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过敏原》沁沁云袭

8、第八章 顾淳的心事（3）

　　这件事给顾淳的打击是颠覆性的，从此以后，他特别讨厌舞会，人也变得寡言少语。这也是为何，当林子倩带他进入洋房的舞会现场时，他会愤怒到失控，若不是他误入舞池撞破妈妈的婚外情，妈妈就不会早死了。可惜，林子倩比较以自我为中心，不大爱花心思去了解别人的喜好和禁忌，所以对顾淳不爱进舞池这样的特点竟然丝毫没注意。

　　回到顾淳妈妈闭眼的那一天。匆匆赶来的亲戚朋友们，在门外听到父子俩的哭喊，不由地停住了脚，心酸地直抹眼泪，那场面他们实在不忍心看。

　　护士将刘颖推出病房后，顾淳和爸爸一路踉跄着跟过去，各抓住推车的一边不放手，一直跟到太平间。

　　在太平间里，顾淳反反复复地看着妈妈的脸，要将她永远珍藏在自己的脑海里。她的脸灰白一片，眼睫毛上还带着潮润的泪水，嘴唇微张，仿佛还有什么话没交代清楚。

　　不知过了多久，顾淑堂终于听从亲戚们的劝说，将扑在妈妈身上的顾淳拉起，带他到外面去吃饭，斯人已逝，活着的人得填饱肚子，得好好地活着。

　　待爸爸和亲友们都走出太平间后，顾淳突然折返到屋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门上锁，不管外面的人如何叫门都不开。他想再单独陪妈妈一会儿，向妈妈狠狠道歉，如果不是他藏不住秘密，非要向爸爸告状，妈妈也就不会那么心急地去找爸爸，也就不会出车祸了。

　　正当他絮絮叨叨地向妈妈追悔自己冲动之举时，房间里突然隐约响起说话声。

　　“你说......这个......这个到底怎么回事？”男人结巴地诘问。
　　“......”

　　“小希，居然不是我的孩子？”男人压抑的咆哮。

　　“......”

　　“你能不能说句话啊！”男人最后是深深的无奈加祈求了。

　　顾淳吓得弹起来，紧张地环顾左右，莫不是太平间的鬼魂现身了？他待不住了，匆忙打开门，站在门口大口喘气，一手抚着胸口，惊魂未定。

　　这时，从左侧一个隐蔽的出口处走来一对年轻的男女，男的身形瘦小，满脸无奈愤怒，拳头紧握，女的面容姣好，樱桃小子娇俏可爱，她僵直着身子艰难地迈着步伐，脸上则满是尴尬。

　　顾淳往那隐蔽的出口一看，那是一个杂物间。

　　“你......你难道不打算和我说清楚么？”男人见太平间门口孤单单站着个小男孩，也没觉得多奇怪，一心沉浸在自己被戴绿帽子的屈辱感里。

　　哦，顾淳恍然大悟，刚才听到的声音，就是这个男人的，原来不是鬼魂什么的，一颗心终于落回肚子。

　　女人妩媚的双眼戒备地看了眼顾淳，小着声音说道：“有人呢，你小点声。”

　　“这时候你才知道怕丑？”男人穿着件洗的发白的T恤，气质和顾淑堂类似，带点技工的土气，他也看了眼顾淳，将手上新点的烟一个劲地往嘴里送，“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够了！”女人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我什么都会和你说，只不过不是现在。”怎么看，都是女人强势些。

　　男人噤声，他不是不知道娶了这个如花娇妻，是癞蛤蟆吃上天鹅肉了。若不是女儿重病需要输血，他还不知道女儿原来不是亲生！但是，女儿是在他们结婚一年后出生的，那就说，也许他只是一个傻瓜，帮某人认领了非婚孩子的傻瓜，这种屈辱感偶尔战胜了他对妻子的爱。

　　很没出息的是，一方面他的自尊让他无法原谅妻子，另一方面他对妻子的爱，却使他真想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假装小希就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所以他在左右摇摆，拿捏不准自己的态度。

　　顾淳坐在草地旁，回想当年听到的这一席话，又想到今天下午被撞倒的那个女孩，听那另一个女孩喊她的名字，叫小希，是不是十几年前吵架男女口中的女儿呢？若是，她也好可怜，唉，顾淳自嘲地笑一笑，还有谁比自己可怜呢？没妈的孩子，尤其是有一个难缠后妈的孩子。

　　两年后，也就是顾淳十二岁时，顾淑堂终究续娶，对方也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女儿，叫王芸儿。谁让顾淑堂只是一个小技术工，却生得仪表堂堂呢？顾淳对她说不上讨厌，也说不上喜欢。两年来他看着爸爸当爹又当娘的十分辛苦，倒也希望有个人能陪他。

　　王芸儿没什么文化，又喜欢装文化人，说话咬文嚼字，故意整了一个书房，没事就在里面鼓弄。有一次，她写了一首诗，是为顾淳作的：家有好儿生得好，只把学习来搞好，德智体美门门优，人见人夸真棒哟！

　　说实话，这个诗连打油诗都不算，尤其是顾淳听阅读过妈妈写下的很多优美的文字，比如“你的微笑，如碧青潭畔的清风，凌波而来......”可王芸儿见人就把她那些面目可憎的诗歌拿出来在人面前吹嘘一番，久而久之，顾淳很不喜欢和她在同一场合出现。

　　很快王芸儿就发现顾淳的不配合，有时候她刚拿出自己的诗，顾淳翻翻眼，从她身旁如泥鳅般溜走。她回去后，不找顾淳谈话，啥也不做，背靠沙发，瞪着眼看着天花板。顾淑堂问她怎么了，她一双眼都要吊到脑门上去，脑门如一颗大电灯泡般闪闪发亮：“你儿子不得了啦，在外和人说，我不是他妈！”

　　顾淑堂转身严厉地看着儿子：“怎么回事？”

　　“我没说过这样的话！”顾淳脖子一梗，说道。

　　“哦，你还狡辩，”王芸儿终于将两只眼从天花板上移到顾淳刚刚冒出青春痘的脸上，“你看到我和别人聊天，翻白眼转身走是什么意思？”

　　“那是因为，”顾淳话说一半，改弦易辙，“我恰好有别的事情。”他早熟，不想破坏家庭和睦。

　　王芸儿盯住他的脸，像大蟒蛇看见小老鼠一般：“你不会每次都是有事走开吧。”

　　“每次都不凑巧，恰好有事。”顾淳起身懒得和她废话，转身向爸爸说道，“我好困，洗澡去了。”

　　王芸儿气得眼斜鼻歪，这芥蒂算是结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