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夏遗光》徐陌洛

3、第三章

　　如果说爱就是咬着唇，宁可血滴落在颈上，画出艳丽的纯色，那么在小小的岁月里，你可知道我的唇已失去的光芒。
　　回忆袭来夏陌只能咬着手指，看着指节被咬处的泛白，指尖憋的通红，也只有这样，呼吸，好像才可以开始。
　　徐冉低下头抚摸着夏陌的头发，一个恍然，仿佛在夏陌的眼睛里看到了生机，或者更确切的说是绝望。
　　或许徐冉知道她的痛，知道她呼吸里夹杂着的无助，而可是则有着太多的可是。
　　若是知道夏陌的绝望是对自己就算是伤痕累累也不能割舍那个人给过的温暖，想必徐冉也会万分痛心，其实他都知道，什么都不及那个人的万分之一，因为她的生命只有在他存在的地方才叫生命。
　　夏陌恨自己，恨那么怀念曾经的自己。
　　如果说在没有见到他依旧纯洁的目光之前，她一直告诉自己的是：我怀念的不是你，而是你给过我的致命曾经，那么现在一切的解释都已溃不成军，她不得不承认，她爱他。
　　她卑微到几乎失去自我，他讨厌的果酱，她可以戒掉。他害怕的雷雨天她可以代替他承受，他喜欢的一切，她都最炙热的对待着。
　　夏陌闭着眼轻蔑的笑着，是啊，我可以讨厌你的讨厌，害怕你的害怕，吃你喜欢吃的每一道菜，喝你喜欢的每一种酸奶，走你带我走过的每一条街，唱你想让我唱的每一首歌，可是爱呢？没有你的存在，谁爱我？而我又爱谁？
　　夏陌曾经想过，若他一辈子不原谅自己，她便用一生来回忆他，封锁在自己安全的皮囊里，灵魂也不再有涟漪。她所做的错事，从来不求他的原谅。

　　小陌，你还好吗？徐冉紧张的拿着热水洗过的毛巾一遍遍的擦着夏陌的脸，可是还是无法阻止汗水一点一点的渗出。
　　夏陌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来，看着徐冉说：他是不是很恨我？我是不是不该出现在他的眼前，是不是只要我消失了他就会快乐，我做了这么多是不是都是错的？
　　夏陌手指紧紧的扯着徐冉的衣角，眼中的泪渐渐溢出，她需要答案，而她的慌乱则刺痛了徐冉。
　　徐冉把夏陌放平在床上，掩好了被子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夏陌就算他再也不想见到你，那又怎样？这辈子我都不会抛弃你，这辈子我都需要你，你听到了吗？
　　看着毫无反应的夏陌，徐冉知道她一定是已经封锁了自己不会回答，说完浅吻了夏陌的额头，转身关上了门向客厅走去。
　　安静的瘫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看着卧室紧关的门，不禁轻问：小陌，你的心是不是也如此关上了呢？我到底要做的多么卑微、妥协才可以唤醒你，我也会痛.........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那么残忍。
　　随着徐冉的离去，夏陌缓缓的睁开眼睛，而她仿佛被抽空了力气，变成了一具死尸，她双眼逐渐放空，嘴里喃喃着：他不想再见到你，他不想再见到你，他不想再见到你......手渐渐的挣脱了被子的束缚，伸入了枕头下，泛着银光的刀子，在手腕处，划出了一地的绚烂。
　　此刻的她笑了，宛如一朵极致盛开的烟花，只等着下一刻的凋败。

　　心突然的一痛，萧遗捂住了心口回过了神来，随手拿出上衣口袋的打火机点了一支烟，深吸一口缓了下神后，踢掉了之前忘记脱的皮鞋，随意的丢在一边，扯了扯颈间让自己呼吸困难的领结，脱下了束缚的西装，随手扔在地上，随后慵懒的靠在沙发上。
