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骨》微生林夕

24、第二十四章

　　刘旭东直到晌午才带着他的峄儿来，淮南这才把那人看个清楚。
　　那人面色苍白，身体孱弱，眼睛紧闭着，由刘旭东扶着，好像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一样，那个人身上散发着一种病态美，也许他看不见正是他最吸引人的地方。
　　女人不会喜欢这种人，但男人说不定会，刘旭东就是这个人，看那人的眼神里都是温柔还有欲望。
　　淮南见惯了大风大浪，当然不会有多奇怪，但是鸣柯和甲子的眼睛却像长到了那人身上一样。
　　淮南让刘旭东把峄儿扶到椅子上做好，刚要动笔，那峄儿却说：
　　“招隐先生，等等再动笔。”
　　淮南不解的看向峄儿，那人深陷在椅子里，连手都不愿意抬一下。
　　“在下有话说”
　　“您说。”
　　“给我还原一个眼睛，和我的一模一样的。”
　　吃惊的不禁是淮南，还有刘旭东，刘旭东轻轻捏了捏峄儿的手。
　　“你要干什么？”
　　峄儿不语，把脸转向淮南这边“招隐先生，我这不是请求，是命令，必须要一样。”
　　“峄儿！”刘旭东轻喝道。
　　淮南道：“公子认为您的眼睛是什么样子的？”
　　“不知道。”
　　淮南冷笑道：“公子见笑了，我虽然在绘画方面上略有小成，但是我给人画画，人必须描绘出具体的样子，我既没见过您的眼睛，您又不能准确的说出您想要的，我怎么给您画，在下才疏学浅，还请大人和公子另寻高明吧！”
　　那男子有了几分怒色，晕开在脸上，他不悦的对刘旭东说道：
　　“你不是说他是最好的画师么？”
　　“这……”
　　淮南放下笔，高喊道：“甲子，送客！”
　　“慢着！”刘旭东一扬手：“先生，我知道这样很不礼貌，也是强人所难，但是，这画您是画也得画，不画也得画！”
　　甲子怒道：“你这人，我们是做生意的，又不是你的下人，别说你是大人，就算你是皇子，我家先生说不画就不画！”
　　“表哥。”峄儿突然说道：“我烦了，你到底能不能让他动笔？”
　　“峄儿……”
　　峄儿忽然笑道：“表哥，您还是和以前一样没用……”
　　此话一出，刘旭东整个人就是一颤，只见他抽出佩剑，扬手便把寒光凛凛的剑架到淮南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细小的口子，有血流了出来。
　　“先生！”
　　“师兄！”
　　“不要过来！”淮南叫道，制止了鸣柯和甲子，又淡淡笑道：“刘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求画而已，先生只要按照峄儿的吩咐作出他想要的画，我自当向您请罪。”
　　“可惜……”淮南伸手拨开剑：“我不画虚无缥缈的东西，有就是有，无就是无，您这一双眼睛瞎了，难道我画出来您就能看见？”
　　“住口！”峄儿怒道，浑身都在发颤：“你不过是一介画师，竟敢不听我的吩咐？”
　　淮南道：“甲子说的对，就算您是皇子，手也是长在我身上的，我在苏州给人画画七年，从来没遇见过像您这么难缠的客人，四殿下，您不在您的皇宫待着，竟然为了一幅画跑到苏州来，您到底有何贵干啊？”
　　“你……你知道？”刘旭东大惊。
　　“当今皇上四殿下，德王李峄，我怎么会不知，没想到，堂堂皇子，竟然这样蛮横无理，真是让人贻笑大方。”
　　“你！”李峄大怒：“表哥，把他杀了，还没有人敢骂本殿下！”
　　刘旭东微微一犹豫，随即狠了狠心，举剑往淮南身上砍去，淮南轻巧的躲了过去，一闪身，就到了李峄近前。
　　李峄大惊，猛地站起来想要躲开，却被淮南抓住手腕，淮南把眼上的铜钱摘下，那只白色瞳仁散发着阵阵寒光。
　　“你要干什么，放开他！”刘旭东大惊。
　　淮南冷笑道：“你胆子可大，竟然敢附身到皇子的身体里，昨天在马车上我就看出来，只因不想打草惊蛇才没把你揭露，说！你有何企图！”
　　李峄甩开淮南的手，力气之大根本不像一个久病缠身的人，他躲到刘旭东身后，失声叫道：
　　“刘旭东……杀……杀了他……杀了他！”
　　“刘旭东！”淮南大喊：“他根本不是四殿下李峄，他是一只修行千年的妖，寄在李峄的身体里，不要相信他，快过来！”
　　“什么！”刘旭东大惊：“你说什么，他是妖？”
　　李峄此时像被人踩了尾巴一样，尖叫道：“刘旭东，我不是妖，快杀了他！”
　　刘旭东完全愣住了，不知道该听谁的，不该听谁的，举着把剑冷汗直流。
　　由于刘旭东挡在那妖的前面，淮南根本没把握把妖制伏，又不会伤了刘旭东。
　　就在这紧要关头，就听外面有人大喊：
