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风三部曲》第三部 冰雪女神的王冠》明月晓轩

4、时光的倒影

　　新帝国历六年，尽管和平已经逐渐到来，帝国军的高级军官们依然没有把自己的生活重心转移到个人家庭生活中去。狮子之泉七元帅中已婚人士只增加了宪兵总监克斯拉一人。而在那些年轻的一级上将和上将中单身也同样占据了极大比例。因此，每天晚上，高级军官俱乐部总是门庭若市，在一起喝杯酒、交换一下最新的信息，是这些青年军官度过勤务后时间的最好方式。过去十年的连续且宏伟的战争造就了一大批青年才俊，不到四十岁就站在军队最顶尖的将帅自然吸引了无数名媛、淑女。因此，军官俱乐部的侍从们每天都多了一项繁重的工作——把从各种渠道送来的情书、礼物分发给相应的提督们。情书也就罢了，那些千奇百怪的礼品也会为俱乐部生活增添一些余兴。
　　这一天，艺术家提督收到了一个富商千金送来的附带鉴定证书的“中古时期地球的陶罐”，这位淑女还很有创意的将情书塞在了陶罐里。梅克林格连信都没有拆就吩咐侍者找人送还原主，自然留下了一笔不菲的小费。年轻的缪拉饶有兴趣的看着同僚那无奈的表情，摊摊手道：“到底是艺术家提督，追求者的品位都与众不同。”
　　“品位应该和鉴赏能力成正比。”
　　缪拉笑笑，作为最年轻的帝国元帅，他每周收到的情书也能铺满一张长桌，连副官都抱怨说“要为勤务外的劳动收加班费。”喝了口酒，他将话题转到近期的工作上：“后勤处提交的申请这一次被驳回的比例太大了，后勤总长已经来向我诉苦了。”
　　“于是，宇宙舰队司令长官也打算来找我投诉？”
　　“虽然有点对不起后勤部，不过我认真看了反馈意见书，很有道理。到现在为止，后勤部还不能准确掌握各个基地的资料，确实是很丢脸的一件事。安贝格少将提出的修正建议我认为是可行的，后面的事情就先交给我们后勤部的人去操心吧。”
　　“安贝格少将提交了一份军需整顿计划书，我看了一下，很值得期待。她一针见血的指出了帝国军费居高不下的原因——整个军队还在用战时的方式运作。”
　　“各行星叛乱连绵不绝，一边是宇宙海盗，另一边是巴拉特自治领，军方想要‘随时备战’的心情并不难理解。”
　　“我看到过一句很有意思的评价——不是形式让人不敢相信和平已经到来，而是太多的人不想和平如此快速的到来，因为有些利益只有在战乱中才能得到。”
　　缪拉想了一下点点头：“很有意思，谁说的？”
　　“西尔维斯特.欧文。最近飞速升起的历史学明星。”
　　“噢，就是那个《亚姆利扎会战》的作者？”
　　梅克林格并不奇怪宇宙舰队的司令长官会熟悉一个历史学家，事实上，这本书高级军官几乎人手一册。亚姆利扎会战在历史进程上和军事上都是一个伟大的案例，军官们自然愿意看“另一个角度的战争记录”。
　　“这本书对亚姆利扎会战前的同盟状况记述得非常详细，甚至可以说是冷酷。对于战役本身倒是一掠而过，所以让不少购买此书的军官们失望了。”
　　梅克林格笑了下，随即正色道：“我觉得，如果在旧同盟，这本书也不会被允许发表。”
　　“嗯，太冷酷的解剖。在此之前，没有人想到是那么多荒谬的原因促成了同盟历史上最大的败仗。”
　　其实，这本书的出版给帝国高层带来的震撼非同一般，就像缪拉他们评论的，西尔维斯特.欧文以极其详尽的材料“解剖”了引发战争的政治、经济因素。在巴拉特自治领，这本书被评论界称为“同盟的安魂曲”。帝国高层们敏锐地感受到——巴拉特自治领比银河帝国更快地从“战争”中苏醒过来。当一个社会可以冷静的回忆、剖析、反省过往的时候，就说明他们已经卸下“历史的包裹”，而新的腾飞指日可待。
　　“毕典菲尔特舰队快要回航了吧？”
　　“按照预定，应该在三天后降落。”
　　“黑色枪骑兵在对海盗的战场上依然得心应手。”
