慘的悲鳴,不見天日的牢籠和禁錮自己的沉重鐵鐐令他發狂絕望卻無法遏止那個人竟能笑得猖狂。就算用繾綣的聲音呼喚,他的回應永遠只有恐懼和痛苦的淚水。那個人美麗的容顏承襲了傾城的母親,然候更加劇他對這層血緣的深惡痛絕,就算曾經有怎樣深刻的愛戀狂熱的崇拜或任性的依賴,也無法比擬被欺騙背叛傷害之後那種足以挫骨揚灰的憎恨。再然後,那樣的千瘡百孔凝聚成了化不開的晦澀陰暗,他曾妄想面朝 下落入地獄火海,化為灰燼後隨風四散。
直到那個髮上總是別著梔子花的女孩,無意中發現了那個人扔棄的他的血衣,便不顧自身安危地跑去告密。
最後,便是離開將軍府,帶著日夜糾纏的污穢夢魘。直到…
直到,能夠被那雙澄澈的栗色雙眸注視著、用美妙的雙唇告訴他:「從今後,你就是我的人。」
那是他,在皇宮得到了渴望仰望一生的陽光。
03
一進入將軍府的領地後,他再也看不見皇宮暗衛的蹤跡。也許是死了,至少也必須作鳥獸散。江戶一向是隔絕了所有皇宮及大名們眼線的所在地,此處唯一能發號施令的人,只有征夷大將軍。松本暗自咬牙,一旦與皇宮斷了聯繫,此行可能有去無回,但他還沒忘記與太子的十日之約。況且,他此番決定回來,一方面是避免將軍府起疑、另一方面,他打算帶走一些東西,只要東西到手,他必須立刻啟程衝出將軍府的勢力範圍,才有機會找到皇宮的暗衛…也才有可能活著回到皇宮。所以他煩透了自己必須顧忌閻羅戰神水漲船高的名聲,還有日漸龐大的軍團以及廣袤的領地。
「哥哥…」
就算由自己顫抖的雙唇輕洩而出的呢喃,即使他還沒喪失這麼呼喚的勇氣,松本仍舊無法克制自己如坐針氈,指甲陷進掌心幾乎能捏出血來…然後求饒著吐出他不敢當面提出的請求,因為他知道那只會使他陷入囹圄,被迫接受對方猶如熱鐵烙膚的專寵。「求求你,放過我。」
誰會聽見?
見過大將軍後,松本在長廊上碰上一位令他頭皮發麻的武士…那個人的副官,對方全然無視他身為松本氏嫡系的身分地位,直接橫放長刀於腰後,攔住他的去路。「貴之少爺,少將軍久候您多時了。」松本扯唇,故作冷靜地回應:「煩請閣下告知少將軍,我在旅途中受了點風寒,想先行就寢,以免讓少將軍因為我而受恙。」對方嘴唇扭曲一般地笑起來,沒有放他離去的意願,只是稍微撇過頭,過了一會兒,恭謹的躬身道:「見過少將軍。」松本眼神一閃,瞳孔在倒映出那人的身影時突兀地放大又緊縮。那抹頎長的身影,迷人邪美的容貌,緩緩於長廊盡頭的陰影現身,不疾不徐地朝他走來。松本渾身如遭雷擊般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閻羅戰神,他的長兄。
「流… 兄長體恤你的路途奔波勞苦,也知道你的寢居一向簡陋狹小,不願見你睡得不安穩,兄長應當立即遣人將你送到我的府邸,請你務必要接受兄長的關愛之意。」對方逐漸走近,直到松本必須仰臉注視他漆黑如墨的雙眼。一滴冷汗滑落鬢角,松本可以想見他現在是如何強撐著才能避免自己的臉上再也掛不住所謂的冷靜自持,掌心一片冰冷,他努力思考著怎麼回答…沒有拒絕的餘地他很清楚…只是他連最基本的欣然接受都有困難,只因為長兄就在眼前使他腦中空白。然後對方寬大溫熱的手輕易包覆了他失溫的雙掌,旁若無人的搓揉著,松本依舊呆呆瞪著對方直到長兄再度開口:「瞧你凍得…還是盡快回府吧,免得風寒要嚴重。」然後被兄長攬住雙肩就朝府外走。此使他終於能夠找回自己的聲音,勉強發出斷斷續續的語句:「謝謝…貴雅哥哥。」聽見對方溫柔的輕笑聲,松本有些悵然的閉上眼睛,也許有一絲雲淡風輕的絕望。
他知道那是萬丈深淵。
04