　　在一切安静下来后，听到卫生间里滴答、滴答、滴落的水滴声，他心中有着莫名的烦躁，有些许恼怒的抓了抓头发，快速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向卫生间，把烟蒂扔进了厕所里，随着水声，萧遗不仅没有觉得舒畅反而感觉到了更加的不安，转身看看墙上的表，已经快晚上8点了，从她开始表现出那么抵抗的反应后，她的无助、她的害怕，深深的戳在了他的心里，看着她对别人的依赖，而自己尽然不知道该怎样做。
　　萧遗不禁自嘲的笑笑，是啊，她就是有本事让自己不知所措。
　　从她被那个徐冉带走后，自己便神游一样，不知道怎么回到的家中，也不知道是怎么坐在沙发上的。
　　萧遗有些烦闷的扶了下额头，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走到厨房，迅速的在第三个柜子里找到了咖啡，在第五个碗橱里拿出了咖啡杯。
　　抱着一杯暖暖的咖啡，萧遗却感觉手越发的冰冷，他盯着手指看了一会儿，放下咖啡转身去桌子上拿起手机熟练的拨了一个电话。
　　不知对方说了些什么，萧遗有一秒的怔住，随后他顾不上挂电话，穿着拖鞋飞快地跑了出去，摁电梯后发现停在了2楼，等也等不及便冲到楼梯口从十八楼往下跑。
　　跑到楼下后，萧遗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拿钱包没有拿钥匙，低头还发现脚上的拖鞋少了一只。
　　这时，没挂断的电话里传来一个很急促的男声：哥你不要着急，我已经在到你家的路上了，再有两分钟。
　　萧遗什么话都没有回答，低下头竟滑出了一滴泪，心里暗暗的喊道：若你敢先离开我，那我一定不会放过我自己。
　　坐在易昀的车上，萧遗的手里死死地握着手机，是的，他害怕失去。
　　到了医院的门口，突然萧遗有一点害怕和迟疑，如果她真的离开了................他不敢往下想，那他不可能活下去的。
　　他叫住了易昀说：你先去问医生情况吧，我之后再进去。易昀也没多问什么点了点头，快速的飞奔上楼。
　　萧遗看着周围来回穿梭的人，有人叹息有人痛苦，而他仿佛格格不入。迈着沉重的步子，仿佛有人在指引自己一样，脚步就缓缓的向三楼最深处的一个病房走去。
　　透过门上的玻璃看着里面徐冉紧紧拉着她的左手，她苍白的几乎透明的脸，以及右手上的纱布。
　　在看到纱布的那一瞬间，萧遗仿佛不能再呼吸，他直直的推开门，一步步坚定的走了进去。
　　徐冉被突然撞开的门吓了一跳，抬起头看着走进来的萧遗，此刻的他已经卸下高傲的脸，和白天的那个他判若两人。
　　看着他乱掉的头发、打歪的领结、擦破的衬衣、还剩一只的拖鞋，徐冉轻轻的放下夏陌的手，走过去什么都没有说直接举起拳头，重重的打在了萧遗的脸上，怒气的嘴一张一合的说道：你在装什么可怜？
　　萧遗稳了稳身子，继续向夏陌走去，徐冉见此又一拳打了上去，讥讽道：你开心了吧，她现在这个样子你开心了吧！
　　萧遗依旧没有还手，试着站起来却发现头晕的厉害，于是坐在地上继续向夏陌的方向靠去。
　　徐冉蹲下狠狠地拽着萧遗的衣领喊道：你回答我啊，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你在哪？你除了在梦里一遍一遍的折磨她，你还干过什么？你凭什么让她那么卑微为你去死，凭什么？你到底凭什么？
　　说完又一拳砸在了萧遗的脸上，萧遗没有任何反抗，眼睛直直的望着夏陌。
　　此刻，徐冉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夏陌，这么多年来她不快乐，他又何尝不是呢？大笑着站起身来走出了病房，他还能拿什么去比，她只在意他，而他只看得到她。
　　萧遗也顾不上擦嘴角流出来的血，快速的向前爬去，在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求你不要离开我
　　终于，他拉住了夏陌的手，心疼的看着上面的纱布，以及手背上的那道疤，萧遗低下头一遍一遍的吻着那受伤的手，泪滴一点一点的打湿了床单。你在逼我吗？逼我妥协对吗？陌陌.........
