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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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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越的名字其实是师父给起的。他本来,是没有名字的。大家都叫他小叫花子。
住在破庙的时候,为了方便称呼,其他小叫花子们根据先来后到的顺序排了个大小。他刚好是第二十个,大家都叫他老廿。老廿老廿的叫着,他就忘了他本来的名字。其实他还忘了好多事,他忘了自己是否有过父母,他忘了自己流浪了多久,他也忘了是从那里到这里来的。在他寥寥无几的记忆中,他只记得魔火万千,烧尽所过之物。烈焰冲天,哀声四起。但他不记得那是他偶然经过的村庄还是他那毫无记忆的故乡。
“阿越。你就叫阿越吧。”师父抬眼看了看远方初升的那弯残月。声音淡淡对着伏在地上的他说。“过往旧事不必再忆。愿你如这月一般残渐全,全求失。悟得失之道感人世乐苦。”稍稍停顿了会,像是在思量些什么,师父低头看着他半晌。“越......为师愿你越过世事万千坎坷。为师,为师也望你世事有度,切莫越而过之。”
其实当时的阿越并不明白师父这些话。他也不明白,两个越,到底有何不同。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是哪个字。直到后来师父教他认字,手把手写下他的名字,他才知道,他的名字叫阿越,走戊越。
年后的临安城虽没年节的繁闹,却也是一派大城繁荣景象。各归其职的人们吆喝叫卖。行人如水,在小摊之间来往行走,挑选着心仪之物。但即便如此却也没人注意巷尾的一间小小店面。小小的店面上挂着个同样小小的匾,上漆的黑檀木上刻着一个苍劲有力的大字,也只是独独一个大字——斋。
店面很小,但估计店家喜光,店门无一不开。店内物什也一览无遗。正中一张柜台,右手两张椅子一张茶桌而左手边放着一张躺椅和一个及腰的小茶几。茶几上反盖着几本书,有时是《古文观止》,有时是《庄子》还有些七七八八的让人看不懂名字。
偶尔三两过往行人忍不住停下看看匾上的字。却摸不透店家做什么买卖也不敢轻易进去,踌躇几下便离开了。
阿越早早就起了,洗洗漱漱之后,抱起自己穿好衣服的小羲帮她洗漱。他细细的为小羲梳头发,扎小髻,末了还把多出的小红绳绕了个小蝴蝶。给小羲穿上小袄免得她冻着之后,阿越就开始去烧水做吃食了。
和师父还有小羲生活在一起已经有一个多月了。那天师父把他从地上扶起来之后,就带着他们来这儿住了下来。师父还在临街开了个店面,叫斋——那也是师父告诉他的,他本身并不认识这个字,只是觉得好看有力。
但阿越想不明白的是,师父早早就让他开门,却不见得师父出去看店。偶尔去,也不过是在躺椅上晒着日光看书。直到开店半个月有余,当第一个客人勇敢的踏入店面询问买卖物品时,他才知道原来师父是在卖文房四宝。
不过是很贵的文房四宝,他只记得来人很高兴的捧着墨砚只问了问价便忙不迭的在柜台放下很多银票就走了。那样子像是怕师父反悔一样。急匆匆又高兴地走出门。
师父看了看柜台上的银票,抬手让站在隔壁惊呆的他把银票收起来。他吓了一跳,那么多银子别说见了,连梦都没梦过,哪还敢去收起来啊。师父见他这模样,微微的笑着拿着银票放在他手里。
“以后这家归你管,羲儿还小,你得照顾着她。你自己缺什么少什么也自己掂量着买些。毋需顾忌为师。”
其实阿越又被吓了一吓。他清楚的听见了师父说了个家,还看见师父笑了笑。即使是微微的,也是笑了笑。师父很瘦峭,但却不病弱。他的脸上永远带着严肃的神情。让人不敢与他调笑。但阿越知道师父其实待他和小羲很好。他还记得刚安定下来的那个晚上,宅子里什么都没有,师父去还没打烊的客栈买了两席棉被回来,一席铺地上,一席给他们盖身上。小羲怕黑,师父就点着灯盘腿坐在地上守着他们睡了一晚。半夜睡不稳的他看见师父轻轻把小羲露出被子外拽着他衣袖的小手放进了被窝里。末了还把被子拉了拉,给两人盖实了被子。
当时阿越才想明白,他并不是因为以后能吃到糖人才拜师的。他是真的觉得师父是个好人,怎么说,词句有限的他,只能想到他所认知的最高的词好人来形容师父了。要再详细点,那就是他觉得师父是特意来找他的,他不想负了师父。所以他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用他觉得最庄重的方式给师父磕了个头。承了这份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