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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黎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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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易此人,大逆不道,忤逆父母,尤为不孝,行端不正,有悖伦理。
这当然说的就是我,我叫黎易,虽然我恨透了这个名字。
谁都有过过往,我当然也有,不过我的过往不悲情,挺….乖的,挺…幸福。当然这是我的人生观还没有被颠覆的时候,还没有…三观尽毁。
黎易,姓黎名易,性别男,曾经是个正经的乖学生,当然也还算优秀,从幼儿园起就尤为喜人,常被老师表扬夸奖这当然都是小事,拿过的奖项无数,小到幼儿园时期的那朵朵艳丽的大红花,大到全国奥数比赛的冠军,大学时期空白,还被记大过2次,岌岌可危的度过了大学4年,留给在校领导的印象极差,用身上的体毛想都知道档案里是怎么写的。
就像我开头写的,我就是这么一个人,我伤透了父母的心,我行端不正,我的性向有悖伦理。
不过这又与我何关?
我叫黎易,与离异同音,但我爸妈却并未离异,这是我唯一失望的。
我顶着我爸的姓,名却不是我妈的名,而是一个男人。
黎易黎易多么契合的名字。
那是一个美丽的傍晚,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天边的云彩,那火烧云像是要把天都烧着了,艳丽的颜色好像是要在我的生命里添上绝美的一笔,却又好似铭刻。
天真且无知的我背着双肩包,哼着当时红得发紫的周董的七里香,我是记得如此的清晰,我行走在宽阔的大街上,大街上有很多通着居民楼的巷子,走到一个巷口,然后我眼贱就随便那么一瞟便看到了我爸,当然还有一个男人。我向后退了几步,躲在了墙壁的后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可能是一种条件反射,我是天生对我的爸爸有种敬畏的,我没有叫我爸,而是躲在了墙壁后面偷偷观看,观看的结果是——眼瞎了。我爸爸正在和另一个男人深情拥吻,我揉揉眼,我怕是我看错了位,于是轻手轻脚的跑到另一边的墙壁想要确定,我不敢相信,我很害怕。
当时的我背对着夕阳,它把我的影子拉的好长好长,黑色的,一直延伸,好似一个标杆,指向我的未来,又好似我以后的路途。
我转身跑掉了,还被路边的井盖绊了一个跟头。
我并不是不懂,那天我的脑海里慢慢浮现出了三个字,那三个字在我的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慢慢发芽。
现在想想什么都错了,如果我不那么随便一瞟,如果我叫那声爸爸,那么我是不是还是幸福的…..
我本是向着太阳前进的,我记得那天的夕阳就在前方,我以为那是光明的未来,却没曾想它给了我黑暗的影。
噢,忘了说,那天我刚刚从学校拿到W大的录取通知书。
最后那火烧云当然没真正的把天烧着,因为——天黑了。
不过这火烧云倒真是把我的天烧着了,烧得连渣儿都不剩,当时的我只觉得艳丽的云都失了颜色,变成了灰的,天空开始慢慢剥落,最后整个压在了我的脊梁上,太沉了。
我回到家里,把录取通知书往还有水迹的桌子上一扔,仿佛那只是毫不重要的一张纸,我踢开房间的门,连老妈从厨房里传来的那句“怎么样”的问候也不予回答,把书包用力的甩在水磨石的地板上,书包发出滋滋的声音,我不想管,那个小巷子里的事情只是那么一小段的时间,看完却花尽了我所有力气,我只觉得好累。
不知过了多久,老妈把我从床上拍醒,我朦朦胧胧的顶着乱糟糟的发型从床上爬起来,推开房门看见坐在沙发上正在看报纸的爸爸,灯光正打到他的头顶,他常常以这样的姿势让我感受到他的伟岸,以前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油然生出一种尊敬。
可现在我猛然清醒,想起了那一幕,我发现我的手在发抖,我没法正视他,那画面总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我只觉得恶心。
他看见了我,招手让我过去,我觉得我的脚步好像不稳,我在和他半米的距离停了下来。
他说:“我今天去学校接你了,没看到你人,我问了你老师,听说你W大的录取书下来了?”