太子曾對他說,他想為自己深愛的人建一座離宮,將那個人藏在無人知曉的清幽別苑裡,吹不到一絲風、受不到任何聲響的驚擾…
他笑著說,那還真是幸福得令人害怕。而太子意有所指地說,所以那個人不可能是太子妃,未來的皇后要掌管後宮,不能深居簡出。
真令人害怕,他避開太子的目光,是的,害怕。
就像現在這樣。
「為什麼要露出這樣的眼神…流,你想說什麼?」修長的指腹微微划過他汗濕的臉頰,他下意識地偏頭閃避,然後屢試不爽地被捏住下巴後硬是奪了一個吻,兄長在放開 他後總是發出低沉的笑聲,一如既往的冰冷。對方的手游移到他的右腿後方,豪不費力地勾起,然後他忍著痠疼阻止:「別…我乏了。」才說完話他就緊皺雙眉,灼熱再度充滿了體內,口中洩露被侵犯時的細軟哽咽,他狠抓住對方的雙臂嘗試掐出指痕。「雅…!快停…」對方無視他的抗拒頂進深處,嗓音泰然穩健而挾帶霸氣的笑意:「你往後有的是時間休息。」貴之感到眼眶灼熱,別開玩笑了,他不要孤獨的死在密室裡。努力凝聚理智試圖清醒,過去對黑暗的厭惡對這種骯髒的反感還有對疼痛的恐懼對愛戀的失望一齊湧上心頭,視野突然變得黑白無光並逐漸剝落碎裂得分崩離析,此時雅的臉孔就像個惡鬼使他不僅感到驚恐,還有怎樣都攪不開化不散的恨。他無法吼叫、無法抗拒,只能木然的像個瓷娃娃任由他擺弄盡興後無情砸毀。 「流,我的娃娃…」雅沉浸地低柔喊著:「笑吧,笑給我看!」說罷便讓舌闖入他的口,野蠻的動作令他反胃,貴之狠狠的咬唇:「我不要。」接著便因為對方倏然粗暴的抽頂尖叫出聲。「倔娃娃,永遠學不乖…」雅森冷的說,然後緊握住他萎頓的稚嫩。「除非你把梔子還我…嗚…」貴之忍著下身的熾熱,嘴上卻能嘲諷似的譏笑雅,然而對方的眼睛卻因此凌厲起來。「那個侍寢,如果不是因為她帶走了你,她確實能留一條小命。」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露出令他毛骨悚然的危險笑容:「還有太子…」接著突然將他翻過背面。「那麼大意的在你背上留下名字,豈不是公然對我挑釁?」貴之將臉龐埋進被褥,雅的話令他心慌,他不想賠上誰的命,此時他無心煩惱雙腿從後被分開,只是麻木迎接背後的屈辱和疼痛。
曾經不是這樣的。
他偶爾會回憶,雅有曾經是一切的時候。
曾經可以蹦蹦跳跳的攀住哥哥寬大的背到後山去放風箏。
如果哥哥不是長子。如果哥哥沒有成為將軍。如果哥哥能夠不必殺人。
如果哥哥的仁慈沒有被父親的貪婪摧毀。
就是那天,他慌慌張張地衝到渾身戰袍都沾滿血汙的哥哥面前,用寬大的袖子為滿臉風塵的哥哥擦汗。「哥哥一定很傷心吧。」貴之還沒十四歲以前的聲音都是嫩嫩的,他知道哥哥為了家族付出了所有。雅聽著,蹲下來抱住弟弟小小的身軀,虛弱的笑著,所有的痛苦化為一滴苦澀的淚,消失在貴之柔軟的茶色髮旋裡。「沒有人會怪哥哥的、大家都會原諒哥哥的,你是為了保護家族才這麼做的…」貴之急急地為他辯解,於是雅不假思索的摟緊了他。
戰場上有許多逃難的人,男女老幼,有很多像貴之一般大的孩子,還有為了捍衛自己血親與愛人而衝鋒陷陣的血氣方剛的少年們,一如自己。但雅毀了一切。彪炳的戰功後是滿目瘡痍屍橫遍野的沙場。那些犧牲的將領軍人,哪一個不是在最後一眼往故鄉看、哪一個不是在最後呼喚自己最重要的人。「貴之,你心裡有沒有哥哥?」哥哥死了,你會不會為他哭泣?雅凝視著他的小胞弟,家族裡只有他們兄弟和一個貴之的姊姊是由正室所出,貴之的姊姊已經在嫁人兩年後病逝,將軍府中會有情感聯繫的只有他們。要是自己死在戰場上,這個弟弟,絕對會被其他猶如豺狼虎豹的兄弟們蠶食鯨吞。貴之,就只有雅這麼個依靠而已,至於雅,只要他回想起自己是如何看著貴之學說話、學步,看他如何用不甚清晰的口齒喊他「雅哥哥」、看他如何一步步搖搖擺擺地朝自己展開的懷抱撲來,他就能不顧一切決定了一生的守護,就是這個小胞弟。雅一向認為他們只有彼此,他看著貴之圓圓的臉蛋紅起來,粉撲撲的煞是可愛,他勾緊雅的脖子,細白的臉頰不怕疼的蹭著雅的鬍渣。
