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无关》庸人心白

5、补肾

　　我做了一个好长的梦，黑白的，我梦见我和另一个人好像是在游乐园，我们站在上升着的快速旋转的转椅上，我本来是害怕的，可是在他的身边我只觉得安心，我和他相互凝视对方感受着内心的快乐，我们紧紧的拉着对方的手，睁大了眼想要看清身边的风景，可奈何飞椅的转速太快，身边的风景太模糊，我看着那人大笑的侧脸心里觉得很满足，画面却突然跳转成一张张黑白照片，主人公是我和他，如幻灯片一样，一幅幅闪过我的眼前，那些黑白照片好像是一个故事，我没看清，只感觉最后两个人好像分开了，我就这样站在飞速旋转的转椅上看着那些照片，等我回过神来却发现我们紧紧相握的手只剩下我一个人的，那人原来早就不在我的身边了，原来之前一切都是我的幻想，只留下心里满满的难过，我有点想哭，我从快速旋转的转椅上跳了下去，说了一句让我听得非常清晰，醒来还反复念叨的一句话，最后一瞬间我看清楚了那人。
　　于是我就被惊醒了，胸腔里还残留着梦中的情绪，只觉得好心酸、好悲伤。
　　我看清了那人——齐陆。
　　是的，就是他。

　　这个梦对于我来说太过惊悚，难以想象我会和只见过几面的人做这种带着暧昧却又垂泪黯然的梦。
　　对于这个毫无逻辑顺序，并不连贯的梦，我只记得最清楚的一句话也是梦中唯一的一句话，就是在我跳下来的那一瞬间，口里说的是——死也要在一起。
　　这语气太过沉重和绝然。
　　这万万不是我的风格，梦都是假的，我是绝对不相信我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个梦于我来说太过诡异了，这致使我在醒来之后久久无法回神，我一遍一遍的回想，想把梦里的情景看的再清楚些，可有些情节就是想不起来，像是丢失在了一个无人踏足的禁地，它就在那里，可你却怎么也走不进去。

　　算了，对于一个陌生人，我不要花这么多的脑力去补全那个梦。

　　我的头很晕、很重，我下意识的往床边看，并没有电视上一丛医院醒来就有人拉着自己的手，伏在床榻、泪眼婆娑、整夜不睡的人。
　　我抬手想要摸摸额头却被针头扯的生疼，我拉倒了吊着药液的架子，手臂上的针管开始往上回血，疼得我直龇牙。刚想叫人，就看见我他进来了，他没注意到我的针头，往身后看了看没什么人，就对我说：“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我刚醒，脑子还很迟钝，还没反应过来，茫然的看着他：“什么？”
　　然后我恍然大悟，我不看他，说：“没有，我能听到什么？”
　　我没有说谎，我没有听到什么，我只是看到了。
　　他还想问什么，老妈却推门进来：“哎哟，儿子没事吧，可吓死我了，你可终于醒了！还好只是营养不良，你说说你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还营养不良了！”
　　果然是营养不良……
　　说完这句话她才看到我的手臂和倒在一边的架子，连忙把架子扶起来。
　　血这才开始慢慢往回收，她转身和我爸说：“你看看你！哪有你这样的，进来也不注意着点！都回血了！”
　　看来她是以为是他弄倒的，我幸灾乐祸，我才不解释。
　　他吃了个闷亏，张张口又看看我没说什么。
　　我冷哼，暗暗腹诽：“装乖！”
　　老妈看着我又看看他叹了口气，柔声对我说：“黎易啊，有什么事你说出来，都是一家人和你爸爸说说有什么解决不了的？”
　　经过那么一闹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在做什么了。
　　我看着自己的左手，淡然道：“没事。”
　　我不愿与他们谈，况且这件事情根本就不能说出来，我可不想在医院还闹出什么狗血大剧让别人来看笑话。
　　我用余光看着老妈，她久久的看着我，好像要把我看穿，也是，从我出生她也没看过这样的局面。
　　她见沟通无果，呼出一口气，满是无奈：“那好吧，你要是不想说也行。”
　　看来她是打定了我有心事了，我只能一再强调：“真的没事。”
　　她走向我，我以为她要做什么，却突然上来抱住我，把头埋在我胸前，我在病床上动弹不得，只能由着她抱着，我长到18岁还是第一像这样被人抱着，有点尴尬，她闷闷的说：“你一向懂事，什么事情也不说，什么都喜欢憋在心里，这闷葫芦的性格倒是挺像你爸，我们以后不能总是陪着你，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别再像这样了，儿子，我担心你。我这一生最爱的就是你和你爸，你们两个谁都不能割舍，别闹了，别闹了。”
　　她这个样子，我有点不知所措。
　　看来是真的把她吓着了，我无所谓的侧头，看向窗外，可能是窗外的光线太过刺眼，我用一只手捂着眼睛，另一只手轻轻拍拍她的背，像是在安抚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子，假装镇定的安慰道：“我知道，愿你们一生开心。”
　　我第一次这样安慰人，并且对象还是我的妈妈。
　　我的声音很稳，并没有泄露出什么情绪。
　　在我看到那一幕的时候我就意识到有什么离我远去，那个男人，我的爸爸，还有一些家庭的温情，我可能不能拥有了。
　　忘记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不是宽容之人，就算有些事情装着会令我不开心，我也不能放下。
　　我向来小气，无法容忍这种背叛，况且还是给了我生命最亲近的人，正因为最亲近，所以最无法容忍。
　　就算苦的是自己，那就往肚子里咽吧，然后朝别人笑笑说没事，就好像真的没事了。

