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骨》微生林夕

16、第十六章

　　归一到齐州见师父，晏清泉问起他们师兄弟的情况，归一说，老二在西域过得很好，老三在江南隐居。晏清泉叹了口气，道，我最不放心的就是淮南，他是最有灵性的一个，却与妖怪羁绊太多。归一说我正好在追一只妖，她往江南逃去，我可以去看看淮南。
　　晏清泉把鸣柯叫过来，给归一介绍。
　　归一满心的不乐意，师父怎么收了个小孩儿，莫非是嫌我们师兄弟三人继承不了他的的衣钵？
　　晏清泉说，归儿，师父待在齐州已经七年了，也该出去走走了，我把鸣柯交给你，你去江南带给淮南，让他帮忙照看着鸣柯，你们三个，数他最心细。
　　归一道，师父，你这样小师弟一定不愿意。
　　晏清泉怒道，这个小混蛋，我养了他十五年，怎么就跟我反目成仇了，我不管，反正我要出去，要不把鸣柯交给淮南，要不你就给我养着！
　　归一无奈，只好答应。
　　不过归一既没打算自己养，也没打算交给淮南，归一想，就把这丫头片子扔在路上得了，反正师父也不知道，到时候一问，就说是她自己跑丢了。
　　到了楚州时，归一把鸣柯扔在客栈，自己就先来找淮南了，鸣柯见不到师兄，身上又没银子，被掌柜的赶了出来，折腾了几天，正好看见那倒霉的三只妖，经过武力威胁，总算得到他们的帮助见到了淮南。

　　鸣柯不愿与人交流，也不愿与妖交流，她唯一喜欢做的，就是对着铃铛说话，她说一句，就会摇摇铃铛，好像铃铛就可以回应她一样。
　　“师兄，我可以走，我可以自己回齐州，一辈子不再出来，可是，我好想……我有爹和娘啊！为什么我爹娘会惨死，要不是那群妖见死不救，他们不会这样的，不会的……”
　　鸣柯像孩子一样痛哭着，淮南轻轻把她抱住，鸣柯，你本来就是个孩子呀，却要遭到这种事情！
　　“鸣柯，不要哭，你没了父母，还有师父和我，我们都希望你能健康快乐的活下去，忘掉那些恩恩怨怨，那些不属于你……”
　　淮南轻声哄着鸣柯，小孩儿渐渐止住哭声，最后静静的睡着了，淮南看着鸣柯，不禁心疼这个小师妹，说起来，他们兄弟四个都有同样的遭遇，小的时候就变成孤儿，痛恨着妖怪，如果不是七年前遇见了微雨，自己说不定还在捉妖。
　　把痛苦隐藏在内心深处，从小时候开始，就与妖接触，装作无害的样子，想收了法力最强大的妖，得到属于自己的自由，为了自己的目的，欺骗了所有人。
　　微雨，蓝霓，晏清泉，归一，流枕，还有数不清的妖和捉妖师，最后，连自己也分不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了。
　　不过，等微雨是真，这七年的无数个长夜无眠也是真，懊悔是真，自责是真。
　　淮南，你是个大骗子，但你最不应该骗的就是微雨。

　　晚饭过后，秦萧带着甲子上楼。
　　秦萧看没什么事情了，自己也回去了，甲子把饭菜带给淮南，淮南也不吃，把它们都放到了桌子上，等鸣柯醒来吃。
　　淮南带着甲子去隔壁房睡。
　　入夜，天下起了雨，外面小雨淅淅，落在青石板上，有节奏的发出响声，甲子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先生，咱们什么时候能住新房？”
　　“至少一个月，怎么，你不是嫌小么？”
　　“是嫌小，可是住在这里，我又睡不着……还是家里好……”
　　“明天我还得去看房子，你和鸣柯在客栈必须老老实实的，不许乱跑。”
　　“我肯定不乱跑，可是我管不了她啊！”甲子为难道。
　　“放心，我和她已经说好了，不会有事的。”
　　甲子翻了个身：“先生，我还是睡不着……你给我讲故事……”
　　“今天太晚了，攒到下次行不行……”淮南打着哈欠，略有困意。
　　甲子蹭蹭淮南的胸口：“先生，就讲一个，一小段就行……”
　　“真的想听？”
　　“嗯！”
　　“讲完就睡？”
　　甲子肯定的点头。

