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馆]归家之途》饮雪一壶

1、楔子 过往

　　楔子过往
　　三月出头，北方的晚梅还未凋零，早樱已冒出花朵儿。
　　不知源于何人栽种，林中依旧打着零星的寒梅，与早放尚矮的粉樱交织成一片，煞为好看。但，显然有人无心观赏。
　　低矮的灌木丛“沙、沙”作响，一名六岁的小男孩奔跑的步子踉跄起来，稚嫩漂亮的小脸却如经历平常事般，没有一点惊慌。男孩身后，黑影映射在草地上，如燕向男孩疾行而来。一个闪影，约五米高的马面怪蹿到了男孩面前。男孩手中行云流水地结了个桔梗印，脚下斜踏一步往一旁的林中钻去。
　　桔梗印只拦了马面怪几个眨眼，男孩已在林中乱石颇多处停下。那马面怪怪笑几声，身影不断拉长，一个俯冲朝男孩压下，庞大的阴影将其笼罩在内。马面怪咧开嘴，腥味连着滴下的唾沫袭向男孩。
　　在马面怪压下的同时，男孩绕着乱石脚下踏出奇异的步法。一个个桔梗印化作丝线结成网，将马面怪束缚其中。男孩的手指修长分明，没有同龄人的肉感。那好看的手指伴随着男孩口中的念念有词，掐出一串手印。半空浮现巨大的五芒星印将马面怪当头压在地上，缕缕黑烟从马面怪身上窜出，那怪物痛苦地翻滚在地。男孩见马面怪痛苦，身形已缩小了不少，竟将五芒星印收了回去，背身就走。
　　马面怪露出狰狞的神色，身体裂成无数黑烟铺天盖地往男孩拥去。男孩回身一个惊诧，脚下一拌，恰踩到了乱石中一方青玉。“咚”似有浑厚的钟声子亘古而来，神秘而磅礴的气息引得整座山颤动起来，如伏在君王脚下的臣子。
　　随钟声而来的是一声轻笑，飘渺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那马面怪化成的黑影在这压迫下，顷刻便作烟雾散去。
　　在近乎死寂的平静后，暴风雨般的妖潮席卷过整个山林——实力较强的妖怪如蝗虫，横冲直撞往外围闯去。而剩下的妖怪都在那一声轻笑中不留痕迹的化作尘埃消失。
　　“梅花。”片片白梅环绕在男孩周围，似乎穿透了时空。“嗯！”那一方青玉突地放出万丈光华将男孩笼罩在内。男孩的眼界中，光芒之后来到的是另一个世界。比山林中开的还旺的白梅一枝枝交错开来，形成十簇白羽的模样，一个古老的阵法盘踞在其中。
　　男孩手臂刺痛，低头方知是花蔓的刺刺破手臂。鲜红的血顺着白梅的枝丫流入阵法中，阵法似活了起来，贪婪地吸食男孩的血液，任凭男孩如何使力，就是掰不开缠绕在手上的花藤。阵法金光大胜，那交错的十羽缓缓退开，如尘封已久的宝物掀开层层枷锁。
　　毫无预兆的，飓风自阵法扶摇直上，漫天的梅花随之舞于空中，好似不败的烟火，耀眼了整个世界，似曾相识。男孩的思绪仿佛去了远古的时空，竟盯着那阵法的金芒出了神，泪水不知何时已划过了脸庞。
　　“安倍清恒。”
　　如春暖花开的依侬软语，用日语缓缓道出这四个字。
　　在消去的飓风后，男孩看到了声源。月白的长发晃动，身着白色纱织齐胸襦裙配以红襟缎的少女出现在阵法上方。说少女却也不太恰当，不过豆蔻年华而已。少女的月白发中露出两只毛绒的狐耳，一只狐耳上还斜挂由红梅串成的花环。少女的容颜即使未长开，在资质妍丽的狐族中定也无双。额头画着绛红的花钿，那双金眸就如夜中不败的灯火。几条狐尾在空中甩动——竟有十条。
　　狐族凭实力分有灵、妖、魔、媚、玄、仙、天七等。狐，三尾修得人形，四尾能得移山填海之能力，五尾在其辖管内可以知通明，六尾可知天下，七尾开天眼——有助于修行之悟，八尾得星象之言，九尾便通神，九尾天狐更能知生死。而十尾——御天命。
　　“你是？”良久，男孩才从惊讶中找回声音，神情更多是符合年龄的好奇。美丽的东西总是会打消人的恐惧与戒心。即使命被对方掌握在手，男孩也忘了应有的紧张。
　　“吾乃青丘众妖之尊——十尾天命狐，璇。”
　　我们，哪里，见过吗？可惜没等男孩问出口，一股令人窒息的力量就包裹住了他，眼界中的事物渐渐模糊，唯独那双金灿的眸子一直刻印在脑海。即使剩下一片黑暗。
　　原已止住的血又从男孩胳膊上流向璇，与从璇指间流出的血交融在一起……

　　光，模糊了一切，只依稀飘过洁白的梅花，落入木廊上静置的两碗酒盏中。两个如水墨简单勾勒的身影出现在酒盏旁。
　　“今秋之前，我便要离开了。”那是个低沉的男声，“要托你照顾他了。”
　　“从阴阳家手里抢人么”，那女子轻笑，“也罢。”
　　“他叫清恒，夜清恒。”
　　“哦呀呀，好有韵意的名字。”
　　两人执起酒盏，似没看见漂浮的梅花瓣，一饮而尽。
　　墨色渐渐淡去，只余梅花三两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