「有,我最喜歡哥哥。」
雅只是沒料到自己看似保護的舉動竟會引起別人的流言蜚語。
為了避免貴之被眾人的流言中傷,便讓貴之生活在他的別苑中的秘密庭園裡,四周的高牆圍堵了一切危險,卻也囚禁了貴之,一如扯斷了他的羽翼剝奪了他的自由。隨著年歲漸長,愈來愈想嘗試逃出去的貴之讓雅氣急敗壞,最後只好將他鎖在密室中,誰知道,貴之居然極盡反抗,然後懇求他讓他走。在無數次激烈的爭執後,貴之終於抱著雙膝縮在床角啜泣:「哥哥…最討厭了。」雅在剎那間感到目眥盡裂,理智線應聲而斷,是他太害怕、太惶恐…深怕貴之眨眼就不見了。
當他領悟到自己再也無法失去這個人、當他終於從混亂的思緒中回神,他的娃娃已經渾身是傷的在他身下顫抖著哭泣。
就連伸手去碰,那個小東西也會驚恐的發出可憐的哀鳴。
自己到底犯了什麼不可理喻的錯?
雅在萬念俱灰地瘋狂大笑時察覺,是他親手毀了自己最珍視的寶物。
回不去,再也回不去了。
流,會叫他流,是因為貴之噘嘴時靈動的樣子。他的流,原本亮亮的眼睛矇上了一層濃濃的憂傷,還有雜揉了混濁不清的憤怒以及不諒解。雅明白,自己不會被原諒了。
那麼至少要讓他深刻的記得,用恨之入骨的方式記得,他的哥哥。然後冷眼看著他逃走,即使有過狂怒也忍著沒有追回,這些年都是以什麼樣的姿態被憎恨著。
如今,他不會再讓他的娃娃離去了。
讓我愛你吧,流。讓我殺掉所有覬覦你的人、憎恨你的人,讓我緊緊的抱著你…讓我寵你…
「麗麼?真是令人作噁的名字…令人想大開殺戒的皇族…」雅摟著貴之的腰,頭枕在他的脊椎旁,可以明顯感到他微微抖了一下,於是雅笑著用力吮吻了他的背。貴之有些困倦地閉上眼睛。其實貴之理解,自己欠哥哥的,真的很多、很多。只是被傷得太深…而那些創口總是痛得他不能安枕。「雅。」貴之很小聲的說著:「貴雅哥哥…對不起。」雅沒有回應,只是將他翻過來,腦袋按在自己胸口,一如他們曾經無憂無慮地相偎而眠時。
貴雅哥哥,對不起,請放我走吧。
05
那個壞娃娃。
雅幾乎不敢相信,尤其是他看見貴之與自己敵對的兄弟在別苑假山後的密談,當下引爆的怒火讓他差點拔刀宰了自己的兄弟。只是,雅在抓住貴之眼中詭異閃過的寒光後停手了。
因為發現他不再天真。
皇宮究竟是怎麼折騰了他的娃娃,竟然讓他有了心機。而且膽敢利用身為戰神的自己。「貴雅哥哥…我討厭他們。」十八歲的貴之這麼告訴他,即使他知道這情有可原,因為貴之一向是受害者,他在將軍府長大的過程中吃的苦頭絕對不比皇宮少。但他清楚,貴之眼裡沒有仇恨的蹤影,他不是個計較的人,不可能會要自己為他 「報復」。但…貴之是怎麼掩飾的呢?讓他在差點下手之前皤然醒悟對方的動機並不單純。貴之,應該沒有理由企圖讓他與其他窺伺他這個繼承者的兄弟們自相殘殺才是。
他是想逃走。
貴之是想要他花心思去與其他兄弟們周旋,以便找到逃出江戶的機會。他這樣的小動作,看在雅眼裡覺得好笑,對於貴之的打算,根本是休想。
但雅還是不小心走偏了,他差點就信了貴之騙人的小把戲。弟弟太聰明,對於其他兄弟們來說絕對被他耍得暈頭轉向,所以貴之能輕易煽動兄弟們與雅作對,然後自己裝作無辜的被害人,眼巴巴的等著被保護。雅不免感到頭疼,雖然對付兄弟們已經是家常便飯,並非棘手的事,然而要他同時穩妥地拴緊一隻聰明絕頂的小兔子,就顯得吃力許多。