　　“从来处来，往去处去，风水回转，九九归一，小师弟，师兄来迟了，早感觉到这里有一股强大的妖力，小师弟，你忘了师兄可是金盆洗手了么？”
　　鸣柯喜悦的大叫道：“师兄，归一来了！”
　　李峄明显有些支撑不住了，额头上开始冒汗。
　　归一还是穿着他那身黑色的袍子，用黑布挡住他那丑陋的面容，独留一双眼睛在外面闪着凛冽的寒光。
　　归一一进门就看见了这么一幕，眼睛在每个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停在鸣柯身上。
　　“是你！”
　　鸣柯挺直腰板；“是我！”
　　淮南无语：“师兄，你们的事一会儿再解决，四殿下李峄被妖附身了，怎么办？”
　　归一不屑道：“看来皇子都镇不住妖气啊，我小时候曾跟着师父去皇宫里捉妖，在那里，我遇到一只还未成气候的妖，我怜悯他修行不易，所以没有告诉师父，留了他一命，想不到今天他却恩将仇报，竟然欺负起我的小师弟，你说可恨不可恨啊，清寻？”
　　话音刚落，只见李峄‘扑通’就跪倒在地，仰望着归一：“您是归道长么，小妖曾蒙您不杀之恩，都怪小妖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归道长恕罪。”
　　正当众人惊讶这妖的态度来了个转变，刘旭东却抓住他的衣领，大叫道：
　　“峄儿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淮南上前制止了刘旭东：“刘大人，你稍安勿躁，如今这妖与四殿下共处一个身体，你这样他会受不了的！”
　　此话果然有效，刘旭东倒退两步，紧张道：“峄儿呢？我的峄儿呢？”
　　归一眼睛扫向刘旭东，话语里充满了鄙视：“竟然又是个断袖！”
　　淮南不由得低下头去。
　　归一反应过来：“小师弟，我不是说你啊！”
　　鸣柯不悦道：“你这就是在说师兄，师兄把他的事说给我听了，师兄是最重情义的人，不像某些人……”
　　“小丫头，你说什么？”归一把脸上的黑布摘下，露出那道疤痕。
　　鸣柯吓得大叫一声，躲在了淮南的身后。
　　“真可笑，你怕我的脸，居然不怕淮南的眼睛！”
　　淮南想了想，还是把铜钱又带了上去。
　　跪在地上的妖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声，旁边的刘旭东悲愤的看着妖用李峄的身体直挺挺的跪着。
　　归一道：“你说吧，有什么事情有小师弟给你做主，他比较喜欢管闲事。”
　　这时，那妖才开口：“我叫清寻，寄在李峄的身体里已经一年有余……”
　　旁边的刘旭东立刻愤怒的抬起头，归一似笑非笑的看看他，刘旭东顿时又蔫了下来。
　　“李峄久病缠身，这给我附在他的身体里创造出最好的条件，我从三十年就开始住在皇宫，抛弃了转世，就是为了找一个人。”
　　“找一个人？”淮南疑惑道：“那你怎么会出现在皇宫里？”
　　“这是他上一世和我的约定，他喜欢音律，他弹的琴声能吸引鸟儿，吹奏的箫声能让花儿绽放……”
　　归一一挑眉：“胡说，哪有这么个稀奇的人？”
　　刘旭东也说：“我做官也快二十载了，从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人。”
　　“是真的！”那妖急道：“本来那天我们约好了一起转世，下一世还做朋友的，可是那天出了点事情，我没能来得及赶上他，他说了，来世他要做一个御用乐师，让我等他的！”
　　“算了吧！”归一气愤的坐在椅子上：“我看他八成是在骗你，你还真等了他三十年啊，但你为什么附身在皇子的身上？”
　　“权利大，李峄可以帮助我做很多事情。”清寻老实回答道：“我早就知道他和刘旭东有着不明不白的关系，刘旭东是当今朝廷大员，对李峄是有求必应。”
　　“你！”刘旭东气的脸通红，恨不得要把清寻撕成八半。
　　淮南却道：“刘大人，你怎么一点儿也没感觉到，身边人被掉包了都不知道？”
　　“我早就感觉不对劲，这一年来，我寻遍了良药他的病也不见起色，他的手总是冰凉的，对我的态度也是一落千丈，我就是碰碰他也不行，更别说是……”
　　刘旭东声音戛然而止，他不说，大家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妖，不是凡人可以见到的，有些人，根本不相信有妖这种东西。
　　“那既然这样……”归一道：“从李峄的身体里出来吧，找人的事儿，小师弟会帮你。”
　　淮南扭头悲惨的看向归一：“师兄……”
　　清寻却摇头，断然道：“不行！这一年，他的身体状况已经急剧下滑，是我用妖术才使他活到现在的，就算我出来李峄也活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