　　老妈猛然把头抬起来，她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异常，好像刚刚那个悲恸的说着温情话语的人不是她，她的语气里还微微透着愉悦，好像松了一口气，她朝我爸爸眨眨眼：“好啦，这样不就行了，就是嘛吵什么吵的，都一家人！”
　　我看着她，惊讶于她的变脸速度。
　　我想我的脸肯定很黑，我觉得我好像被摆了一道。
　　天呐，这是什么老妈啊！
　　我深吸一口气：“我的挂瓶打完了，叫医生来拆吧！”
　　老妈笑嘻嘻的出去了，只留下他，他看着我，那眼神是探究的。
　　我大概明白他在想什么，没说话，自顾自的玩着手指。
　　他面无表情，只说了一句，依然威严：“我是你爸！”
　　要换做以前，我肯定会带着尊重予以赞同，但我现在一点也不想理他，我依然玩着手指，心想就当耳边风刮刮就过去了。
　　他见我没反应，又不耐烦了的问了一句：“你听见没有？”
　　我不想激怒他，最起码不想在医院激怒他。
　　我抬抬眼皮说：“恩，我知道。”

　　老妈叫来了医生，把我的针管拆了，走之前医生还跟我说：“小伙子，要注意身体啊，虽然舒服但次数也别太多了。”
　　这调侃的语气，我差点一口老血喷在他脸上，他想哪去了，我只是营养不良啊混蛋！
　　老妈在身后毫无形象狂笑，他那从来严肃的脸也冒出来青筋，肯定憋笑憋得！
　　我按着棉签，黑着脸走出了医院，我的表情肯定很难看，我往后恨恨的看了一眼医院的大牌子！
　　我记住你了！他妈的以后再也不来这破医院了！！

　　回到家后老妈依然在笑，他已经恢复到原来的表情。
　　我往后瞪了一眼，老妈收到了我的眼神并没有收敛，反而边笑边走向我，一副忍不住的表情，她用手拍拍我的肩膀，一脸欣慰：“没事，男人嘛，害什么羞啊你，儿子长大喽！我给你做点好吃的补补！”
　　我颓然，看来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郁闷的走进房间，拿着干净的衣服准备洗澡。
　　他坐在沙发上，双手抱胸，我向来话少，现在更是无视他。我走进洗手间，放水，脱衣服，我在洗手间的全身镜面前叉着腰，打量着我自己的身材，不禁喃喃：“看来是瘦了不少，得好好补补，要不然真的像根棍一样了。”

　　洗完澡，饭已经做好。
　　我只穿了一条短裤从洗手间里出来，用毛巾擦擦头发。然后坐着桌子旁吃饭，老妈依然是打算喂猪一样往我的碗里不停的夹菜，口里还念念有词“太瘦了，得好好补补！”什么的，又给我盛了一碗汤，我刚喝一口，老妈就说：“别剩着啊，补肾的！”
　　我被这句话呛得满脸通红，使劲咳嗽，我说：“妈！我没有！”
　　老妈也不管不顾，自顾自的对我说：“害什么羞啊，你喝你的，我和你说个事。”
　　我默默点头，没说话。
　　“你也知道我和你爸跑生意，现在条件不是好点了吗，我和你爸在你大学附近看了套房子，想想价格也不贵，地理位置也不错，就买了下来，本来想早点告诉你的，但不是没时间嘛，那边已经装修好了，这套房也准备卖了它，你也快开学了，还是把东西收拾收拾住进去吧！我也好吧这边转手。”
　　意料之中，我早就看到他们床头的房屋广告了，只是近几年房价一直再涨，价格肯定不是那么便宜。
　　我早就打算好大学住宿，我也不想总是看见我爸，但是也不想这么快拒绝，我没有很快的回答，放下手里的碗筷，沉吟了一会说：“我大学住宿可能方便一点，还能和同学室友很快的打好关系，所以我还是不去了，还是住校吧。”
　　老妈有些微愣，看来她没想到我会拒绝，有些失望。
　　他倒是头一次站在我这边说：“反正离家也不远，就让他住校吧！”
　　老妈点点头：“那好吧，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别亏着自己！”
　　“我知道。”
　　我根本不知道大学寝室室友是谁，要是早知道我宁愿住家里！
　　天呐，劈死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