　　摸着夏陌手上的那道疤，萧遗的心揪在了一起。

　　哥哥你说为什么他们没有来啊？萧遗嘴里含着陈默刚刚给买的棒棒糖，虽然陈默只大萧遗两岁但是却很是听话的摸了摸萧遗的脑袋故作深沉的说：随缘吧！
　　萧遗惊呆的看着陈默，由于嘴不小心张得太大导致棒棒糖成功着陆，萧遗顾不上看棒棒糖一眼，站起身来大喊：随什么缘啊随，难道爸妈开个家长会还要随缘的吗？
　　陈默听到萧遗的回答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转身从包里拿出另一个棒棒糖动作娴熟的放到了自己的嘴里，含糊不清的说：估计是觉得丢人吧！说完还和什么都没说似的，扯了扯袖子上线头。
　　萧遗含着眼泪看着自己唯一的哥哥这样说自己，瞬间觉得委屈的要命，难道自己长得像女生是自己的错吗？
　　当然这件事还是因为他们本来的班主任有事所以不得不让另一个年级的老师代课。结果..............由于不知道萧遗是男孩子，并且发现萧遗经常去男厕所..................所以.............打电话叫家长来讨论下这个大问题。
　　萧遗可怜兮兮的样子很惹人怜，可是陈默早已司空见惯，所以也就懒得搭理他，继续转着嘴里的棒棒糖，还不时发出啧啧的声音，让人感觉棒棒糖分外香甜。
　　萧遗看陈默不理自己，那泪就更止不住了，一副马上就要泪崩的样子，陈默看了他一眼笑着说：怎么啦！你还委屈上啦！要不是别人把你当女孩子看，你的零食能那么多？切！要不是你长得像女生，能每天有小男生屁颠屁颠的跟着你生怕有人欺负你？你说说你，才一年级就这么红颜祸水昂？像话吗？像我我这三年级的都不敢这样，要是别的小女生要送我东西或者给个巧克力吃的时候，我立刻勘察敌情，还得观察观察她眼里是不是在冒红心啊！你小子倒好，向来来者不拒啊！说完嫌弃的拍拍自己的袖子转过头去，懒的理萧遗了。
　　或许，是那天的天气太过于明媚，导致阳光照在萧遗泪晶晶的眼睛里有说不出来的心疼，微微撅起的小嘴，一看就是小美人胚子，再加上地点在学校外面的铁门旁，这画面...........一个拽的要命的含着个棒棒糖，另一个则是站在一旁可怜兮兮的望着，很分明嘛，也怪不得夏陌会给陈默一个措不及防的，那一拳打的，啧啧......刚刚松掉还不舍得掉的侧牙都被一举拿下，只怪角度有点偏差，所以夏陌一个没站稳摔在了门上，右手上多了一个约长四厘米的口子。那画面太美..........不敢多看。
　　萧遗张着嘴呆呆的转过头，看着打了自己哥哥的人，下意识吞了口口水，向前挪动了两小步，想仔细的看看这个为自己出气的人。
　　夏陌缓了缓神，扶着墙慢慢的站起来，看着向自己缓缓移动的小女孩，很显然那小女孩是受了惊吓，夏陌快速的一把把小女孩抱进怀里摸着她头安慰道：小妹妹不要怕，不会再有坏人欺负你了。
　　萧遗，闻到了很浓的血腥味，并不小心看到了夏陌锁骨下方的一个咖色胎记，随后他有点慢的抬起头看着比自己高一头的小女孩，虽然刘海遮住了眉毛，但伴随着嘴发出嘶嘶的抽痛声也知道一定皱得很紧。
　　萧遗有点别扭，毕竟是第一次被除了妈妈以外的异性抱抱，虽然又被当做了女生，但是却没有那么的反感。
　　陈默看着眼前的状况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但看到地上摔碎的棒棒糖以及一颗小小的牙，又气又委屈的他就那样...............气晕了。
　　萧遗露出甜甜的笑容试探着问：小姐姐，我书包里有创可贴，我帮你贴上好不好啊。
