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傻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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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家里已经没人，看来爸妈又出去跑生意了，床头放着一部当时风行的诺基亚手机，性能屏幕当然比不上现在，但在当时此品牌全球第一的地位还是无人撼动，想来诺基亚也没料到，十年之后它已经退出了历史舞台。时代总是在不停变换，以不可企及的速度刷新着人们的视野。
不管主动还是被动，人们接受着一切新事物，但在某些方面却还是如此刻板的坚守着所谓传统。
对于新手机，我当然欣喜若狂，要知道我可从来没用过这玩意，恨不得扑上去亲几口！
桌子上还有张纸条和一张卡，看了他们已经放弃了给现金，但是我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对于从来没取过钱的我，我不会使用ATM!!
纸条上写的是新家地址和卡的密码，梅园东路XX小区9栋501，还有几排字，说是叫我先把自己的东西搬过去，好好照顾自己之类，写的如此秀气一看就是老妈的手笔。
我不准备立马搬过去，至少我还得和杨斐道个别。
和他做朋友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说分别，杨斐第一志愿和我一样是W大，但差了2分，他还可惜了好久，好在第二志愿没有调档，同城的Z大，也是不错的学校，以法律著名。
两所大学都在一个区域，隔得也不远，但我毕竟是搬到学校那边也离他远了，以我这么闷的性子，没有什么朋友，他可以说是我高中三年唯一的朋友。
我本就拥有的不多，不想再失去什么。
自从我从咖啡厅出来，我的工作可想而知也是吹了，我也没再联系他。
我找出号码本给他打电话。
他最近刚买了部手机，是他爸给他出的钱，和我说这件事的时候还满嘴不屑。
是我先开的口，语调轻松。
“嘿，杨斐最近怎么样？”
“还好，怎么给我打电话了啊，听你这口气心情不错啊”
他没有提咖啡厅的事，可能是忘了，我也不想再提了。
“你可得请我吃饭啊，要不然以后就请不到了”
“怎么了，你是出嫁还是怎么着啊？想让我出血？我告儿你，想得美！”
“不就是敲你一顿吗，大不了我请你！“
“哟，学阔气了！”
“那是，最近发达了！”
“你真请我？”
我突然情绪有点低落，没再说什么。
“恩。”
可能我平时就这样，他没太注意。
“那好，看我不吃穷你，鲍鱼海参就不要了，我们来点高级的，晚上后街老地方见啊，到时候可别真像上次说的那样付不起钱当裤子啊你！”
我刚准备挂掉电话，他却突然来了一句：“你没事吧？”
我笑了笑：“我能有什么事。”
告别这事我是在电话里说不出口了，我还是当面说吧，我拿过床头的手机和SIM卡，我的兴奋劲已经过去了，或者说我的兴奋劲已经被离别冲散，我把手机卡换上把手机丢在床上。
与这座城市不同，这座城市的小镇不算富有，可能是身处南方的原因，这里的方言比较尖细，没有大城市那么多的习惯，每家每户都相互认识，会一起打打牌、说说话。
小区前面有个大公园已经荒废了多年了，没什么人管，附近的人都会去哪里遛弯。每到夏天傍晚的时候都有特别美的火烧云，可惜只能把它存进我的记忆里。
还没离开我就开始回忆了，仿佛从18岁开始我就好像中了什么诅咒，过去的一切都开始离我慢慢远去。
我并不是自愿走向前方，带着许多无奈，我只能往前走，因为谁也不可能停留在过去，好的坏的，都只能接受，然后努力。
还有几天就到了W大的军训日，我开始清理自己的东西，准备先把一些东西放在那边的房子里，然后再带些小说去学校。
我用我仅有的现金新买了些洗具，准备一份放在家里一份在学校里用。我衣服和东西不多，也没有什么特别要带的大件，我把去年生日的时候杨斐送我的那个小匕首也放进了行李箱。
当时他送我的时候我还笑他说：“哪有生日送匕首的，不吉利。”
他却特别爷们的说了一句：“男人嘛！哪有那么多讲究！”
我无意中找到了高中的日记，我没有翻开，而是找来了打火机，在院子里烧了。
一切都是那么决然，既然向前走，一些记忆也就不需要了。
既然一切都准备妥当，我准备后天就走，哪真的有那么多感慨。
我依然发挥了我的优势选了理科专业，记得报专业的时候杨斐和我说：“理科女生太少！”
我还不以为然：“上大学又不是谈恋爱，我要专注我的学习！”
杨斐气得直骂我呆瓜脑袋，结果自己到最后还不是和我一样选的理科。
不过现在看来，我还是真有先见之明，因为理科男生多。
我还真是…..