　　再一次见到微雨时淮南提起蓝霓，微雨对蓝霓没什么好感，说他们彼此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微雨道：“最近蓝霓来找你的次数可能多一些。”
　　淮南看微雨的神色，有些不对劲，脸色苍白，身形迟缓，像是生病了。
　　淮南担心道：“微雨，你……身子没问题吧！”
　　微雨摆摆手：“没事，我和蓝霓用一副身体，难免会此消彼长。”微雨顿了顿：“淮南，你对蓝霓怎么看？”
　　“他……”
　　“你可别被他的假象所迷惑，他是一只妖力很强大的妖，十几年前，他独自一人伤了十八个捉妖师。”
　　淮南一愣：“这么厉害？那他和你谁厉害？”
　　微雨笑道：“我们是不可能比谁厉害的，因为他离开我，活不了。”
　　淮南一惊，不解的看着微雨。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带着蓝霓的画像，我一直好奇，你为什么要找他，现在，你能否给我一个准确的答案？”
　　“你怕我对蓝霓有威胁？”淮南反问道。
　　“这倒没有，你不愿意说就算了，我相信你。”微雨笑道。
　　淮南默不作声。
　　微雨倒是不在意，拿起淮南的画看了看，点头：“你最近进步很多啊！”
　　淮南嘻嘻笑道：“那得多亏你的指点，今日不画了，陪我出去走走吧！”
　　微雨撑开伞，淮南迅速钻到伞底下，伞下画的那副秀丽江南还在，淮南抬头，微雨瘦削的面庞，英俊的容貌给人无限遐思。
　　淮南的花痴病又犯了，瞪的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微雨。
　　“微雨，我好喜欢你呀！”
　　微雨撑着青伞，微微颔首，嘴角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我也是。”
　　淮南呆住，整个世界都在回荡着那句‘我也是’，甚至连雨的声音也听不见。
　　哒哒哒，雨点滴落在伞上，声音放大了无数倍。
　　微雨见淮南没跟上来，回头笑道：
　　“你怎么了，不是要出去走走么？怎么又不动了？”
　　淮南的嘴角差点没弯到天上，嗷的跳起来大笑。
　　微雨汗颜：“你这个人，真是不懂得隐藏情绪。”
　　江南的雨缠缠绵绵，稀稀落落，一个人和一只妖在雨中散步，虽然在别人眼里只有一个人在走，但淮南却深切的感觉到，微雨的身体散发出的温暖，和他的心跳。

　　蓝霓几乎是气冲冲的来找淮南。
　　“淮南，你跟微雨到底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说他喜欢你？你知不知道一个妖是不能喜欢人的，微雨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你身上了，他再也不能潜心修炼了！”
　　淮南背过身去：“什么怎么回事，我喜欢微雨，微雨也喜欢我，他不能成仙更好，那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蓝霓吼道：“你这个呆子！微雨也是呆子！他根本摆不清自己的身份！单凭你是晏清泉的徒弟，你就不能对他产生感情！”
　　“这跟师父有什么关系？”
　　“哎呀，你别管了，反正我是来警告你的，你最好离微雨远一点！”
　　“可是你又算什么？”
　　蓝霓急道：“我跟他不一样，我起码不会引起捉妖师的注意，而他没有妖骨，也就是说他没有固定的形态，他如果被捉妖师发现，在劫难逃！”
　　“微雨的妖骨被谁夺去了？”
　　蓝霓不语。
　　“说啊！”
　　蓝霓为难道：“不行，微雨说不能告诉你！”
　　“蓝霓！”淮南大声喝道：“如果你今天不说，我淮南，就永生永世不再见你们。”
　　“呆子……”
　　蓝霓左右为难，微雨得罪不了，淮南更得罪不了，最后，蓝霓把心一横，说就说了，反正微雨也不能奈我何！
　　“晏清泉，就是他在十五年前夺走了微雨的妖骨！”
　　“我师父？”淮南倒退两步：“我从未听说过师父说起过微雨。”
　　“微雨是你给他起得名字，他的本名，叫白虹。”

　　甲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淮南却一点睡意也没有了。
　　过去了的事，还真是要人命！淮南心道。

　　这一个月过得风平浪静，鸣柯出奇的老实，也不吵着要捉妖，甲子和她的关系也变得好起来，淮南欣慰，看着两个孩子在说说笑笑，自己的心情也变得豁然开朗。
　　房子终于建好了，几乎比原来的扩大了一半，甲子见到新房子差点高兴的晕了过去，问起了淮南最不好回答的一个问题。
　　“先生，你的银子是从哪儿来的？”
　　淮南道：“你先去看看你的房间好不好？”
　　甲子欢快的去了。
　　秦萧凑过来不怀好意的说：“先生，我可知道，你是从妖那里赚来的。”
　　淮南神秘的说道：“这……这可不能乱说……”
　　甲子和鸣柯都很满意自己的房间，淮南也邀请秦萧搬过来和他们一起住，秦萧婉言拒绝了。
　　“我还是比较喜欢我那个住处。”
　　甲子失望道：“秦大哥不搬来，甲子一点意思也没有！”
　　淮南道：“什么时候改称秦大哥了？”
　　秦萧笑道：“甲子和我相处的不错，当然要改口了，甲子，我也不是不再来了，我有时间就会来看看你们的。”
　　吃过午饭，送走秦萧，三人忙着把箱子里的画搬出来，重新挂到墙上。
　　淮南踩着梯子把那块破旧了的牌匾又挂到房檐上。
　　甲子道：“先生，你为什么不重新打造一块更好的？”
　　鸣柯抬头道：“师兄，这字是你写的么？三。分。骨。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
　　淮南跳下来拍拍手：“这个嘛，画肉画皮骨难画，师兄画画的再好，也只能画得三分骨而已，叫这个名字，时刻提醒着自己，不要虚荣，勿忘初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