　　夏陌看着手上一直流血不止的伤口，她知道这个伤口一定浅不了，勉强的笑笑说：小妹妹，你爸爸妈妈快来了吗？
　　萧遗有点反应迟钝的回答：马上就来接我们....不是...是接我回家了。夏陌点了点头说：以后离这样的坏孩子远一点知道了么？不然又要被欺负了。
　　萧遗傻傻的笑笑，咬咬嘴唇说：姐姐我先帮你贴创可贴好不好啊，它一直流血，好吓人啊。
　　夏陌摇摇头转过身看着有一辆车慢慢的开过来，回过身来问萧遗说：那是你家里人的车吗？
　　萧遗随着夏陌的手指指向看了看后惊喜的跳了起来喊着说：我爸爸来了，我爸爸来了，小姐姐..........一回头便看到夏陌向远处跑去的身影。还不等萧遗追去，陈爸爸就走过来一把拽住萧遗的衣服说：你跑什么啊跑，又惹祸了吧，你哥哥是什么情况啊？
　　萧遗就这样看着夏陌越跑越远......越跑越远........终于，没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陈爸爸吓了一跳赶忙让司机把陈默抱到车上，蹲下一把抱起萧遗说：小祖宗，你把你哥哥打成那样你还敢哭？哭什么啊你？告诉爸爸。
　　萧遗想到爸爸嫌弃自己长得秀气那的委屈就越画越大，再看着小姐姐，跑着跑着只剩一个点的时候，那哭得可就更起劲了，陈爸爸无奈的抱上萧遗赶紧上车，不然一会儿别人还以为自己是拐卖儿童的呢。
　　车子开了一会儿，陈默因为颠了一下便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此刻他看到旁边的萧遗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口水顺着下巴流到了座位上，陈默嫌弃的向旁边坐了坐。
　　陈爸爸看到陈默醒了之后，紧张的询问道：你这么大了居然能让萧遗给打晕了，越长大越出息了啊，你怎么欺负他啦，你快说说，你看他哭成什么样子了都。
　　陈默委屈的望着他爸爸心想，明明是你不来给他开家长会，他才会这样的，我才会被人误会挨打的，现在你还怪我，越想越委屈，也是也不过是一个九岁的孩子，一想到还躺在校门口的侧牙，啧啧那委屈..........也就三秒的事，车里开始了二重哭，那是一哭高过一哭，那鼻涕眼泪吧嗒吧嗒的掉。
　　陈爸爸瞬间闭了嘴，现在就是他问了两句不仅什么也没知道反而两个一起哭了，什么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他现在是深有体会。
　　萧遗抽泣着转过头看看陈默再看着手里的创可贴，那嚎啕声瞬间高了一个分贝，陈默的舌头不自觉得舔了舔一旁的牙的缺口，随后，分贝几乎要压过了萧遗。
　　这个事件的结果就是........萧妈妈什么都没问，陈爸爸跪了两个小时的搓衣板.................
　　或许对于夏陌来说这只是小小的一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对萧遗来讲，这就是此生最深最温暖的记忆，正是一个小小的肩膀给过的拥抱，也让他一辈子都难以割舍。
　　萧遗在晚年的时候写的回忆录里这样评价过自己：我的一生都因为贪恋一个人的温暖，而不断的......不断的.........追寻；就算受伤、就算死亡，而在我心中，我是知道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让那个人更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