以前杨斐还说我闷，我不信，反正现在我信了。
身上的现金已经花的差不多，我思索着怎么请杨斐吃饭，总不能真的当裤子吧。
于是我拿着那张卡，跑到银行旁边的ATM机上，前面有一个人在取钱，我想看看他是怎么操作的，无奈脚下的那条黄线，我只好勾着脖子向前看，我也没注意当时自己是个什么形象，更不知道我在别人眼里什么形象，手里紧紧的攥着卡，专注的看着ATM机，身后有人拍拍我的肩膀，我回头，看见一身制服的保安大哥，他一脸严肃：“小伙子干嘛呢！”
我有点莫名：“我取钱啊”
“取钱你勾着那么长的脖子干嘛！”
我红红脸，我明白了保安大哥的意思，虽然我极力不想告诉他我活了18年还不会取钱这回事，但是还是在他的极力追问下告诉了他真相。
我红着脸，低着头，把手里的卡举给他看，凑在他的耳边低着声音说：“我不会取钱啊！”
我是极力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个事实的，谁知道他却大着嗓门：“小伙子不会取钱啊！早说啊！我还以为你是贼呢！不会取钱好说啊！去柜台取，那里有工作人员会告诉你的！”
我感觉身边投来的视线，恨不得找个小洞钻进去。
我在心里念叨：“你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然后拿着卡跑去了银行柜台，照着指示，填完单子，取完钱。我走出银行，深吸了一口气，心想：“还好没有认识的人看见！”
取完钱我去了附近的面馆解决完午餐，就往家里走。
路上还遇见了几个高中同学，打了几声招呼，就再没有别的话语。
有些人即使相遇，也终究是过客。
杨斐说的所谓老地方当然是百年不变的后街大排档，每当我们有什么聚会大部分都会在这里，他们疯闹我也只是在旁边看着，从不参与。
只是没有想到，这次发酒疯的是我，我从来没见过我发酒疯的样子（因为我就是当事人），据后来杨斐描述，我醉了就像没醉，闹起来像个小孩一样。他在描述的时候真是绘声绘色，我就当没听见望天。心里默默：“那绝对不是我，绝对不是我！”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具体情况，咳，是这样的。
我拿着那部新手机，站在后街口，为什么不放在口袋里，呵呵呵呵呵！
不过想想这样好像太风骚，不符合我的气质，于是我还是默默放进了口袋。
我看见了杨斐，他一边朝我挥手，一边像我跑来，他的T恤已经湿透了，脸上也是大汗，看来三伏天刚过温度也没怎么降下去。我刚想和他打声招呼，他一看见我就说：“肥了。”
得，招呼是不用打了，我还是练练手招呼招呼他吧。
他一身汗味，在我面前站定，用手支着下巴，沉吟，最后得出结论：“还是肥了好看，跟肥鸭子似的！”
有这么夸人的吗！
我说要招呼招呼他真的不是开玩笑，于是我一拳揍到他的肚子上！
我没下多少力气，他却佯装蹲在地上说：“打死人啦，快来看呐！”
我对他地痞无赖的性格早就司空见惯，于是我上前又补了一脚。
“死了没？还吃不吃饭的！”
他笑的谄媚：“你请客，你大爷，小的我哪敢随便死！”
我故作冷哼一声：“还不跟上大爷我！”
他立马装作狗腿的跟上我。
大排档人很多，天又有点黑了，很多家都点了灯，我依然坐到了上次来的那家，原因当然因为那老板人很不错！好吧，其实是因为干净。
老板一看来人是我，就热络的和我打了声招呼。
“是你啊！今天点什么？可别再喝酒了！”
杨斐疑惑的看着我，我示意他等等再说。
“先上酒吧，一箱啤酒，白的等等再点！”
老板满脸无奈，然后一脸严肃的说：“没有!”
