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箭之地》云鬼司

5、肆

　　“这个七十三，很重要。”

　　闻人云跪坐在榻前，认真地听着对方的每一句话。

　　“为什么？您不是刚刚才说，没有廿一的策划，这个七十三根本不可能刺杀成功么？”

　　但偶尔，他也会有一些疑问。

　　平躺在榻上的那人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又或者可以理解为是僵硬着，他说道：“七十三，这个人没什么重要的，区区五品而已，闻人山庄中想必是不缺的。”

　　“可是，这个人却代表了一种态度，所以他很重要。”

　　“因为他代表的是廿一的态度。”

　　闻人云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开始害怕。

　　他知道廿一很可怕，但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那么害怕他。

　　因为他确信，廿一想杀自己，付出的代价会很大，而廿一不会做这样的事。

　　一个普通人要杀一个高手，就要付出很多代价。

　　而我有很多高手。

　　所以廿一不会杀我，或者不可能杀我。

　　这样的论调在闻人云心中一直存在着，所以，他总有些轻视那个人对廿一多余的关注。

　　但现在。

　　“我带着一个五品杀掉了州牧公子。”

　　如果他带着一个上三品的高手又能做到什么？此时此刻，天下有数不清的人这样思索着。

　　从前害怕他的人，现在更害怕他了。

　　许多从前不怕他的人，现在也开始害怕他了。

　　他把这张弓的弦又拉紧了些，如果有必要的话，这只箭可以射的更远，也更有力。

　　“你好像很害怕？”那人问他。

　　“当然。”

　　每个人都应该害怕。

　　闻人云这样回答道。

　　“可我不害怕。”

　　凭什么？

　　闻人云知道自己不需要问出口。

　　那个人会自己解释给他听：“因为廿一一个人做不到这种程度。罗天背后的力量永远只属于罗天背后的人，只要他们不愿意走到台前，那他们对廿一的支持必不会逾越某条线。”

　　可廿一正在这样做。

　　“所以我说，七十三表明了他的态度。”

　　态度？

　　闻人云的呼吸声突然重了起来。

　　“他……需要一个盟友？”闻人云试探着问，不知道自己是否用词准确。

　　那人僵硬着脸，回答道：“是的，而这个人可以是你。”

　　“但关键在于，你敢不敢？”

　　闻人云沉默良久，然后问道：“如果是先生的话，敢不敢？”

　　“敢。”

　　“可我不敢。”闻人云诚恳地说。

　　“很好，聪明而不自负。”榻上的人带着几分赞许的口吻。

　　他又突然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廿一的武功为什么那么低？”

　　“这个…他进入江湖的视野不过两年不到的时间，身手差些也算正常。”闻人云觉得他不是真的在问，而是在考自己。

　　“不错，但是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你再好好想想，他的手段是什么。”

　　手段？

　　恐吓。

　　武功低微的人恐吓了全天下，他的确很厉害。

　　等等……

　　武功低微。

　　明白了。

　　“他并不是练不好武功，而是故意的。”

　　“不错。”

　　不知道他是在赞同这个观点，还是觉得闻人云能够想到这点很不错。

　　“一只老虎击败了一只狮子，这会让其他狮子产生恐惧么？当然不会。但要是一只蚂蚁打翻了一只大象呢？”

　　“大家会先惊讶，因为这件事情很不可思议。而不可思议意味着……无法掌控。”

　　“你害怕黑夜么？”突然他问道。

　　“小时候害怕，现在不了。”闻人云老实回答道。

　　“你有想过么，为什么人会惧怕黑暗之处？其实原因很简单，他们看不清，看不见，所以被黑暗笼罩的地方会让他们感到无法掌控。如果你是一个有钱有势的人，掌控了一切，那么有一天你无法掌控你身边的事物时，你会怎么想？”

　　他平静地讲述这一切，甚至带点兴奋。

　　“他们失去了安全感。”

　　因为对手的弱小又强大。

　　“这真是太妙了。”

　　你觉得呢？

　　闻人云没有答话。

　　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们这些有趣的人？”

　　“那是因为先生从前站的太高了。”闻人云恭敬地说。

　　“所以才会摔得太狠。”回答带着些自嘲的口吻。

　　闻人云不敢答话。

　　等到他退出房间之后，屋子里，就连叹息都没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