　　缪拉笑了起来，其实在军队中有那么个说法“黑色枪骑兵为什么能屡屡战胜宇宙海盗”，答案是“他们作战起来比海盗还野蛮。”当年奥斯卡.冯.罗严塔尔提督曾经评价毕典菲尔特说：“战争开始的时候他会占上风，但是结束的时候，留在战场上的是我。”这个评价非常准确，黑色枪骑兵的攻势锐不可当，但是缺乏韧性，不过宇宙海盗也没什么韧性可言。对付宇宙海盗那种“快速、诡异、不以常规论”的游击作战，黑色枪骑兵那种简洁但猛烈的方式恰到好处。
　　“说到黑色枪骑兵，你看，我选择的这位军需处长还有另一个价值——这大概是自奥贝斯坦掌控军务省之后，第一个有可能和毕典菲尔特元帅的舰队建立良好关系的人。”
　　缪拉一口酒呛倒了，咳嗽了一阵子，然后道：“反馈书上安贝格少将说下周亲自到黑色枪骑兵去调查‘确切的需求’，我还在考虑要不要派一队宪兵去防止‘万一的冲突’。”
　　梅克林格也想到了这支舰队的司令官与前任军务省之首那场著名的“冲突”，忍不住也笑了下：“放心，作为曾经同一个舰队三年的同僚，黑色枪骑兵的军官们比我们更了解‘冰雪女神’的性格。此类‘坚持意见’的举动，安贝格少将在舰队里也没少做。另外，我相信我们这位‘军中百合’应该是黑色枪骑兵的骄傲，所以，放心吧，他们不会和安贝格少将起冲突，一定是一次值得赞赏的合作。”
　　其实，缪拉见过还在黑色枪骑兵中担任后勤军官的薇罗妮卡.D.安贝格，他对那个时候的安贝格“少校”的印象是——非常美丽，冷静，锐利。很难和现在的那个“冷漠的所到之处都会降温三度”的“冰雪女神”联系起来。显然，在新帝国十八基地的三年时光对这个青年军官的影响是惊人的。
　　大多数高级军官第一次听到安贝格的名字是在帝国内战中，一次战斗后，毕典菲尔特上将为麾下的后勤军官们提请“首功”。在一场正式战斗后，为一般意义上的“非战斗人员”记首功，这在帝国军史是空前的。尽管有人批评说这是毕典菲尔特在哗众取宠，但是更多的评价是正面的。他促使军队去关注那些同样穿梭在枪林弹雨中，补充给养、救护伤员的后勤部队的功绩。而当时，担任黑色枪骑兵火线后勤队总指挥的正是代替重伤长官薇罗妮卡.D.安贝格上尉。此后她晋升少校，然后是一场场的战斗，一次次的立功，一直到回廊之战中重伤休养，伤愈后调任第十八基地才离开黑色枪骑兵。
　　作为一名美貌出众的青年女军官，在女性成员少得可怜的帝国军，自然也受到了无数人的追逐。据说每天送到舰队后勤部的鲜花都能开出一家小花店，还有很多人在那里猜测到底什么样的青年才俊能最终采摘到这朵“军中百合”。让大家失望的是，薇罗妮卡对这些追逐没有任何兴趣，甚至连一点绯闻的痕迹都捕捉不到。本舰队同僚之外，人们记得的她私交较为密切的高级将领只有一个——阿达贝尔格.冯.□□海特提督。而在面对同僚充满八卦气息的询问时候，□□海特的回答是：“我们认识很多年了。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初入社交场的十五岁小姐。”另外也有人看到她和米达麦亚舰队的拜耶尔兰在民间经营的高级饭店里用餐。反正，不管从什么渠道，都没有人把这位年轻小姐的名字和冯.奥贝斯坦元帅联系在一起过。

　　接下来的事态变化就像梅克林格预测的那样，宇宙舰队的任何军官都没有和安贝格少将就军需削减一事发生冲突。薇罗妮卡用了一个多星期时间对在港舰船的状态进行了抽查、和宇宙舰队后勤部一起制定了新的军需方案。紧接着，梅克林格也批准了她递交方案的第一阶段——对全国军需物资进行总盘点。这是一项规模浩大的工程，新旧帝国领内所有现存的一级补给基地、军事基地、军工厂都将由军务省和宇宙舰队后勤部的直属军官前往盘点；二级及以下由各军区清点承报，军务省根据级别按照一定比例抽查。因为规模浩大，这项任务一直送到皇太后希尔德那里进行审批。据说希尔德微笑着说：“军务尚书终于下定决心向军队中的腐败开战了？”得到的回答是：“下官终于找到一个有能力又有胆量做这件事的人。”希尔德饶有兴趣的追问了一句，然后得到了新任军需处长的名字。年轻的皇太后笑了起来：“啊，就是那个‘奥贝斯坦的继承人’。”梅克林格忍不住想——宫廷里传八卦的本事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