我……你忽悠我呢，十几箱啤酒摆在那当我眼瞎啊！
杨斐有点坐不住了。
无奈，我又不想换别的地方。
“老板，你看我们也不是常来不是，就这一回，我兄弟马上就要走啦，我给他来送送行。”
杨斐搭着老板的肩膀，一副老熟人的样子。
我吃惊，这小子怎么哪都有熟人
老板搬来了一箱啤酒，摇摇头：“那好吧。”
算是妥协了，等老板走后我问他：
“你认识他？”
“这应该是我问你的吧，我不认识，只是觉得这老板应该挺好说话，套套近乎罢了。”
“那你怎么和他这么熟，你怎么知道我要走了？”
“我骗他的，什么！你要走？”他一脸惊讶。
我冷汗，原来他不知道。
“对，这就是今天我要和你说的，我家要搬家了，大学城那边，离大学很近。”我倒了一杯啤酒，侧头。
“怪不得请我吃饭呢！那儿的房子可不便宜，你爸妈的生意做的不错吧。”
“恩，还有部手机，你把你手机号码报一遍给我，以后好联系。”
“13627XXXXXX，到那边记得联系我，你不住校了吧？”
“住。”
他端起啤酒杯的手顿了顿，“怎么了？不是那边有房子吗？最近总觉得你怪怪的？是和以前一样，但是又和以前不一样。”
我淡淡：“什么一样不一样，我就是我。”
“是，你是黎易。”
听到这个名字，我猛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自从上次在家里因为这个名字闹了一顿后我的反应没有以前那么大了，不过我还是太过敏感。
他被我这一看看的有点莫名其妙：“怎么了？”
“没。”
我想要平静一下自己，大口喝着酒，却越发烦躁。
我挥手叫老板，“来两瓶二锅头！”
上次点的瓶二锅头我喝完了，也没觉得怎么样，只是觉得胃有点烧，这一次我就是打算了让自己醉。
古人不是也说一醉解千愁吗！
杨斐看看我：“知道你酒量好，你最近怎么了？”
我咬咬牙，没说话。
我开始喝酒，没一会儿两瓶二锅头，已经见底，最后我又要了一瓶，杨斐没喝多少，大部分都是我喝的。
我记得我趴在桌子上，很难过，口里念念有词，胡侃着。
“爸爸你别走！”
“我不走，能和我说说怎么了吗？”
牛头不对马嘴：“嘿嘿，我和你说我做了个梦，梦见了齐陆那个王八蛋！”
“齐陆是谁？”
我突然用力的把桌子拍的很响，惹得别桌都看向我：“王八蛋！”
“杨斐是谁？”
我傻呵呵的嘿嘿笑起来：“好兄弟！最好的！”
“你还知道你是谁吗？”
可能他是随便问的，听到这个问题我突然觉得好难过，我说：“这个问题你不可以问！”
“为什么？”
我悄悄凑到他的耳边：嘿嘿笑了起来：“因为我也不知道！”
“为什么？”
我抬头看着头顶的灯思考状：“我不知道。”
“哪有人不知道的？”
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突然觉得烦躁：“哎呀你好烦呐！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嘛！”
“杨斐是谁？”
依然傻笑：“嘿嘿！兄弟，不是告诉你了吗！”
“你家里怎么了？”
这个问题让我彻底泄了闸，我一屁股坐在地上，用手捂住脸哇哇大哭，杨斐站起来想把我搀起来，可奈何我太重，我哽咽：“妈妈…..对不起！我不是好儿子，我骗了你，我不诚实…..不是好孩子…..爸爸好坏啊他，我也好坏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也不知道说了多少个对不起，我想把全世界的对不起都说给我的妈妈听，尽管“对不起”是最无济于事的。
直到他又问我其他的问题，我才停住重复那三个字。
“杨斐是谁？”
我坐在地上，蹬了一脚,：“哎呀你这人好烦啊，问了好几遍了！都说了是兄弟嘛！”
还好我没站着，要不然就得摔个狗吃-屎了，不过我想当时的情况比没摔个狗吃-屎还要丢人。
杨斐看着地上的我，好久没说话。一会他又笑笑，温柔的拍拍我的后脑勺：“傻瓜！”
他用力扶起我：“傻瓜快起来，地上凉！”
可惜我没听见，因为我睡着了。
就像从始到终有些话从来没听见过。
想必有些话就算听见了我也恍若未闻。
就像我真的一直睡着了一样，我沉醉在一个不算美的美梦里，而毁了他的梦，却始终不能和他说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傻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