果然是他,已经没有什么好确认的了。
我向后退了一步,淡淡应道:“恩。”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把报纸放下,笑着问我:“怎么看起来不高兴,W大不是你最想考的学校吗?“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我张张口,想问他那男人是谁,话还没说出来,老妈就从书房里出来了。
她手里拿着那份沾了水渍的录取通知书说:“你这孩子真是的,录取通知书也不知道放好,你看看,上面还有水渍,真的不晓得怎么说你!”她话里带着嗔怪,语气却愉悦。可以看出她因为那封录取通知书心情不错。
我只能无言,我的心里隐隐的愤怒,但我无法打破这和美的家庭氛围,可我从此却冷眼,我知道我可能再也无法融入了,就是这样,我和父母有了层看不见隔膜,我不仅仅无法正视我一直敬畏的父亲,更无法抬头面对我的母亲,好似这一切我才是罪人。
就是这一天,我的心里埋下了一颗炸弹。
我从我的小猪存钱罐里拿出2块钱,跑到了小区街道后面那个只有一个小小铁门的黑网吧,开了台电脑。我高中毕业,虽从未接触同性恋,但我心里还是明白的,我环顾四周,害怕有人注意我,我像是在犯罪一样,我偷偷在搜索器上打出那三个字,那个时候有关同性恋的信息并未有现在这么多,只有个大概定义:持久的对同性产生性和情感的吸引。
我模模糊糊似懂非懂,我向周围看着,害怕有人注意我。手一抖,不知道点到了什么,网页上出现了一系列的图片,这些图片看得我面红耳赤,我的手紧紧的捏着裤子的边缘,身后突然有了拖椅子的声音,我太过敏感,大叫一声,胡乱的直接把主机关掉,我连余下的钱都没结,冲出了网吧。
路上我一直回想,当时到底有没有人注意我,我害怕有人看到我的搜索,我明白同性恋这个词是被人们所不接受的,我不自觉的想到了那些图片,越想觉得脸越热。我低着头,连撞到了人都不敢抬起来,低着头默默的说声对不起,我不敢回家,于是我在附近公园的长椅上坐了一下午,我必须平静自己,直至路边的昏黄的灯光亮起我才慢吞吞走回家。我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路上总会有一对对饭后散步的行人,莫名的,我对他们油然而生出了羡慕。
我越来越不敢回家了,于是每天我都会跑出去闲逛,为的就是打发那些无聊的时间,我总会从存钱罐里拿钱就会去网吧,但我再也不敢去原来的那个网吧了。我爱上当时很火的修仙游戏,一玩就是一天。
渐渐地,我的父母发现了我经常外出,除了晚上回家,其他时间都不在家,他们开始找我谈心,但都被我敷衍过去,他们多次问我什么原因,次数多了,我越来越烦躁,越来越不耐烦,我觉得我好压抑,可我不能说实话,我只能沉默了。他们只觉得我青春期没过,慢慢的也不再追问。
学校通知要拿高中档案,我们同学一起合计拿完档案来一次高中最后一次聚会,每个人都开始凑钱,我面无表情的问我的爸爸要了50元,他没有多问。
每次看见他,我那颗种子就像有了肥料在心里疯长。虽然我极度的想要压制。
我把钱交了上去,然后等待着聚会,高中三年我过的很开心。我心里期待着,可越期待越难过。
我们聚在了一个KTV的包厢里,灯光很暗,男生开始相互灌酒,我喝了很多,但可能是遗传我的父亲,我的酒量很好,有男生已经开始说胡话,有女生也开始流泪,而我只是看着,然后喝酒,我向来不是多话之人,和我玩的非常好的男生杨斐上来勾住我的肩膀,笑呵呵的在我的耳边说话:“小子,都要毕业了,看上哪位姑娘赶紧告白啊,要不然可没机会了!”
可能是酒精缘故,他的眼眶红红的,他说话的时候气息一直在我的耳边,弄得我耳朵痒痒的却不住发热,我被他压着的肩膀在发烫,我想一定是酒精的作用。
我的脑海里闪出了一个词,我猛地推开他,我说:“你醉了。”
我有点慌了,我心里的那颗种子又开始生长。
被我这么一推他愣了愣,挠挠头,有点不明所以。
他说:“怎么了,只是问你看上哪个姑娘了,不必要这么大反应吧”
他当然不明白我推开他的原因。
我说:“我没看上什么姑娘,都毕业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撇撇嘴说:“真冷淡”
我不可否置。
到最后还真有几个表白的,他们一对对的抱在一起,而我只是旁边者。
由于喝到最后清醒的没几个人,男生几乎全军覆没,只剩下我和几个女生,我和另一个女生把他们一个个送上出租车,然后我开始往回走。我听到后面有人叫我,回头,看见那女生站在路灯下,是孟颖,我们班的文艺委员,路灯的光打在她清秀的脸上,她面上微微带着羞窘,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晚上的风有点凉,把她的头发吹动,我看见她开口,嘴巴一张一翕说:“黎易,我喜欢你。”
她声音不大,由风传来,可我听的如此清晰,我站的地方没有灯光,暗暗的,我就这样看着她,换做平常,我心里一定非常雀跃,可现在我心里一点悸动也没有。我想要答应她,我想说好,非常想,我想证明什么。可我终究说:“对不起。”我转过身,挥挥手,我和她说再见。
就像在和我自己说一样。
这一瞬间:我明白了,我不一样了。
这是我的高中,不过一声叹息,便关上了时光的大门,断了后路,我没法回去了。