於是他只能緊盯著貴之的一舉一動,因為雅清楚,就算是自己的心腹也能輕易被弟弟收買,貴之就是有這本事。而貴之也表現得沒有絲毫不自然,總在象徵性的反抗後又乖乖的在雅懷中窩著。雅有時會因此微慍的輕扯貴之被他捲在手指上把玩的髮絲,準備要出口的責怪之語往往會在弟弟扁著嘴嘟囔著好疼後消失無蹤,每當貴之討好似的抱緊了他的腰,雅就又會恍神的看著貴之頭頂的髮線,幻想著要是時間能靜止在這一刻就好了。
不知不覺,已經超過了十日的期限。春日悄然到來,櫻花正盛。
那天貴之一如往常,在雅的注視下洗漱更衣,雅總是在一旁喝著早茶並等他打理妥當。貴之正在衣箱中東翻西找想尋一件稍微能保暖又不厚重的外衣,雅安靜地注視他並將手中冒著蒸騰熱氣的茶水緩緩飲下──
「怎麼了?」貴之在聽到怪異的聲響後轉身問,只見翻倒的茶水在桌上流淌,而雅帶有殺氣的神色凝重,狠瞪著貌似有人影的窗外,低聲:「怎麼有人敢暗算我…」
然後驀然轉頭驚詫的看著貴之。
在將匕丅首射向雅的大腿的那一刻貴之已經破窗而出,迎面就是四處倒臥身亡的雅的護衛,以及早已與他暗自串通的,與雅最不和睦的兄弟。「二哥,馬車在哪裡?」貴之立刻問。只見雅隨即拍碎了木製窗門,高聲警告著:「貴之!」「快告訴我馬車在哪裡!」貴之一提氣就飛離了二三丈遠,誰知道他的兄弟竟冷冷的說:「慌什麼呢弟弟,你看我先幹掉了他再離開也不遲…何況,若他死不了,我還需要你扮演一下人質的不是?」腿部受到輕傷,雅依舊神色自若的拔出長刀森然道:「與我鬧翻是你自己愚蠢,你指望這個機靈的小傢伙給你什麼真情報?竟以為一壺下了藥的茶水能放倒我,今日我不送你上路,閰羅戰神的名聲豈不毀於一旦!」隨即一刀朝對方的要害送去,貴之見了機不可失,便頭也不回的跳上圍牆,逃向府外。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腳程比不上雅,果然不消多久就看見對方提著染血的長刀逼近他:「貴之!」
不,拜託你,哥哥,讓我走。
「讓我離開!」他大吼,接著提氣狂奔、竄進將軍府外後山的秘林中。
06
「流,回來。」「我不要!」
即使被逼到斷崖,他還是步步後退,無視雅愈發嚴厲的目光,強硬地說:「就算是死,我也不願留下!」
隨後,人影就這樣消失在崖上。
07
睜眼剎那衝來的刺骨水流令他渾身哆嗦。
已經被崖下的河水沖上岸了。
「流…?」聽見熟悉的聲音,他一愣,隨即大駭回眸,對方正白著一張臉,被岸邊河水浸濕的黑髮雜亂的黏在臉上,凍到發紫的唇還是堅定如一的問他:「隨我回去吧?」於是他立即轉移目光,然後顧左右而言他,盯著對方腿上有潰爛之虞的猙獰傷口呢喃:「你一定很痛的…」那個人溫柔的摸摸他臉頰,沒有怪罪的意思,他卻瑟縮了一下。
一躍而下的時候,他知道雅想都沒想就扔了長刀伸手來抓,然後抱著他一起摔下。而現在…當了墊背的雅看起來像是要死了。
於是貴之毫不猶豫從懷中拿出事先預備的迷丅藥摀住雅的口鼻,雅猝不及防加上傷勢嚴重,也只是一瞬間的驚愕後便軟軟地倒進貴之懷中。貴之花了很短的時間點燃有些潮濕的信號彈扔向天空,將軍府的人應該立即就會到崖下帶走哥哥,所以他必須趁著雅還沒醒來的時間逃出江戶。他先在自己身上割裂了一道稍長但不深的傷口,大片血跡沾滿了雅周身的泥地,最後讓血跡蜿蜒流向河岸,撕下自己的半截衣袖勾在大石上,再留下一隻鞋,好讓人誤以為他已被大水沖走。
再見了,貴雅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