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箭之地》云鬼司

7、壹

　　五日前。

　　吕雨桐一边更换着衣服，一边算着一件事。

　　七个。

　　地听的资料上虽然清楚地写着他杀了六个人，下至江湖上至庙堂，所有人也只知道他杀了六个人，即使最后的州牧公子并非他动的手。

　　但他们都错了。

　　已经把那些精致的小东西粘着在脸上的吕雨桐打开了桌上的木匣——一张脸静静地躺在里面，声色不动。

　　这张脸的主人才是他杀的第六个人。

　　吕雨桐带上那张脸，那些小东西使得他的面部与人皮面具贴合得完美无缺。

　　那是一张男人的脸，吕雨桐摸着自己的“脸”，却打从心底里对这张五官线条过分阴柔的脸泛起恶心。

　　理由很简单，这理由同时也是他被杀掉的理由。

　　“齐绣，明州府宜陵县人士，少年事，因长相俊美，被当地豪族所掳，逼为老妇面首，三年后，毒杀豪族满门，逃逸。后加入明州府地下商会‘河沙’，雇替身代罪受刑，自己则成为了‘河沙’第四掌柜。据传，其待人接物谦和有礼，堪称君子，唯有一项，连河沙另外几位掌柜也对他敬而远之，那便是喜好□□幼女。下至五龄女童，上至十三少女，七年来受害者不计其数，受虐亡者甚众。”

　　关于此人，罗天中还有一番争议，有人认为他是因少年时的经历影响才会丧心病狂至此。这番话未尝没有些怜悯的味道。

　　不过。

　　“我们只需要知道，他还在继续伤害别人就够了。”吕雨桐对着镜子中的自己的说道。

　　自己受到的创伤不足以成为伤害他人的理由，这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就需承担相应的后果。

　　寻死的人，当然会死，你怎么不明白呢？

　　吕雨桐想起当夜的情景，自己似乎就是用现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的。

　　而没有留下廿一的刻印后离去的原因则是这个。

　　吕雨桐第五次阅读起那封齐绣收到的迷信，信中言明齐绣会出售给对方一份明州偃造局的出入路径图。

　　偃造局，会牵扯到偃造局的事都不会是小事。

　　当时的吕雨桐苦想一夜，最终决定搅和进去，而事情也意外的顺利。

　　齐绣的癖好使得他并没个知交好友，隐遁几日托辞“在家玩乐”也无人会怀疑。并且河沙向来不接与官府有瓜葛的生意，这桩交易肯定也是齐绣从私人渠道沟通的，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罗天中多的是能工巧匠，做一张人皮面具也非难事，于是事情就这样发展了。

　　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这很危险。

　　吕雨桐心中一直有个声音这样警告他。

　　这个声音的名字叫做“理性”。

　　但理性同时也告诉他，他做得很对。

　　因为他来不及。

　　就像闻人先生那位先生所说，他很聪明，但不自负，他能够正确地看待自己。

　　所以他也常思考一个问题：自己该怎么做？

　　现在，天下每一个都怕他，看似他已经取胜，实则不然。很多人在害怕廿一的同时，也嘲笑他的天真幼稚。

　　因为廿一不可能一直握着弓。

　　廿一是个人，不是神仙，不是妖魔，他会劳累，会疲倦，会松懈，会犯错。

　　况且，他不止是个人，而且是一个人。

　　他们一边恐惧着，一边等待着，躲进最浓厚的夜里，等待他倒下。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吕雨桐必须认可这个必然的事实。

　　所以他决定，在这个时刻到来之前，解决一切。

　　但他来不及做到这些，做到这些需要多久？给他十年、二十年也做不到。

　　时间紧迫，在没有犯错之前，多参与到一些大事件中，才有机会完成自己的目标。

　　所以他纵身一跃，往火坑里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